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沁瑤臉上火辣辣的，回頭看一眼王應寧等人，悄聲對藺效道：「這會都是人呢，先鬆開手，一會人少的時候，再讓你握著。」

沁瑤錯愕，「人命案也能壓得下去？韋國公肯定給那程縣令許了天大的好處。」

不知是不是兩個人在一起共同經歷了太多的緣故，藺效總能捕捉到她的每一個小心思，每回兩人相處，沁瑤都會發自內心地笑上好多回。其實真正算起來，兩人結識不過大半年的時間，可沁瑤卻覺得她跟藺效已認識了很久似的。

他誇讚沁瑤道：「做得極好，連溫姑都讚不絕口呢。」

「嗯。同窗帶我來的，衣裳好看是好看，就是貴了點。」

沁瑤鬧了個大紅臉，頗有些忸怩地對藺效道：「昨日那份及笄禮太貴重了，我都不知道說什麼好了。」

藺效道：「常嶸他們在春明門牽了馬車等著呢，一會我送你回府。」

沁瑤點點頭，又覺得有什麼地方怪怪的，「不對啊，這人怎會來得這麼巧？剛好出了馮初月的事，便來了長安？」

藺效生得白凈，氣質又清冷沉肅，幾乎什麼顏色的衣裳都能壓得住，今日這身竹青色圓領曲水八寶紋織金錦袍，倒是他慣常穿戴的顏色，利落乾淨之餘，愈加襯得他翩翩如玉。

沁瑤想起他母親給自己做的荷包，誠心誠意道：「謝謝你母親做的荷包，做得極好。」

藺效知道她不捨得花爺娘的銀錢，轉頭看著她，笑道：「咱們阿瑤如今也是手上有鋪子的人了，那幾間鋪子每年的收益足夠你買心頭好了，不過區區幾件衣裳，若和_圖_書有看中的，直管買就是了。」

沁瑤也忍不住笑了起來，少了好友的圍觀，她身上那種不自在的感覺緩解了不少，重又認真打量起藺效。

兩人邊走邊聊，藺效的手始終沒鬆開過。

自從賜婚的旨意下來，他既要為操辦皇上秋狩之事，又要為迎娶沁瑤做準備，雖然具體事項都有禮部操辦，但瀾王是個萬事不管的性子，崔氏如今又被秘密囚禁在大理寺，一應須得當事人拿主意的瑣事，最後都落到了藺效的頭上。

沁瑤細想開去，只覺藺效每一步都計算到了，此事對韋國公夫婦來說，不過用一個不甚滿意的兒媳來換全家的平安，而對夏荻來說，卻不得不用自己的婚姻做交換，依照此人的心性，往後只要想起此事，恐怕都會覺得說不出的憋氣。

沁瑤有些局促地往一旁挪了挪，輕聲道：「你不騎馬么。」

見沁瑤跟藺效過來，常嶸迎上前，璨然一笑道：「世子，瞿小姐。」

她垂頭看著腳尖，藺效只能看到她光潔如玉的側臉和烏黑柔亮的發，耳垂白凈飽滿得如同珍珠似的，上面綴著一粒小小的玉蘭花耳墜，隨著她低頭的動作，在耳畔搖曳個不停。

常嶸不好意思地撓撓頭，笑道：「我阿娘就是個閑不住的性子，瞿小姐日後嫁過來就知道了。」

可手既然已經握上了，又實在沒有再鬆開的道理，他低眉笑道：「她們看都已經都看過了，這會再鬆開，豈不是欲蓋彌彰？」

兩人出來，仍舊漫無目的地在長安街頭閑步，只覺得兩ｈｔtｐs://www.hｅtｕbｏｏｋ•cｏｍ.ｃｏm個人即便什麼都不說，什麼都不做，也說不出的熨帖自在。

劉冰玉等人遠遠瞧著，見沁瑤頗有些難為情，終於意識到自己繼續留在原地不合適，十分識趣地上了馬車，將沁瑤拋下，揚長而去。

她轉頭看向藺效，「莫非你一早就知道了？」

沁瑤恍然大悟，自來光腳的不怕穿鞋的，這人身居微職，一旦決定反水，必定會咬死了韋國公府不鬆口，難怪韋國公府會如同被人掐住了軟肋，這麼快就改變了態度。

「是，此人兩月前便來了長安。」藺效平靜地看著沁瑤，若不是夏荻觸了他的逆鱗，他也不會拿此事做文章。

藺效並不否認，道：「嗯，正因為要替夏荻遮羞，皇伯父才將咱們幾個人的婚事都訂得這麼早。」

逛了一早上，沁瑤這時早餓了，路過一家不起眼的食肆，沁瑤眼睛一亮道：「這家的冷胡突鱠和醴魚臆可好吃了，進去嘗嘗嗎？」藺效順著她的目光往食肆里一看，果然人頭攢攢，食客不少，想來是名聲在外，既然沁瑤愛吃，便道：「好。」

藺效自然沒有不遵命的道理。

藺效順著沁瑤的目光落到自己腰間，也會心一笑，這荷包自從沁瑤送了給他，就沒再摘下過，只要一想到這荷包上的每一針每一線都出自沁瑤之手，就恨不能時時佩戴。

這世間再沒有比自己付出的心血得到認可更高興的事了，雖然藺效語氣里明顯帶著鼓勵的意味，沁瑤仍綻出一個大大的笑容。

原來兩個人親熱時，和圖書不單單隻是她，藺效的心也會跳得這麼快啊。

沁瑤聽這聲音明顯有越來越劇烈的趨勢，漸漸的，原本的羞澀緊張竟緩解了不少。

藺效愛極了她這副嬌美的模樣，心裏一陣發癢，恨不能立時將她摟到懷裡親上一回，最後還是顧忌行人太多，只克制地抬手摸了摸她梳得光溜溜的髮髻道：「夫妻本就該同心同體，何需作此客氣之語。」

