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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重錦官城

作者:凝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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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

番外

忽見一個錦衣玉冠的小郎君看著自己,她立刻認出這是成王府的世子,忙垂下眸子,安靜行禮。
沁瑤聽得眉頭一皺,抬頭往花園方向一看,不見半點陰氣邪氣,沉吟片刻,剛要對母親說話,一眼瞥見阿大臉上不懷好意的笑容。
正想著,忽然外頭有人傳話的聲音,「世子,二公子,前頭筵席已開,王妃請幾位過去一道用膳。」
采蘋看得嘴角一抽,林四小姐這副行禮的模樣要多端莊自持就有多端莊自持,若不是方才親眼目睹,怎麼也想不到她竟一直守著假山後,就為了跟藺效「偶遇」。
阿大餘光瞥見,一把伸臂捂住弟弟的嘴,對他警告地直眨眼。
阿雙羡慕不來,只好摟著采蘋脖子,看著她道:「嬢嬢,妹妹醒了嗎?阿娘呢,可還帶著妹妹在外祖母房裡?」
岸邊以采蘋為首,侯著一大堆丫鬟下人,見兩位小公子出來了,忙捧著暖爐皮裘等物事擁了上來。
采蘋隱約猜到世子要做什麼,雖然不甚讚許,卻也按捺不住心裏的好奇,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由著世子行事。
將她硬生生隔在藺效一尺之外。
采蘋想到這,又仔細看一眼林四小姐的背影,如果她沒記錯,林四小姐近日時常來瞿府串門,也曾遞過一回帖子到王府,王妃沒耐性應酬,一口回絕了。
清虛子看在眼裡,眼裡的笑意加深幾分,端起茶盅飲了一口,直到目送兄弟倆的身影消失在門口,才笑著搖搖頭,起身推開窗格,看外頭暮色中的雪景。
有著這份淵源在裡頭,雖然瞿家沒有煊赫的官聲,在長安人的心裏,依然是炙手可熱的人家,該逢迎的時候絕不至於放任不理,但凡能攀扯得上的,都卯足了勁前來攀扯。
等晚上一家人回了成王府,沁瑤將幾個孩子安置睡著,含著嗔意對藺效道:「阿大故意用符術害人,你這父親的為何全當看不見,我就不信以你的機變,會猜不到你兒子都做了什麼。」
阿大因而錯過了去宮裡跟皇舅舅一家人賞花燈的大好機會,也錯過了在長安城勛貴子弟中舉辦的第一回蹴鞠大賽。
清虛子心裏一暖,這孩子看著散漫,實則跟他阿娘一樣,對他這個半老頭子極為看重。
因而瞿府一大早便高朋滿座,滿府人來人往,衣香鬢影。
采蘋道:「王爺就更忙了,自打回長安,前來拜會的賓客絡繹不絕,今日雖是赴宴,聽說也一刻未得閑,剛回內院看了王妃和小姐一眼,又被大公子拖到外院去了。」
阿雙早盼著找借口去找阿娘了,聞言忙從榻上爬下來,啪嗒啪嗒就往外頭跑,高聲道:「來了來了。」
林四小姐全副心神都放在花園門口,全https://m.hetubook.com.com沒注意到身後小徑上已來了一行人。
一邊走還一邊回頭對丫鬟道:「你可瞧仔細了,我那捲書可是落在假山裡了?」
隆元九年
抬眼見窗外寒雪消融,冬意散盡,一年春日又悄悄來臨了。
阿雙立即聽出這是父王的聲音,身子一直,忙要出聲招呼父親。
那兩人已在寒風中凍得瑟瑟發抖,卻仍固執地站在原處,不肯避到溫暖之處,分明是在等候什麼人。
這也就罷了。聽說連續兩回成王夫妻回長安,當今天子都親自迎到長安城門。
阿雙不如哥哥走得快,很吃力地快速邁動小短腿,才能勉強跟上哥哥。
