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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豆生民國

作者:凝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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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五魁案 第三十七章

第二卷 五魁案

第三十七章

紅豆來不及驚訝,賀雲欽領了她和顧筠一徑入內,紅豆邊走邊環首四顧,見是座處處布置得玲瓏精巧的寓所,便暗猜是賀家的別業。
賀雲欽端起茶几上那杯茶端詳,裏面茶葉團團濃碧,橫斜有致漂浮在清綠的茶湯里。
他收回視線, 三步兩步上了樓。
王彼得早前已核對過抽屜里的部分書信和照片類物事,看完后又一一放回原位,因為未看信件內容,光從扉頁來看,未發現跟賀雲欽紅豆婚禮賓客重合的名字。
他起身環顧四周,屋內有一扶梯,估計是王彼得為了查看房梁臨時弄來,便搬過那梯子上去,一看才知為何王彼得說這次跟前幾次有不同了,因為從房樑上的灰塵範圍來看,這次死者的掙扎時間和幅度較之之前小了許多,怎麼看都符合正常自縊的痕迹。
大劇院離得不遠,到了劇院門口,賀雲欽未有停車的打算,反繞到一旁的林蔭道,自顧自開到盡頭才停車。
賀雲欽替紅豆和顧筠拉開車門,待她們上了車,這才進了駕駛室。
賀雲欽在馬路邊停好洋車,剛到門口就遇到王彼得,他剛勘察完屋子出來,一見賀雲欽就道:「鄧歸庄死亡時間是昨晚十一點左右,當時我助手尚未過來。鄧歸庄眼下獨居, 家中只雇著一個下人, 昨天傍晚鄧歸庄說這兩日要靜心做事,讓下人出去住幾天, 下人正好要回家照料老小, 便回家住了一晚,今日又忙著給母親抓藥, 到傍晚才拎著菜進屋。鄧歸庄是和*圖*書在二樓書房裡上弔的, 但現場跟前幾次有些不同。」
他問:「你家先生平日喝碧螺春么。」
客廳里一盞吊鐘狀水晶燈將屋子裡照得亮如白晝,王彼得和哥哥在裡頭,儼然一副臨時組建起來的偵探事務所的架勢。
消息傳揚出去,是晚不少人來賀公館登門拜訪,連顧太太也帶了顧筠來了,來客極眾,紅豆陪著女眷們應酬用飯,因賀太太著意抬舉紅豆,女眷們大半注意力都由段明漪轉移到紅豆身上,紅豆整晚忙於應對,無暇回房研究那份賓客名單,更無暇跟顧筠交流案情。
他滿腹疑問下了扶梯,從懷中取出袖珍手電筒,細細在房中每一個角落盤查一遍,然而一番檢查下來,房間里並無上回使用殺人工具留下的釘痕及細繩纖維,不覺呆立在房中。
王彼得走近道:「所以這茶是鄧歸庄自己泡的了。」
「我母親發了帖子后,忐忑了許久,惟恐三樓的邱小姐會一時興起去喜宴,事後得知邱小姐知趣未去,心裏好生過意不去,送了好些喜果到三樓,如果兇手在婚禮上出現過,懷疑樓里這些鄰居根本是沒影的事。至於學校里的先生和同學么,高瘦且手大腳大之人不在少數。」
賀雲欽跟王彼得對視一眼,可見鄧歸庄是通過別的法子知道這人會來家中了。
紅豆和顧筠下車一看,見是一座極為幽靜的寓所,賀雲欽拉了紅豆近前,一撳鈴,馬上便有人應門,是位四十多歲的中年管事,hetubook•com.com見了賀雲欽和紅豆,垂眸躬身道:「二少爺,二少奶奶。」
顧筠聽賀雲起這麼說,好奇心起來,再不提半路回家之事。
又對後頭的顧筠點點頭道:「顧小姐。」
一見他們來,虞崇毅率先起身道:「總算來了。」
紅豆緩緩搖頭:「我整晚都在想這個問題,可是我想來想去,我認識的這些人里,怎麼也找不到接近兇手外貌之人。」
王彼得早前已進行過簡略的屍檢,衣領里縊痕清晰可見,略一翻檢,屍首表面不見其他傷痕,從指甲和屍斑率先出現的部位來看,應是窒息死亡無疑。屍首頭側有根吸了一小截的煙頭,已被王彼得用紙袋固好,撿起一看,是長樂牌。
賀雲欽一訝,礙於長輩誠意相邀,不好推卻,看了看紅豆,笑道:「自無不奉陪之理,伯母們先走一步,晚輩稍後就來。」
那下人木獃獃地搖頭道:「不喝,我家先生只喝銀針,平日待客只用陳茶,這碧螺春是友人送的,因是明前茶,茶色極好,先生只在貴客來才會拿出來待客。」
紅豆剛要答話,誰知賀雲欽看了看腕表道:「大劇院最後一場戲是晚上九點,離開場還有五十分鐘,我現在懷疑兇手認識你,王探長他們在那邊等我們,我們先過去碰個面,將線索歸攏一下,看能不能在白鳳飛登台之前找到兇手。」
她緩緩滑過那份名單:「我父親是獨子,虞家本埠親戚不多,除了我舅舅舅媽,婚禮只邀請了和*圖*書鋪子原來的老人、鄰居,及一些學校里的先生和同學。可我們家搬進那洋房才一年多,跟這幾位鄰居並不熟識,除了底下的彭裁縫兩口子,這一年來我們跟其他鄰居幾乎未說過話,而且這幾位鄰居想是自矜身份,帖子是接了,根本未來參加婚禮。
紅豆本要陪著一道去,誰知這時賀雲欽回來了,門口遇到,有位年高德劭的鄭老太太對賀太太笑道:「我這老婆子聽不大懂洋文,你們賀家兩位少爺英語都極流利,可惜大少爺素來正經嚴肅,不如你們老二風趣,不知二少爺有暇否,肯不肯陪我們幾個老東西一道去看西洋戲。」
顧筠淡淡頷首:「連紅豆都想不起,那我就更想不起了。」
紅豆駭異地跟顧筠對視一眼:「這太詭異了,鄧歸庄怎肯乖乖自縊?」
熟人?故人?
「昨天你走的時候可替你先生泡過茶?」
「不曾。」
賀雲欽進了客廳,果然看上次那個領他們進屋的下人惶惶立在一邊, 茶几上擺著一杯未飲的茶, 旁邊擱著一隻西洋琺琅煙灰缸, 然而裡頭光亮如新, 半點煙灰都無。
「王探長。」那下人走近,一開口牙齒便直打顫,「我們先生是、是怎麼死的,不是被人給害的吧。」
賀太太笑道:「那你早些過來,也別讓你媳婦跟我們擠一處了,乾脆讓她坐你的洋車。」
「家中無電話,先生一貫的好靜,素不喜這些西洋玩意。」
鄧歸庄的屍首已從梁下取下來了,記得見時,此人不修邊幅https://m•hetubook•com•com,頭髮亂蓬蓬的, 這次頭髮卻梳得一絲不亂,腳上皮鞋擦得錚亮,身上一件海天青色長袍亦是簇新平整。
紅豆對賀雲欽道:「你看了鄧歸庄的現場,他也是被同一個兇手殺的么?」
「難道是自殺?」
賀雲欽望著那茶暗忖,鄧歸庄應是早知此人會登門拜訪,不知何故提前遣走了下人,那人來后,還特拿出這罐新茶來招待對方。
是碧螺春。
賀雲欽笑了笑道:「家裡人多眼雜,這地方還算清凈,到此處分析案情不錯。」
賀雲欽拿起那張攤在桌面上的那份密密麻麻的數以千計的賓客名單:「明天那人會到刻羽戲院聽戲,如果消息傳揚出去,我們頂多還有一個晚上時間找出兇手。先試著縮小範圍吧,紅豆,你再好好想一想,當時虞家都邀請了哪些人來與宴?其中可有有高瘦、穿長衫且手大腳大之人?」
紅豆詫異道:「我們一會會見到王探長么?」
賀雲欽回到樓上,明知以兇手的謹慎,就算繼續在書房盤桓也未必會有收穫,仍打開書桌抽屜,重新檢查一番鄧家近半月的拜帖,看了一晌,依舊一無發現,只得下了樓。
他問那下人:「家裡可安了電話,這幾日你先生可曾接過電話?」
顧筠打算讓賀雲欽半路將她放至顧公館,上車之前就對紅豆說:「明日是是嚴夫子的國文課,我跟你不同,一來國文功課不及你好,二來也不是新婚,他那般嚴厲,待我遠不及待你們這幾個優等生有耐心,我實在不敢再缺和*圖*書課了,不如我將整理好的資料給你,一會你想起什麼要問我,只管給顧公館打電話就是了。」

