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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重錦官城

作者:凝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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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卷 桃花劫 第九章

第五卷 桃花劫

第九章

忽聽外面王大大聲呵斥道:「什麼人?」
王應寧便放下帘子,柔聲對沁瑤解釋道:「從青竹巷繞過去,便能到咱們書院前面那條寶元街了,這是最近的一條路,平日我從家裡回書院,也總是走這條路。」
剛出門,身後忽追來一個胖掌柜,仔細瞧沁瑤一眼,堆笑道:「方才底下人沒弄明白,鄙店樓上尚有一間雅座,幾位小娘子請跟小的來。」
走得近了,失卻了濃霧的遮擋,那東西的輪廓終於清晰起來。
沁瑤不好阻攔,只好也跟著同去。
劉冰玉往外一看,可不是,外頭都已經擦黑了,忙叫了夥計進來付賬。
皇上朗聲笑了起來:「朕向來言出必行,既說了有重賞,必然不會食言,你們別在朕面前打馬虎眼,但說無妨。」
蔣三郎果然還賴著不走,只壞笑著對沁瑤低聲道:「瞿小姐,你要了解案情,何需再找旁人?不知道這傢伙當年救過劉贊一命么?劉贊誰的帳都可以不買,卻不能不買他的帳,你往後要打聽什麼,直接問他不就行了。」
那人面無表情,坐于馬上,一手提著韁繩,一手握著劍,極有壓迫力地逼近。
王應寧卻想起一事,「說到中秋,我倒想起皇上每年中秋後都會去秋狩,往年都會帶著康平公主隨行,今年公主在書院讀書,不知還會帶她同去秋狩么?」
蔣三郎聽了這話,驚訝地笑道:「能將頭骨整齊削掉?天底下除了赤霄,還有什麼武器能做到?不用說了,兇手就是你眼前這人,快報官將他抓了吧。」
裴敏和王應寧同時笑道:「你這般聰明,就算真有什麼事,也不敢瞞著你呀。」幾人說笑一回,混賴過去。
皇上笑看著藺效,感嘆道:「皇伯父也曾年輕過,怎能不明白你們這些小兒女的心思,這世間姻緣最難得的是兩情相悅,卻怕的是相看兩厭,皇伯父明白這個道理,斷不會做惡人的。」
王應寧等人面面相覷,低聲討論了一回,見時辰實在不早了,只好暫且按下心中的疑惑,離了富春齋。
沁瑤立時想起那晚書院亭子里的事,垂下長長的睫毛,紅著臉低應一聲。
這話說得十分坦蕩親密,完全無視身旁的馮伯玉。
劉冰玉喜出望外,不容沁瑤多想,便拉著幾個人一道進了樓https://www.hetubook.com.com
藺效看著她道:「我今日還得進宮,你若想知道這案子的首尾,我去找劉贊打探一二,到時候再來找你。」
「估計就這幾日了。」裴敏道,「康平公主不是說皇上已經答應她了么。」
皇上心知肚明地一笑:「三郎,你素來風流,莫不是最近又看上了長安城哪位小娘子?惟謹,你歷來有主見,皇伯父從不敢擅自替你做主,莫非也要皇伯父為你指婚嗎?」
沁瑤瞳孔劇烈收縮,這人周身滿是死氣,哪裡是人,根本是難得一見的惡煞。