「師公,咱們打算一整天都躲在這了么?」大的那個孩子終於開口了,他大約八九歲,生得長眉入鬢,眼若墨畫,長相雋美至極,說話時未語先笑,透著股洒脫不羈之意。
不過,這都是往後的事了,她放縱地低嘆一聲,將自己跟眼前這個男人貼得更緊。
世人都有趨炎附勢的心理,雖然瞿大人早已辭官,瞿夫人也不過一介文官夫人,平日行事又著實低調,然而任誰都知道瞿氏夫婦養了一雙好兒女,大公子早年間中了狀元,后因才幹出眾,連得擢升,如今已任工部侍郎,娶妻王氏,更是長安城出了名的大家閨秀,婚後夫妻二人鶼鰈情深,連生三子,有著世人都羡慕不來的好福氣。
采蘋笑眯眯道:「王妃下午帶著小姐午憩了一會,這會開了席,忙著招待賓客,有許多事要忙,心裏惦記你們兄弟倆,便讓奴婢來接你們。」
她有心要解釋一番他們剛才的行為,卻又覺得實在無可辯駁,畢竟阿大是孩子,她卻是大人,孩子行為無狀,她總不該跟在後頭起鬨。
兩個孩子應了,一前一後出去。
每回見到幾年不見的師妹和師父,向來穩重寬和的年輕皇帝也不免在眾人面前失了克制、紅了眼圈,情真意切自不必說。
阿大一眼看穿弟弟的心思,撇撇嘴道:「阿娘自從得了妹妹,心裏眼裡都只有妹妹,父親也是,恨不得日夜將妹妹捧在手心裏,最可惡的是,我想抱抱妹妹,父親都不肯。」
只聽一陣低語聲,有人從花園外進來了。
說這話的人正是已嫁給魏波的采蘋,如今是沁瑤身旁的管事娘子,她似是早已知道水榭外頭被清虛子設了障眼法,也不自找沒趣,只管站在岸邊揚聲傳話。
藺效微微頓足,只當沒看見兒子的小動作,抱著阿雙一徑出了花園。
阿大早料到父親會看到自己,不等父親呵斥,便乖乖領著采蘋等人從後頭走出來,囁嚅道:「父王。」
跑了幾步,見和*圖*書師公和哥哥一動不動,又扭著身子跑回來拉他們,「師公爺爺,哥哥,咱們走吧,別讓阿娘他們久等了。」
纏綿時,沁瑤忽然想起師父前幾年給阿大算過的一卦,說他命格貴重,處處順遂,唯獨情感上會狠狠栽一回跟頭,非得搓磨數年方能修成正果,如今看他這副萬事不在意的模樣,也不知往後誰家的小娘子有那個本事能令他心折,繼而嘗透百轉千回的苦澀滋味。
他大不以為然,妹妹從生下來就安靜淡然,誰抱也不哭,他這個做哥哥的看著喜歡,想抱一抱又能怎麼了?父親做什麼恁般小氣。
可即便如此,依然抵擋不住瞿府的熱鬧喧騰,一大早,瞿府門前便擠滿了各類奢貴華麗的馬車,賓客來頭大多不小,不是王公大臣,便是勛貴名流,無一不是為了登門來賀瞿夫人千秋大壽。
清虛子哭笑不得,「你這般淘氣,你爺娘不防著你防著誰?不說別的,就拿上年那件事來說,咱們好不容易回了長安,進宮去見你皇舅舅。靜怡公主一見你這個小哥哥就喜歡,求著你跟她玩捉迷藏,你倒好,把靜怡哄著藏了起來,自己倒跑了沒影。靜怡這孩子著實老實,沒聽到你喚她,怎麼也不肯出來,後來皇后和你阿娘在花園裡足足找了一個時辰才找到她,把皇后險些急哭了,你說你可不可惡?事後你阿娘罰你關了半個月緊閉,順帶抄百卷道德經,你父親還說罰輕了呢!依師公看,你父親說得有理,怎麼都得再罰你蹲兩個時辰馬步才行。」
她暗暗看一眼腰背挺直立在前方的林四小姐,不齒地想,不怪是妾生子,哪怕再飽讀詩書,所思所為依舊上不得檯面。虧得王爺素來不肯給人近身的機會,否則,天知道那位林四小姐能做出什麼行徑呢。
阿雙眼睛微微睜大,愣了一下,不明就裡,但見哥哥面容嚴肅,只好乖乖點頭。
「去吧。」清虛子聲音不自覺柔和了下來,伸手替兩個孩子理好衣襟,又幫他們將斗篷披上,「外頭有雪,你們倆雖穿著木屐,當心地滑。」
一月之後,他捧著厚厚一摞抄好的經捲去找母親,恰好遇到來探望外孫的外祖母。
林四小姐心裏正暗暗不安,後悔自己方才做得太過露骨,非但沒引起成王對自己的好感,恐怕還會讓他生出惡感。
因清虛子身份特殊,采蘋知道一會府中會另有人在水榭中單給清虛子呈一桌素宴,故而她也就未請清虛子前去入席。