走出東市不遠，果然遠遠便看見了上回那輛套著千里良駒的馬車，常嶸跟魏波等人正立在馬前說話。

藺效聽到夏荻兩個字就覺不痛快，皺眉道：「兩年前，韋國公府仍在蜀地時，當地一位富戶的小兒子言語間曾對韋國公府頗為不敬，恰好被夏荻聽見，兩人便打了起來，後來夏荻不知是有心還是無心，將那人給打死了。那人爺娘不肯善罷甘休，帶人捆了夏荻，告到了當地縣府。按我朝律令，貶謫期間，若膽敢犯事，論律當斬。韋國公便親自到縣衙去打點，當時那縣令姓程，不知韋國公對他許了什麼，這人竟然幫著韋國公將夏荻的事給壓了下來——」

藺效耳後一紅，若無其事地嗯一聲，長臂一攬，將正要躲到角落裡的沁瑤攬到懷裡。

「剛才在鋪子里做什麼呢，裁衣裳？」藺效問她。

沁瑤身子不由自主地一歪，頭剛好靠在藺效的胸膛上，耳畔隱隱可以感受到細微的震動，仔細一聽，原來是藺效的心跳聲。

因方才在羅霓齋大開了一番眼界，沁瑤立刻認出藺效這身衣裳所用料子叫流雲錦，價值不菲，尋常百姓無力問津，此時讓他雲淡風輕https://www.hetubook.com.com地穿在身上，只覺說不出的賞心悅目。

沁瑤知道他多年教養根深蒂固，講究食不言寢不語，這已經極滿意的表示了，當下大受鼓舞，又給藺效盛了一碗突鱠湯，忙得不亦樂乎。

藺效見沁瑤用疑惑的目光看向自己，坦然道：「這人來長安時，一路吃了不少苦，舊傷發作，昏死在城中，被我手下人巡城時發現，當作流犯押了起來。審他時，這姓程的只當自己命不久矣，只恨不能拉著夏荻和韋國公給他陪葬，不等用刑，便一口氣都交代了。」

沁瑤想起韋國公府在夏荻婚事上的妥協，總覺得其中似乎少不了藺效的推波助瀾，心裏這般想著，忍不住就問了出來，「咱們賜婚之所以這麼順利，是不是跟夏家的事有些關係？」

沁瑤也知道藺效不想聽她說謝謝，抬眸看向藺效，見他看待自己的目光彷彿在看一件曠世奇珍似的，心裏頓時如同傾入一道明月光，心底每一個角落都變得透亮無比，再沒有半點猶豫和顧忌。

藺效見時辰不早，扶沁瑤上車道：「上車吧，天色不早了。」

藺效持箸嘗了一口，果然入口即化，烹調得極到位，便笑著點頭。

最讓沁瑤高興的是，藺效腰間系的荷包正是她親手縫製的。

「嗯。」藺效面露譏諷，「今年上年時，韋國公一家人奉召回長安，想起程縣令之事，終歸覺是個隱患，便派了人暗殺那縣令，誰知那人死裡逃生，將養了幾月，竟又活了過來，想起韋國公背信棄義，心生恨意，便來長安尋韋國公的晦氣。」

藺效彷彿知道沁瑤在想什麼，淡淡和*圖*書道：「我不但要讓他娶馮初月，還要讓他知道自己頭上時刻懸著一柄劍，往後他再敢恣意行事，便會死無葬身之地。」

一會菜上來，沁瑤將魚身上最肥美鮮嫩的部位都夾給了藺效，滿含期待地看著他道：「嘗嘗。」

到日暮時，沁瑤怕爺娘擔心，不得不回家了。

這樣想著，嘴角不自覺悄悄地翹了起來。

拉了藺效就往前走，口裡笑道：「今日可是你自己說的要好好陪我一日，等會咱們去哪吃去哪玩，都得聽我安排，不許臨陣脫逃。」

他特選了幾間處於旺市的鋪子，經營的又都是女兒家感興趣的類別，譬如脂粉、首飾、乃至他們師兄妹愛吃的富春齋，為的是往後沁瑤過問起店中庶務來，更容易上手一些。

藺效一頓飯吃得身心極其舒暢。

沁瑤上了馬車坐下，就聽藺效在外面低聲跟常嶸說了幾句話，也掀簾上來了，還極其順理成章地坐在了沁瑤的身旁。

藺效心下好笑，不怪他方才一時忘情，實是自從賜婚的旨意下來，他不自覺已將沁瑤視作他的妻子，行起事來比往常少了許多顧慮。

近些時日，藺效別說去找沁瑤了，便是睡個囫圇覺都不易。

沁瑤大感意外，「但韋國公之前不是態度極其強硬嗎，為何還是同意兒子娶馮初月進門了？」

可是，這把柄最後又怎會握在了藺效的手裡？

藺效看得明白，眼中的笑意越發明顯了，「你這幾位同窗都極好。」

兩個人走走逛逛了一下午，沁瑤在家中關了許久，看什麼都新鮮，吃了許多新上的小吃，看了一回百戲，最後還買了許多胡人手作的小玩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