藺效垂下眼瞼,應了一聲。
裴敏訝笑道:「出來一回,竟會遇到這樣的事,掌柜的,那人是誰,倘若非親非故,我們可不敢平白讓那人幫咱們付賬,你把錢退給他,飯錢還是由我們來給吧。」
將那晚書院里半頭鬼的事說了。
卻是一位騎著高頭大馬的男子,一身黑衣,面容有些模糊,但看得出還很年輕,手握一柄長劍,劍尖垂在地面上,一路滑過,發出刺耳的聲響。
蔣三郎嘿嘿一笑道:「皇上既然這麼說,那咱們便恭敬不如從命了。臣和惟謹都已將滿十八,卻尚無婚配人選,不如,皇上給我二人指樁婚事吧。」
皇上看著案上幽幽吐露九合香的玉蟾香爐,面色肅穆,聲音也有些疲憊,「方才你父王已親自到朕這稟明事情的首尾,朕萬萬沒想到,那崔氏竟如此蛇蝎心性,唉,倒難為你父王了。至於如何處置,便交由劉贊定奪吧。」
「聽說那人死在長安城郊,卻不知為何魂魄飄到了書院里,而且含著一腔怨念,不斷在找他的夫人。最奇怪的是,他的頭顱竟能被齊齊削掉半邊,也不知是究竟被什麼樣的利器所害。」
劉冰玉點頭道:「就是就是。」
藺效和蔣三郎忙再次謝恩道:「多謝皇上成全。」
沁瑤豈能不知道蔣三郎跟藺效是自小一處長大的情分,這話聽聽便罷,便抿嘴一笑,也不接話。
藺效和蔣三郎迅速對了對眼,正斟酌著該如何回答,皇上卻又開口道:「當時殿試時,朕就覺得此人生得一副好模樣,文章也做得極好,但政見太過激進了些,不如瞿子譽寬和溫潤,這才授了瞿子譽狀元https://www•hetubook.com•com之位,委屈他做了第二。聽說現在在大理寺能力很強,頗得劉贊的倚重,只不知他人品如何。」
這聲音隱隱透著幾分驚恐,沁瑤等人心裏突突一跳,忙掀簾往外看去。
藺效和蔣三郎靜靜立於殿中,等待皇上開口。
幾人都吃了一驚。
劉冰玉斜睨著她和沁瑤道:「你們倆肯定有事瞞著我,怕我多問,故意拿話哄我呢。」
太極宮內。
正是秋蟹時節,劉冰玉和裴敏極贊螃蟹膏肥脂滿,一邊說話一邊飲酒,不知不覺越吃越痛快,等酒足飯飽,已經過了酉時了。
胖掌柜笑道:「小的也不知道,只知道諸位的飯錢一早有人給了,你們就算再給一次飯錢,小的也不知上哪找那人去。」
王應寧也掀開窗帘看了看外頭,問車夫:「王大,是已到青竹巷了么?」
沁瑤不好意思地笑笑,「我倒也不是要存心打聽什麼,只是覺得那人的死狀有些奇怪,怕當中又有什麼邪靈作祟罷了。」
藺效大喜過望,忙又磕了幾個頭,起身道:「謝皇伯父。」
沁瑤被蔣三郎促狹的神情弄得臉上火辣辣的,忙一溜煙地回了馬車。
沁瑤歪頭,越過藺效的肩膀看向蔣三郎,笑道:「聽說國公夫人要回府操辦國公爺的壽辰,所以書院放了半日假。」
蔣三郎長眉一挑:「嘿,瞿小姐,你瞧瞧這人,用人的時候不見他嫌東嫌西,一用完就翻臉,今日不用我說,你總算能認清此人的真面目了吧?」
車上幾人,裴敏早就知道沁瑤跟藺效的事,王應寧素來厚道,兩人都不做聲,只有一個劉冰玉,一邊往嘴裏放吃的,一邊眨眼打趣沁瑤道:「瀾王世子可是出了名的清冷不好接近,今日可是頭一回見他跟女子說了這麼多話,你可別告訴我,你是他遠房親戚。」
裴敏忙替沁瑤解圍道:「不過閑聊幾句,倒叫你說成這樣,眼看要到未時了,咱們買完桂花糕,不是還要去富春齋吃蟹么,別磨蹭了。」
沁瑤聽藺效這麼一問,只好收住腳步,點頭道:「可不是,方才馮大哥畫卷上的人我之前見過。」