幾人重新朝外看,就見林四小姐萬分緊張地理了理鬢角的釵鐶,死命盯著前方,眼看藺效朝小徑走來,忽然做出一副剛從假山中走出的模樣,往外走去。
也不知她在https://m.hetubook.com.com等什麼人。
第二日一早,阿大便被母親下令罰抄道德經加關緊閉,原因無他:濫用道術。
清虛子聽說了此事,知道沁瑤這是怕阿大不知輕重損害了自己的德行和福分,而且這孩子也確實太過頑劣,是得好好管教管教,便也未趕上門來解救徒孫。
沁瑤抬眸看著藺效,目光瀲灧,卻依然不鬆口,「你呀——」
一見這經卷,瞿陳氏便笑了起來,「你們母子二人還真是如出一轍,想當年,你阿娘也曾因為濫用道術,自己罰自己抄了足足一月的道德經呢。沒想到事隔經年,又用同樣的法子來給你正規矩,可見你們果真是嫡親母子。」
在一片花團錦簇中,獨有後花園里一座臨湖而建的小小水榭算得清凈,周遭靜悄悄的,一個人影都沒有。
「父王——」阿雙見哥哥也出聲喚父王了,伸開雙臂,直往藺效懷裡鑽,咧開嘴直笑,「父王是特來接哥哥和阿雙的嗎?」
阿大這幾年跟著清虛子學了一身本事,內力不比尋常稚兒,自然不會接過暖爐等物事,更不將這等碎雪放在眼中,揮手推開油傘,自管負著手往前大步走。
饒是如此,她機變卻極快,忙退後兩步,淡淡地朝藺效行了一禮,「見過王爺,方才失禮了。」
水榭裡頭點著暖爐焚著香,跟外頭的冰天雪地截然不同,屋子裡春意融融的。
可若不是剛才躲在後頭,焉能看到林四小姐那麼處心積慮設計王爺的一幕?
說話時語氣溫和,並未有指責之語。
今日來的人中,至少有一半是衝著沁瑤和藺效來的,平日難得一見,如今眼看見沁瑤抱著剛滿百日愛女出門,焉能不想方設法湊到跟前,說盡恭維話。
沁瑤聽了這話,忽然一愣,想起那些前塵往事,那些故人消息,只覺恍然如夢。
「是啊,師公爺爺,阿雙都有些想阿娘了。」小的那個聽見哥哥這麼一說,忙划拉著胖胳膊胖腿,有幾分吃力地爬了起來。他不過三四歲,模樣還未長開,烏溜溜一雙眼睛,胖乎乎的臉頰,跟大孩子一望而知是親生兄弟,清虛子斜睨一眼兩個孩子,耐著性子對阿雙道:「外頭亂鬨哄的,全是人,有什麼好玩的?你妹妹如今剛滿了百日,離不得你阿娘,你阿娘也沒功夫應對你,與其跟那堆人鬧哄哄擠在一堆,不如跟阿公在一處獃著,橫豎這裏吃的玩的都有,一會師公再教你幾個小符術,不比外頭好玩?」
她心中一凜,可等她再掃過去時,阿大又收斂了笑容,正襟危坐地坐在原處,任憑一群同齡小兒湊在他身旁嘰嘰喳喳,偶爾笑語一二,算作回應,看著再有教養不過,沁瑤心裏大致有了數,想和-圖-書起晚膳前是采蘋去花園接的兄弟倆,便將采蘋拉至一邊,細問了來龍去脈。
藺效眼角都未掃她一眼,只看著拐角處那露了一半身影在外頭的小小人兒,眼裡微露出點笑意,走到跟前,卻又板著臉道:「出來罷。」
說這話時,主僕一行人剛好走到一處假山,幾人抬頭一望,就見假山後站著一高一矮兩名女子,從衣著上看,像是主僕二人。
阿大仰頭看了她一會,隨後不懷好意地一笑,抬步走了。
阿大不以為意地看那名女子一眼,采蘋卻已認出這女子是林侍郎家的四小姐,她父親是大公子的工部同僚,母親卻只是一名貴妾,雖說是庶女,但林侍郎膝下郎君多,女郎卻只有這一位,偏生這位林四小姐異常聰明,以文采見長,頗得林侍郎的寵愛,故而時常跟著父兄和嫡母出入社交場合。

阿大束著手跟在父親身後,路過那位林四小姐身旁時,停住腳步,似笑非笑看她一眼。
藺效瞥一眼阿大,穩穩噹噹接過阿雙,在懷裡替他正了正歪在一旁的氈帽,微微一笑道:「走吧,你阿娘和妹妹已經等你們半日了。」
林四小姐頓時再也動彈不得,暗吃一驚,斜眼往上一看,就見藺效身旁一名護衛模樣的人冷冰冰看著她道:「這位小娘子請留神腳下。」
阿大在前頭聽得這話,沒忍住接話道:「嬢嬢,我父親呢?」
