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出閱讀

紅豆生民國

作者:凝隴
紅豆生民國 手機閱讀請點擊或掃描二維碼
手機閱讀請點擊或掃描二維碼
0%
第三卷 明月照我還 第二十八章

第三卷 明月照我還

第二十八章

公共租界里,另外兩所疑似藏匿了金條的場所:敦比香煙廠和一座法國人興建的洋房,因長期空置並未設防,也都擠滿了拖家帶口的老百姓。
小學。眾人暗暗蹙眉。那意味著裏面會有很多校舍,搜索起來較麻煩。
正式宣告段家破產?段明波臉色灰了一灰,對於驕傲了一輩子的段家人來說,這無疑是個致命的打擊。
經過這一夜的磨練, 答案已經變得清晰無比, 此刻她唯一感到慶幸的是, 在他離開的時候,自己毫不掩飾地表達了對他的愛意。
想得正出神時,身後同伴開始安排運送金條的路線,聲音傳到耳中,再深切的思念也只能默默藏到心底,他掐熄了煙頭,打起精神回到桌邊,邊走邊告訴自己,最遲明早,最遲明早他就能見到她了。
段明灃聽了這話始終未接腔,直到開到租界交界處才緩緩停了下來,沉默了許久,悶聲道:「你說的也對,就這麼放棄我也不甘心,可是我們都能想到的地方別人肯定能想到,這裏我們是沒機會下手,只能到中區去看看,我記得那地方有些洋人建築,因未有過古怪傳聞默默無聞,如今那地方接近戰場,想來沒有老百姓敢去,若是再找不到,寧肯回去正式宣告段家破產,也絕再不蹚這攤渾水了。」
余睿眼裡閃爍著勝利在望的光芒:「既然他們之前都未想到,眼下打起仗來,大概也不會專門浪費人手去那附近,這是個難得的機會,只要搶先一步找到黃金,藉著夜色的掩蓋,正好將金條運出這片區域,各位前輩,天一黑我們就可以出發對不對。」
好在至少大哥被他說動了,說完這話就自顧自轉動方向盤,掉頭回了公共租界。
他半點不敢鬆懈,由始自終都將槍握在口袋裡,出於一種對於危險的敏銳感知能力,他時刻準備扣動扳機,來應對突發事件。
賀雲欽摸摸下巴,又道:「可就算培英小學難民少,依然不能排除敵寇人馬混跡其中,為防他們臨時放消息找援手,發放救濟糧之前,我們先應將學校內外控制住,要是小學里未找到金條,我們再去明珠夜總會也不遲。對了,段家人突然插|進來一腳,為免弄出亂子,最好派人盯著他們。」
早該天亮了,然而一眼望去,淡淡的光, 疏疏的樹影,一切都是朦朧幽謐的,黑夜從未如此漫長, 曙光彷彿仍很遙遠。
讓賀雲欽他們沒想到的是,由於臨時湧入的難民https://www•hetubook•com•com數量過多,其餘幾個區塊已經容納不下這麼多人,被迫遷來培英小學門口的難民數遠比他們想象中要多,裡外加起來約有一百餘人。
一番努力,找出幾處空置十年以上的建築還不夠,又將租界里曾經空置過又投用的建築資料都看了一遍。
虞崇毅點點頭,將槍摸出來擦了擦,又重新放回口袋。
哪怕見不到她的人,聽聽她的聲音也是好的。
擬定計劃,瑞德道:「我們只有一個晚上的時間,無論成與不成,到明早必須全數撤離。」