王應寧看了看外面的天色,提醒道:「時辰可真不早了,咱們要再不走,恐怕趕不上宵禁前回到書院了。」
蔣三郎見他二人雖www•hetubook•com•com有意做出疏離的模樣,可一舉一動分明已經親密無間,暗笑一聲,道:「時辰不早了,走吧。」
忙對王應寧等人道:「千萬不要出來!」
藺效留意著她神情的每一個細微變化,見她明明一腦門的疑問,卻憋著不敢問的模樣,不由暗暗好笑,連方才因馮伯玉跟她說話而帶來的不快,都跟著消散不少。
「你別說,還真有可能。」劉冰玉思忖道,「以前皇上每年秋狩,都會帶上怡妃娘娘和康平公主,公主回回都求皇上同意她帶幾個小跟班同行,這回多半也不會落下。」
藺效和蔣三郎聽了這話,越發疑惑,怎麼剛說到指婚之事,皇上就提到馮伯玉了?還這麼關心他的品性。
就見巷子盡頭不知何時多了一個黑影,因被夜霧環繞,不知究竟是何物,可這黑影周身卻散發著濃濃的煞氣,只一眼,便叫人心驚肉跳,難怪王大這般驚慌失措。
沁瑤聽了這話,心中的疑惑頓時消散,便也跟著放下帘子。
剛要回馬車,想起那個裝鬼的小藥瓶,便從腰包里掏出來,遞給藺效道:「這裏頭鎮著那隻遊魂,我本想著今日去找師父,可眼下時間不夠了,接下來這幾日書院不放假,我也出不來。再耽誤下去,恐怕會誤事,能不能請世子派人將這瓶子送到青雲觀去。」
藺效很自然便接過瓶子,道:「我這就著人去辦。」
皇上看著藺效鄭重其事的模樣,忽然想起多年前,也是在太極殿,自己也曾為了一位女子,跪在父皇面前,哀求父皇下旨賜婚。
沁瑤道:「過不多久便是中秋了,到時候書院肯定會放假。」
說話間,夜色越發地深了下來,路上行人漸少,馬車一路疾馳,一轉彎,進了一條窄巷。
到底是多年好兄弟,只一眼便能猜到藺效的心思。
王大戰戰兢兢地問:「你究竟是什麼人?車上是王尚書家的千金,你要敢有什麼不敬之處,尚書大人一定不會饒過你的!」
「那……那是什麼東西?」裴敏嚇得緊緊抓住沁瑤的衣袖。
幾人就座,掌柜很快親自帶人便上了一桌好酒好菜,在一旁偷偷看了沁瑤好幾眼,含著笑意下去了。
沁瑤聽了這話,心中一動,往對面酒樓一望,見崔氏的馬車仍停在樓下,聯想到方才瀾王怒氣沖沖從和*圖*書樓內出來的景象,隱隱約約猜到了什麼。
到了跟前,魏波勒疆下馬,氣喘吁吁道:「瞿小姐那邊出了件怪事。」
「你跟你幾位同窗買完東西便早日回書院吧,最近天黑得早,宵禁提前了,莫誤了事。今日我有事在身,等我忙完了,改日來找你。」
藺效淡淡道:「你不是還要去宮裡稟事嗎?怎麼還在這胡說八道,趕緊滾吧。」
沁瑤認出他是上回那個叫藺效「少東家」的掌柜。
劉冰玉和王應寧也嚇得不敢動彈。
誰知富春齋雅間早已訂滿,幾人等了一回,見時辰不早了,只好死心,悻悻然準備回書院。
他心下一片黯然,暗嘆口氣,強笑道:「快起身,快起身,皇伯父依你便是。」
蔣三郎錯愕,旋即笑道:「這幾日太忙,沒怎麼回府,連我阿爺要辦壽辰的事都給忘了。」
到榮寶閣買完桂花糕,已到申時,裴敏等人都有些腹餓,劉冰玉惦記著富春齋的蟹和酒,便提議去富春齋用晚膳。
皇上默了一會,想起這樁挑戰皇室尊嚴的懸案總算得以告破,臉色又漸漸好轉,和顏悅色地看著藺效和蔣三郎道:「你二人這些日子辛苦了,當日出了這事,朕曾說過,誰能將兇手繩之以法,必有重賞,說吧,你們想要什麼獎賞,皇伯父今日心情好,只要皇伯父能做到的,必依著你們。」