采蘋也抱著阿雙出來告罪,不知所措道:「王爺,奴婢——」
倒也不是世人眼拙,看不見諾大一個好去處,實在是水榭周圍不知藏著什麼古怪,每當走到游廊抄手處,便會莫名其妙橫亘處好幾條一模一樣的走廊,等來人好不容易做出決斷,選定了一條走廊往前走,走不了幾步,又會雲里霧裡繞回到岸上,不論來人怎麼想法子,都只能眼睜睜看著近在眼前的水榭,卻怎麼也走不到跟前。如此幾回,不得不垂頭喪氣地選擇放棄。
阿大忽然停住腳步,回頭對采蘋等人做出個噤聲的指示,一行人不得退回到拐角處,將身子藏在後頭,看那位林四小姐要如何行事。
阿大意興闌珊地起身,穿了木屐下地,對清虛子道:「我和阿雙去用完膳就回來陪您。」
清虛子語噎,這孩子,小小年紀,也不知有什麼魔力,無論走到哪,都有一堆小屁孩擁前擁后。阿寒那三個孩子也就罷了,連他瞿家舅舅的一對小姐弟也愛纏著他玩,偏偏這孩子看著平易近人,實則刁鑽古怪,時常捉弄人,總算他父親和阿娘都極明事理,從不縱容嬌慣,但凡他淘氣,必會毫不手軟地嚴加管教,如此數回,阿大才總算有所收斂。
阿大自知理虧,有些訕訕的,不以為然道:hetubook.com.com「誰叫她總愛纏著我的?我進宮是找阿麟阿麒兄弟倆蹴鞠的,誰耐煩同她玩這些姑娘家的玩意。」
阿雙瞥一眼門外,勉強壓下自己想見阿娘的念頭,猶猶豫豫道:「好吧……」
藺效挑了挑眉,極其自然地替妻子寬衣解帶,「我發現的時候,他已然出手,我阻止不及,只好隨他去了。」
窗外隱約可聽見大雪壓彎梅枝的聲音,馥郁的春意卻慢慢地在兩人纏綿的唇舌之中氤氳開來。
筵席的時候,瞿陳氏焦慮地跟沁瑤說了此事。「林侍郎家的小姐剛才在花園裡撞了鬼,聽說嚇得昏死了過去,如今已經被送回了林府。真是怪事,好端端的,咱們府里怎麼就出了鬼呢?」
又道:「小姐的這卷詩集做得那樣好,連雲霞書館的劉先生都讚不絕口,說小姐是長安城難得一見的才女呢,若就此丟了,當真可惜。」
沒走多遠,就聽身後傳來林四小姐凄厲的叫喊聲:「啊啊啊!有鬼!快來人吶,有鬼啊!」
「兩個孩子跟道長在水榭里?」一個男聲響起,聲音不疾不徐,有著青年男子的清越,卻又異乎尋常的沉穩,聽在耳里,分外好聽。
分明避重就輕。
自入冬以來,今日算得上長安城最冷的一天,白雪覆蓋了目所能及之處,路面大半被寒霜所凍結,百姓們出門行走都有些困難。
誰知剛說兩個字,藺效便俯下身含住她的櫻唇,將她剩下的話堵在嘴裏。
靠窗擺放著一桌一榻,窗屜緊閉,榻上卻躺著一老二小,三個人的姿勢一模一樣,全都雙手枕于腦袋下方,翹著二郎腿,百無聊賴地盯著梁頂,還同時懶洋洋地打著哈欠。
再說瞿家那位嫁出去的女兒——也就是如今的成王妃,雖然她跟成王時常出門遊歷,不常待在長安,可但凡長了眼睛的都知道,成王對這位嬌妻真是疼到了骨子裡,不說旁的,舉凡長安城的天潢貴胄,有誰能像成王這般帶著妻子走南闖北,看遍大好河山的?由此可見,這位王妃在成王心裏的份量著實不輕。
她哭笑不得,藺效素來對阿大管教嚴厲,唯獨對這樁事卻是破天荒的寬容。
丫鬟忙點頭,「奴婢記得不錯,小姐的詩集確是落在這裏了。」
林四小姐聽了這話,風情萬種地將披風裹在身上,不無惋惜地嘆口氣,做出低頭尋找的模樣,身子眼看要撞到藺效身上,忽然迎面伸出一股大力,將她擋在半道上。
天上零零碎碎飄著雪,采蘋怕兩個孩子著涼,不等他們鬢髮上沾上雪,便將油紙傘擋在二人頭上,將他們互得嚴嚴實實,又親自俯身將阿雙抱在懷裡。
走到門邊時,阿大陡然停了下來,回過身等阿雙,想是顧忌外頭游廊上有雪,怕弟弟不小心摔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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