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禮部早已替藺效納徵下聘，瀾王府又送了極地道豐厚的五禮，時人早已不拘於古時的大雁之禮，常用鵝或鴨取代，但瀾王府送來的一對大雁卻是藺效親自打回來的，在一眾採納里中活蹦亂跳，寓意極好。

「嗯。」沁瑤有些意外，難道師父他們一直在追蹤那邪物的蹤跡？

她走後，他久不能寐，第一回體會到了相思是什麼滋味。那個傍晚，如此雋永美好，從此在他心頭上烙下再抹不去的烙印。

糾結了好一會，她偷偷看向藺效，正好藺效也在看她，雖然他始終沒有插言，但沁瑤隱約覺得，藺效似乎也不怎麼希望她跟進這件事。

忙將方才的事一一說了，又將絹帕里的幾截斷尾呈給師父看。

正想著心事，妥娘來了。

劉冰玉說完，唏噓道：「我都懷疑馮初月的臉是不是鐵皮做的，怎麼這麼厚實呢？要是我夫君這樣對我，我早回娘家了，就算他不休我，我都要休他呢。」

她終於怏怏地放棄，對清虛子道：「好吧，那我回去了。對了，剛才那東西雖然了得，但已被噬魂灼了皮肉，將養需得好些時候，這段時日也許不會再出來作祟，師父你們若要循蹤，只怕需得比平日更費些功夫。」

王應寧和劉冰玉都在應邀之列，觀禮後來瞿府找沁瑤玩時，說起當日婚禮種種，都說倒算得周全氣派，不曾給馮初月委屈受。

第二日二公子依然不見蹤影，馮初月忍辱負重，獨自一人給韋國公兩口子敬的酒。這事若擱在別人身上，早尋死覓活了，馮初月卻一句抱怨都沒有，在德榮公主面前伏低做小，賣盡了好。德榮公m.hetubook.com.com主不喜這兒媳滿長安皆知，對她不咸不淡的，只不知往後如何。

門外傳來一陣腳步聲，進來一位中年僕人，「公子，小人回來了。剛才阿李說，您要給瞿家送東西，時辰不早了，可要小人快馬加鞭送過去？」

她真替公主委屈，但也知道這話可不敢讓公主知道，免得又是一場傷心。說起來，每回公主去馮府找馮公子，馮公子不是借故出去，便是自顧自辦公寫字。

大婚前幾日，瞿家上下整日忙碌，半刻不得閑，惟恐漏了錯了哪處，連瞿子譽都時不時須向翰林院告假半日，幫著父母料理一眾雜項。

只讓膳房每日熬些滋補湯粥，將沁瑤小豬似的供起來，沁瑤無所事事，成日里吃了睡睡了吃，皮膚養得吹彈可破，身上的肉都多了幾兩，瞿陳氏見了，不時捏捏沁瑤的臉頰，笑得合不攏嘴。

緣覺話說到一半便被清虛子打斷，倒也懶得跟他計較，只想起他這小徒弟不日便要嫁給藺效，猜到清虛子這是愛惜徒弟的羽毛，不願她以身涉險呢。

東廂房傳來一陣乾嘔聲，將他的思緒打斷，他轉頭，木然地看向筆下的紙。

其實他沒什麼東西要寫，只是習慣地提筆坐在這裏，彷彿只要重複那女子曾經做過的動作，他繁雜的心緒便能得到紓解。

馮伯玉嘴裏發苦，動作僵硬地將珠花收回懷中，淡淡道：「不必了。」

那邊緣覺早已含蓄而又熱絡地跟藺效見過禮，聽得沁瑤這麼問，轉過頭道：「老衲跟你師父追蹤那鬼物將近半月，摸到了一些這東西的習性，確m.hetubook.com.com實不是尋常鬼物——」

他當然也記得她握筆時認真的神態和鬢邊清幽的臘梅香，她離他那樣近，不經意間流露的嬌態撩撥得他無所適從。

她想了一會，明白過來，公主之所以這般抬舉瞿小姐，多半是為了瀾王世子。

康平公主倒是待她一如既往的熱絡，到韋國公府看過馮初月好幾回，給足了她體面，韋國公府的下人這才不敢欺到馮初月頭上去。

沁瑤辨認了一會，等幾人走近，臉上一喜，迎上前道：「師父、師兄！」

事實上馮公子連看都沒看一眼，那兩箱上好的衣料和鞋襪，只草草令人抬到屋裡了事，應付公事似的，臉上一絲笑意都沒有。

裴敏贊這話痛快，道：「她自己選的路，早該料到有這一日，就算打落了牙齒也只能和血吞，能怨誰呢？」

時辰不早了，她今日想去青雲觀找師父顯然是不成了，索性等明日師父來府中參加她的及笄禮時，再將這些東西呈給師父看。

想來到底是嫡子娶妻，韋國公兩口子不得不為自家做面子。

他擱筆，緩緩從懷中取出一對珠花，拿在手中細細摩挲。

康平挑揀花鈿的東西一頓，抬頭在鏡中看著雪奴道：「怎麼早不告訴我？不但要隨禮，我自己也得親自去一趟。對了，去吩咐妥娘，讓她給瞿小姐準備一份及笄禮，務必要拿得出手，一會我帶了去瞿府。」