虞崇毅雖然記性不如王彼得,但因為具備這種特徵的建築少,想了想道:「那我們豈不是該離開北區?」
此處暫且風平浪靜,若是校舍里真藏有金條,不枉他們苦尋多日,眼看要大功告成了。
按照擬定的計劃,在夜幕降臨前,一部分人到斯摩燈泡廠等三處場所充當難民,剩下的,則前往位於中區的培英小學。
要去中區必須路過北區,駛了一段,駛入一片偏僻的街區,辨認了一會方向,正要前往中區方向,就在這時候,另一輛車也恰好馳過,擦身而過時,車上人瞥見段明灃手上的圖紙,忙壓低聲音道:「老刁快看,那人手裡拿著建築圖。」
老劉經驗老道,早注意到這對夫妻,眼看他們包袱雖多,但懷中尚有孩子,若是藏有武器,第一個會傷到那兩個胖小子。這麼一想戒備心略微放鬆,任由他們排到隊伍末端,只是仍時不時往那方向瞄一眼。
賀雲欽問:「培英小學里現有多少老百姓?」
此事必須隱瞞賀家其他人,若是讓賀家派人相陪, 所有人都會知道賀家也參与其中, 無論金條最後落到何派手裡, 都會給賀家帶來無窮盡的麻煩。
記起昨晚告別的那一幕,他盯著窗外,嘴角不自覺牽了牽,為了掩飾,忙低頭取了根煙。
很快幾人就去而復返:「段家的幾輛洋車往法租界那邊去了,沒有回來的意思,看樣子已經放棄了找金條,打算回安全區域了。」
有人道:「我們不懂建築也不懂痕迹學,就算跟過去也幫不上什麼忙,讓我們幾個留下來吧。」
盤桓至晚上八點,王彼得的信念終於動搖了,停下來重新將紅豆的話想了一遍,對虞崇毅道:「我覺得我們不該在北區浪費時間了,萬一我們還沒找到賀雲欽他們,反叫彭裁縫或是向其晟搶了先和*圖*書就不妙了。要不就像紅豆說的那樣,我們換個思路。」
這時夜色中又狼狽地趕來一堆難民,其中一對夫妻一胖一矮,懷中各自抱著一個大胖小子,匆匆趕到了隊伍末端,露出滿臉喜色,向周圍人打聽道:「這是有吃的領么。」
如今在賀雲欽的建議下,他們不再一味盯著這幾處,而是將目光重新投向別的地方。
因臨近戰場,此處遠比同一個租界的西區和北區荒涼,炮聲隆隆傳過來,震動著腳下的地面,也震動著所有人的心。
「另一處則是明珠夜總會,為當年英國商會所建,從高到低共有三層,里裡外外建造得極奢華不說,還附有檯球館和網球場,后因商會負責人起了齟齬關閉了幾年,近年被一個葡萄牙商人接手才重新運營,但因未處於鬧區,生意不景氣,已瀕臨倒閉,剛才路過我看了一眼,怕難民湧入哄搶,這地方現也關著門,門口留了不少印度阿三把守。」
「無稽之談,真知道在哪處他們還能只帶幾個家丁出來?」遲疑了一會,那人又改口道, 「算了,你派兩個人跟著段家人,最好找幾個經驗的老手,沒消息趁早撤回來,若有消息,第一時間回來送信。」
老刁不以為然:「他們說在北區我們就只在北區找?上頭的人只管看結果,從不問過程,您是上海聯絡站的負責人,萬一找不到金條,我們還好說,您拿什麼向上面交代?依我看,最好派幾個人跟著這段家人,沒找到也就算了,如果真叫他們找到金條的藏匿所,我們正好可以坐享其成。」
眼看一上午過去,三處依然平靜無波,倒是出去找尋資料的同伴回來了。
瑞德道:「小學不用說了,夜總會平日人來人往,按照敵方的一貫作風,僅為了讓可疑場所重新空置就不惜接連殺人,如果懷疑這兩個地方藏有金條,早會有所舉動。然而直到昨日開戰,無論培英小學還是明珠夜總會都未停辦,可見這些年來,敵寇和伍如海根本未疑心到這兩處。」
靜立了許久, 她抬手去摸|胸前那顆鏈墜,賀雲欽走時她原想問他:比金子更經得起淬鍊的, 是金剛石。比金剛石更經得起淬鍊的, 又是什麼?
王彼得是個下定決心就不搖擺的人:「對,如果紅豆的反向思維沒錯,我們就該去中區那幾處找,那地方離戰場近,又甚遠,趁戰況惡化前,我們別耽擱了,這就走吧。」
老刁想了想道:「我去請和圖書請那『兩口子』,大家注意力都在北區,他們這時候應該還帶著孩子在難民堆里混著,他二人身手一流,這些年執行任務幾乎未失過手,我這就去通知他們,帶幾個人手跟過去看看。」
到了樓上,他跟虞崇毅兩個人合力將上海建築資料翻出來。
老劉和余睿在離門口數百米的地方架起了臨時食品和衣物施放點,老劉身為所謂的愛國報刊創辦人,施放前特意放話出來,因為體恤這場戰的持久和艱苦,但凡是附近百姓均可按人頭來領用。
眼下隔著炮火,他比任何時候都渴望見她一面,他想看她笑,想捏她的臉,想跟她鬥嘴。
換言之,一個人可以領一份,一家人可以領數份。
不便帶紙質資料出行,只能一一記在心裏。
叫老刁的這人生得較胖,聽了這話往前一看,訝異地低聲道:「段家人?這位段少爺聽說是學建築的,這時候敢冒著炮火來此處,莫非知道金條藏在哪?」