「我也是這麼想的。」王彼得望著房梁,「可如果是自殺,這煙頭又是怎麼回事,是鄧歸庄吸完煙上弔,還是有人在邊上吸煙親眼看著鄧歸庄死了才走?」
紅豆便拉著顧筠留在原地,待目送一行洋車遠去,剛要上車,忽然想起未帶那份婚禮名單,忙要回房取,被賀雲欽攔住:「王探長處有。」
屋子主人的死訊尚未傳開, 鄧歸庄的寓所外僅有王彼得的助手及賀雲欽派去的底下人把守,報了警,警察暫未趕來。巷口靜悄悄的。
紅豆回憶當晚情形,補充道:「這人不僅高瘦,走起路來還極快。」
王彼得看著賀雲欽道:「南京那位人物已提前來了上海?消息確否?那白鳳飛豈不是藏不了多久了?」
若是後者,也太令人不寒而慄了,而且鄧歸庄若不是瘋得不輕,怎會乖乖自縊。
兩人下了樓。
說著便穿過一座幽峭清芬的小小天井,到得正房。
鬧到八點,不知誰說難得回上海,提議去西洋大劇院看洋人出演的莎翁話劇,太太們都覺這主意極佳,紛紛應和。賀家於是令人安排車馬,將眾女眷送去大劇院。
賀雲欽將自己的推測說了。
他蹲到屍首邊細看。
他疑惑地看向地上煙頭。
賀雲欽道:「我們尚不知道這案子跟當年春鶯里那兩樁自縊案有沒有關係,紅豆,你仔細想想,你認識的人里有跟本案兇手特徵相符的人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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