康平哪知道妥娘這些人的心思，想起馮初月近日茶飯不思，又令人到庫房取了好些補品食材，讓都送到馮家，這才高高興興到瞿府給沁瑤賀及笄禮去了。

沁瑤從袖中掏出絹帕，和*圖*書將地下的那幾段殘肢斷尾放入帕中收好。

沁瑤是相對來說是最閑的，怕扎破了手不吉利，瞿陳氏早就不讓她碰針線了，迎來送往的瑣事又嫌失了矜持，堅決不讓沁瑤插手。

兩個人正要一道回馬車，街道盡頭忽然傳來一陣匆匆的腳步聲，有人朝這邊走來了。

翌日，康平早早便起了床，正喜滋滋地坐在妝台前梳妝，雪奴過來道：「殿下，聽說今日瞿小姐及笄，不光書院您那些同窗去了不少，就連盧國公夫人也親自到瞿府道賀，您看您也要隨份禮么？」

清虛子見沁瑤聽得極認真，眼睛都跟著亮了起來，知道這鬼物已引起了她極大的興趣，忙粗暴地打斷緣覺，對沁瑤道：「為師跟方丈已查到些首尾，過不多久，定能將這鬼物收服，不必你跟著摻和。明日你便及笄了，你阿娘想來還有好些事要跟你交代，莫在外頭逗留了，讓世子早些送你回家。」

來人正是清虛子師徒和緣覺。

沁瑤及笄過後沒多久，韋國公府迎娶馮初月。

沁瑤想起馮伯玉，知道他疼妹妹，若知道夏荻這般冷待馮初月，心裏怕不會好受，不免重重嘆氣。

一個勁地趕沁瑤回家。

沁瑤看了，更加疑惑，忍不住開口道：「師父，您是不是已經知道這東西的來歷了？方才那鬼劍士不但能御劍，還能操縱手下的邪物排兵布陣，不像是尋常鬼物呢。」

沁瑤好不容易觸到了一點這一系列事件的脈絡，當然不願意就此罷休，可她也知道師父這是不想讓她為外事分神，一片苦心，不好辜負。

公主沒想到事情根本不像她預想的那樣發展，急得如同熱鍋上的螞蟻，當晚便和圖書找瀾王世子去了，也不知道世子使了什麼法子，沒過多久，韋國公竟然主動替夏二公子求娶馮初月，皇上這才同意給他們二人賜婚。

清虛子跟緣覺迅速對視一眼，若有所思道：「知道了。你且回去吧，早些歇息，明日一早，為師跟你師兄去賀你及笄。」

康平對她說了自己的打算，讓她速速挑一份體面的首飾，又紅著臉問她：「昨日送給馮公子的東西，他可都收了？說了什麼沒有？」

她就知道，皇上雖然寵公主，但也不是什麼事都能依著她來的，要想達成所願，還得像世子那樣懂得迂迴行事才是。

馮伯玉坐在書房裡，一動不動，側頭靜靜看著窗外。

他記得幾月前她曾在這張桌上，用筆寫下那幾名平康坊枉死女子案件中的疑點，她跟他討論自己的推論，細數案件中的不合理之處，清澈如水的眸子里滿是令他驚艷的智慧。

清虛子捻起鼠尾看了看，並不怎麼詫異，像是此前早已有數。

可憐公主那麼個靜不下來的性子，就那麼眼巴巴地在一旁看著馮公子，怎麼也捨不得回宮，一坐便是一個時辰。只要馮公子不咸不淡跟她說上一句話，便能高興好些時候。也不知那姓馮的有什麼好的，不就生了一副好皮囊讀過幾句書么，怎麼就讓公主愛的這樣。

這珠花是他走遍長安城的首飾鋪子尋得的，他當時一門心思要挑一件花朝節用來表白心意的禮物，走了幾家鋪子，都沒有入眼的，最後到了潤玉齋，無意中看到這對蘭穗珠花，頓時眼前一亮，想著她若接受了他的心意，這蘭穗珠花插在她鬢邊，該是何等的明麗嬌媚。

可這份早該在花朝節就和_圖_書送出去的禮物，卻因命運的捉弄，再也無從送出。

只是聽說當晚夏荻連後院都未回，敬完酒之後便不見人影，韋國公府不敢聲張，也沒誠心找二公子回來，於是馮初月新婚夜便守了一夜空房。

雪奴自小服侍康平，當然知道她所謂的「拿得出手」意味著什麼，就算不是價值連城，也絕對是價值不菲，最讓她意想不到的是，公主竟然要親自去觀禮。

沁瑤給師父和緣覺行了禮，問清虛子：「師父，你們怎麼來了？」

清虛子手持拂塵，顧不上理會沁瑤，目光如電迅速掃了一圈，這才面帶不虞地問沁瑤，「那東西跑了？」

想到此處，他清淺的眸中浮現一抹痛悔之色，原以為能用細水長流承載的感情，不過一轉身的功夫，便物是人非。

那一回，公主從盧國公府出來，徑直去找皇上給馮小姐和夏二公子賜婚，誰知皇上不但不允，還毫不留情地將公主申飭了一通。

沁瑤無語望天，幸虧過不幾日就能出去放風了，再這麼養下去，非得被阿娘養成小豬不可。

妥娘眼睛看著地面，壓著心裏的怒意回道：「馮公子都收了，讓奴婢謝謝公主。」

她即將嫁做人婦，他不得不尚公主，他唯一能為她做的，就是將自己對她的這份心思，永遠埋葬在心底。

轉眼到了十月。

哼，不識好歹的東西！

他身上穿著一件半新不舊的寶藍色瀾袍，半個身子籠罩在秋陽里，手中握著的那管筆，毫端的墨早已有了乾涸的跡象，要寫的字卻遲遲未能寫成，整個人沉默得如一尊精心雕刻的塑像。

至於聘禮，更是豐盛得令人嘆為觀止，送禮當日，引來不少長安人驚羡議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