這人姓劉,在西區一家報館任職,對於公共租界的情形比其他人更為了解,進來后說道:「我將館里收集的建築資料找了一遍,雲欽說得沒錯,放眼整個公共租界,十年前空置了一陣,又重新投用的場所的確有兩處,一處是英方教會設立的培英小學,學校十年前興辦,因教會臨時撤走,校方經費不足關閉校舍,直到一年後被政府接管才重開,如今在校的孩子們約莫有一百余,昨夜開戰後已悉數撤走。」
如今兩人都身處荊棘叢中,除了守望別無他法, 惟望這份濃濃的眷戀和情意能化作源源不斷的力量,助她和他並肩扛過歲月的難關。
余睿振奮地點點頭道:「好。」
段家離開斯摩燈泡廠,又往有鬧鬼傳聞的廢棄香煙廠開去,每到一處就會取出建築圖進行研究。
做好這一切已近中午了,然而用王彼得自己的話來說,這叫磨刀不誤砍柴工。只是如此一來,等他們穿越封鎖線趕到北區,已是黃昏了。
兩人混在人群中,依次在斯摩燈泡廠、敦比香煙廠和那所空置洋房附近徘徊,然而王彼得去年才在賀雲欽的介紹下入會,至今跟許多組織成員都未打過照面,一圈轉下來,別說賀雲欽和瑞德,連其他組織成員都未見到。
頓了頓又道:「眼看入冬了,白天還好說,一到晚上風大得扛不住,難民們眼下無家可歸,能找到一處遮風擋雨的地方不容易。想要進去搜找,必須先將這m.hetubook.com.com些老百姓引開。」
正好沒多餘的人手騰出來,賀雲欽點點頭:「供我們找金條的時間本來就少,人手不能再減了,另外像斯摩燈泡廠這幾個有鬧鬼傳聞的地方,理應留下幾個人來混淆敵方的視線。」