沁瑤聽得暗暗皺眉,忍不住問:「這馮小姐到底什麼時候進書院?」
沁瑤鬧了個大紅臉,偷偷看一眼面無表情的馮伯玉,心裏好生奇怪,藺效向來謹言慎行,今日怎麼說話這般無所顧忌。
她抬眼看向藺效,他跟蔣三郎出現得如此湊巧,若說沒有參与其中,她是不信的,可惜現在耳目太多,不方便向藺效仔細打聽。
那人畢恭畢敬回道:「正是呢。四小姐。」
誰知那胖掌柜竟親自進來笑道:「諸位的帳早有人結了。」
皇上嘆口氣,出了回神,忽問:「大理寺有名年輕官吏,名喚馮伯玉,殿試時被朕點了榜眼,不知你們可認得此人,他品行如何?」
那男子忽然發出一聲怪叫,提劍邊往沁瑤刺來。
轉身便走。
沁瑤掀開窗帘往外一看,見已出了東市,周圍不知什麼時候起了霧,霧色加重了夜色的濃重,一時辨不清身在何處,只覺那條窄巷十分幽深,彷彿和*圖*書看不到盡頭似的。
她急於要確認到底是不是馮初月。
藺效看一眼蔣三郎,蔣三郎會意,忙笑道:「不過盡心儘力為皇上辦事而已,怎敢要獎賞。」
裴敏呆了一呆,忍不住道:「上回皇上去玉泉山避暑,為了帶康平,索性叫咱們一道隨行,這回不會也叫咱們跟著去湊熱鬧吧?」
沁瑤忍不住抬頭,正好瞧見掌柜望著自己意味深長的笑模樣,心裏頓時明白過來,莫名一陣心虛。
裴敏頓時頭大,「我對獵殺之事一點興趣都沒有,最見不得那樣的場面,康平公主去她的,可千萬別把咱們也一道拉去。」
喚了米公公道:「速宣劉贊進宮,朕有話要問他。」
藺效心裏隱隱生出一個猜疑,見皇上仍在等著他們的回答,忽道:「侄兒跟此人接觸甚少,對他不甚了解,皇伯父既然想了解馮伯玉的為人,不如宣了劉贊進宮細問。」
等劉贊趕到宮裡,藺效和蔣三郎告辭出了宮,剛一上馬,遠處忽然奔來一人一騎,卻是魏波。
藺效忙跪下磕了幾個頭,直起身子正色道:「惟謹別無所求,只求皇伯父能准許我自行選妻。」
沁瑤想起他手中那副畫像,很想追上前再細問馮大哥幾句,可還未等她有所行動,藺效卻似乎知道她在想什麼似的,攔在她身前,問她:「方才你們看的那副畫像上畫的是何人,難道最近發生了什麼異事么。」
馬車軲轆啟動,劉冰玉滿足地嘆了口氣道:「富春齋的這頓念想今日總算了了,若總能來吃就好了。只是咱們輕易不得放假,下回再要出來又不知什麼時候了。」

劉冰玉仍在跟裴敏討論秋狩之事:「康平公主最喜騎射,這回說什麼也會跟著去的,上回她不是要招一個馮小姐進書院陪她么,她既對這個馮小姐這麼熱絡,這回秋狩頭一個便少不了這個馮小姐。」
馮伯玉心裏烈火灼過似的疼,再站不住,對沁瑤道:「阿瑤,我還有事在身,就此別過——」
掀開帘子,一腳踢上一側車緣,縱身一躍,穩穩立於馬上,飛出一符道:「孽障受死——」
那黑影不過靜了片刻,便緩緩向幾人行來,夜霧中只聽一陣利器劃過地面的聲音,隨風吹來一陣濃濃的腥氣,漸漸逼近馬車。
皇上眼睛一亮,捋了捋須道:「嗯,此話有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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