因此王彼得和哥哥無從尋求外界幫助, 只能單槍匹馬去北區。
「他們這是要去中區?」前頭那人遲疑道,「中區那一塊可不囊括任何鬧鬼建築,若是真有組織,他們怎會傻到當著大夥的面拿建築圖出來,無非是聽到了風聲想過來分一杯羹,不用我們動手,自有人對付他們,上面的人說了,金條就在北區這幾棟空置建築里,我們這時候人手不足,就該集中火力對準這一塊,實在不宜節外生枝。」
有位叫陳忠的年輕人身形一起道:「段家那輛車好辨認,我們這就下去盯梢。」
回去的途中,段明波一路苦勸:「大哥,你一向對滬上的西式建築有研究,來都來了,為何不試一把。小妹說得對,段家早已是個空殼子,拆東牆補西牆的日子什麼時候是個頭?昨天去明漪大姐夫家套話套了那麼久,回來一整天都在勾選可疑的建築,此番心血豈能白白浪費。此處有別派組織盯著,何不去別的冷僻地方碰碰運氣,找得到就算,找不到再走也來得及。」
當時她站在台階上,對他說「她愛他」,說這話時,燈光映出她甜美得不可思議的笑靨,她的姿態和她的語調都那麼柔和,讓人心都要化了,只要憶起這一切,他心頭便彷彿被甘潤的溫泉所滋潤,立刻泛起一種暖融融的感覺。
兩人除了懷裡的槍什麼也沒帶,一到北區王彼得就停好車。為了安全考慮,每次行動前都會重新調整碰頭地點,王彼得也猜不準賀雲欽他們此次的活動場所,在街區轉來又轉去,最後只得放棄。
晚上九點
老劉的鼻頭被外頭的冷風吹得發紅,搓搓手道:「這地方位於中區,偏僻之餘,距戰區也很近,老百姓怕撞上流彈,寧肯擠在太平些的西區和南區也不肯去那一片,剛才據我所見,小學里難民不多,但約莫也有數十人。」
依次找完三個最有可能藏匿金條的場所,段明灃決定放棄找尋金條的計劃。拿出通行證,掉頭往法租界開:「這地方人多且雜,藏沒藏匿金條且不說,就算真藏有金條,這麼多老百姓,咱們如何將他們引開?何況還有那麼多人惦記這金條,到時候金和_圖_書條沒找到,我們兄弟先丟了命,趁還不算太亂,我們回去吧。」
賀雲欽坐在車裡,仔仔細細將長隊中的人看了一遍,暫未發現問題,便跟老劉使了個眼色,示意他務必加強警惕,這才下了車,從另一邊入校跟瑞德匯合。眼看校舍門關閉,余睿也跟著往學校走去,剩下的人則留在原地隨時進行防備。
賀雲欽難掩失望,從昨晚告別到現在,他已經跟紅豆分開近三十個小時了,突然開戰,以她的聰慧,一定會理解他為何遲遲不歸。
「沒有。」
他們走後,紅豆感到疲憊至極, 路過走廊的大落地窗時, 她停下腳步, 轉臉看向窗外。
這三處場所,要麼有過鬧鬼傳聞,要麼無端空置了十年以上,如果不是戰事突然提前,按照之前的計劃,每一所都是他們既定的搜查對象。
斯摩燈泡廠門口的教會人員早已撤走,偌大一片廠房眼下淪為了難民的臨時收容所。
培英小學
在場的人幾乎都是久經考驗的老同志,瑞德和賀雲欽接納這個建議,一小部分留在此地隨時預備製造混亂,其餘的一等天黑就出發去培英小學。一旦找到金條,瑞德會以在滬國際醫療救援人員的身份,連同其他成員,將金條偽裝成急救藥品,送往該去的地方。
賀雲欽想了想:「既然只有數十人,要引開並不算多難,到後半夜的時候,余睿將帶來的救濟糧和衣裳到門口發放,利用百姓領糧的這段時間,我們可以趁勢關閉校門,接下來在最短的時間內將學校查找一遍。」
如他們所料,斯摩燈泡廠等地收納了極多的老百姓,然而三處毫無異動,想是都知道牽一髮而動全身的道理,每一派人馬都在比誰更沉得住氣。不知不覺中,在隆隆的炮聲中,他們迎來了黃昏。
八千根金條,無論藏在地底還是牆面,只要仔細勘測總會有反應。
出發之前,王彼得想起紅豆的話,本打算走了,又臨時回了趟偵探所。
賀雲欽聽了這話,起身走到窗邊,默了一會,抬手看了看時間,轉頭問屋角那個撥打電話的同伴:「電線還未接通?」
聽到這話,原來還藏在校舍里的老百姓轟然出來,待人群湧上來后,老劉幾個又有意放慢打開箱籠的速度,為了得到食物人們變得前所未有的耐心,根本不用老劉組織秩序,自覺在施放點門口排起了大長隊。

整個白天,戰火僥倖並未繼續蔓延,但因難民不斷湧入,附近變得越來越混亂。
  • 字號
    A+
    A-
  • 間距
     
     
     
  • 模式
    白天
    夜間
    護眼
  • 背景
     
     
     
     
     
書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