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鹿門歌

作者:凝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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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 風波急 第一章

第三卷 風波急

第一章

傅蘭芽上馬車前,察覺不遠處有人在看她,轉頭,就見陸子謙正坐于馬上看她。
在船上時,傅蘭芽因大病剛愈,起初那兩日,整日被江水顛簸得昏昏欲睡,胃口也不佳,調養了幾日,才逐漸好轉。
走了兩步, 怕她多想, 又停下腳步,解釋道:「……我還有些急事需跟洪幫主他們商議,你今日便自己用膳吧。」
晚間服完葯后,他歇下,雙手枕于頭下,望著帳頂出神。
平煜為了怕落人口實,甚少到她房中去看望她。真算起來,兩人倒比往常在路上趕路時見面次數還要少。
另一名子綠裳女子似笑非笑地將拈了桌上葡萄放入口中,拉長聲調道:「不過模樣生得稍齊整些,倒叫你沒出息成這樣,你可別忘了尊主他老人家怎麼吩咐咱們的?『速戰速決』!」
所幸路上行得頗順,預料中的魑魅魍魎一個未出現,一路輾轉了數個渡口,終在十來日後的日暮時分,到得金陵。
他從她臉上讀到了羞澀、找尋、專註,甚至還有默契,可以說,各種女兒姿態均展露無遺。
這回輪到傅蘭芽窘然了,難道在他心裏,她就這般愛吃么?大夫都已www.hetubook.com.com經囑咐了要忌口,她為著身子的緣故,總不至於由著性子胡來。
身子爽利了,傅蘭芽便時常坐在艙中,透過隔窗,遠遠眺望煙波浩渺的江上風光,天氣晴朗時,也會戴上幃帽,跟林嬤嬤到甲板上四處走動。
「呀。」看清馬上的人,一位嫵媚的紅裳女子咯咯笑了起來,「姐姐,有趣,沒想到這位都指揮使這般俊俏年輕,接下來這幾日好玩了。」說話時,帶著地道的金陵腔。
可惜的是,那船雖大,路上同行的人卻眾多,分住在各船艙中,抬頭不見低頭見,彼此都毫無私隱可言。
陸子謙瞬也不瞬在一旁望著傅蘭芽,不曾漏過她每一個表情變化。
她面色一陰,旋即又若無其事地笑了起來,道:「我勸你別仗著自己連了尊主教你的心法,便覺得天下無敵了,我且告訴你,你仔細瞧瞧,不說那位平大人,這些人裡頭,可有一個吃素的?」
下了船,渡口早有留守陪都的錦衣衛及官吏候著了。
然而這種種叫人心馳神往的表情變化,竟沒有一種是屬於他。
他沒想到自己可以被她無視到這個地和*圖*書步,原有的酸澀中,又添幾分難堪和懊喪。
金陵是天底下數一數二的富貴風流之地,進到城中,傅蘭芽坐在車中,只覺街上人煙阜盛、靡麗繁華,處處不輸京城,可惜此時她仍是罪眷身份,不能隨意走動,否則的話,在城中四處看看,想來極妙。
傅蘭芽正詫異他突然說走就走,聽得此話, 又釋然了。
綠裳女子眼尖,一眼看見她袖子所過之處,桌面全如被劈過一般,瞬間裂出無數的細縫。
話完,狀似無意,拂了拂桌上的浮塵。
說罷,望著她桃花般的嬌顏,忽然又捨不得走了。
紅裳女子仍盯著平煜,嘴角輕勾道:「速戰速決?說得沒錯,最好能速戰速決才好呢。」
她對他的心意,經過這些時日的相處,越發清晰和確定。
今夜自然也不例外。
兩人目光相碰,傅蘭芽頰邊微熱,一轉眸,低頭上了車。
到了晚間,平煜未過來就寢,只派了李珉和陳爾升幾個將傅蘭芽的院落守住,自己則歇在正房。
一行車馬緩緩往城北走,路過一處寬闊的街道時,一側酒樓上,投過來兩道審視的目光。
輾轉反側了大半夜,最後他和*圖*書在一份隱秘的滿足中入睡。
許是心情不錯的緣故,這回服下藥后,他未像上回那般激出一場大病,整個晚上都風平浪靜,再睜開眼睛時,已經天亮。
他每一想起此事,哪怕人躺在床上,都悸動得躺不住,恨不得立刻到外頭耍一套刀法才好。
想起他那日跟林之誠交手時的情形,憂心忡忡問:「你的傷……真的好了嗎?」
雖然耳畔少了她輕緩的呼吸,他有些空落落之感,但一想起傅蘭芽這幾日對他的眷戀和關切,胸中便有一股暖意輕輕蕩漾。
可剛才自己已變過一回主意,此時若再變卦,多半會叫她主僕費解,尤其她那麼聰明,萬一再順著剛才的事胡思亂想就不妙了。
有些不滿地望著他匆匆離去的背影,立在門邊,又想起剛才平煜狼狽的神態,暗自揣摩了一番,最後隱約總結出一個規律,卻也只是猜測,做不得准。
她倚欄望著江面,聽得耳畔豪氣干雲的笑語聲,被這種恣意和洒脫所感染,嘴角也會跟著彎起。
自她醒轉,這問題她便已問了平煜不下十遍, 雖被他敷衍得勉強相信他無事, 可每回他臉色有異常時, 她就免不了生出m.hetubook.com.com擔憂。
這時,林嬤嬤怕飯菜涼了,催傅蘭芽用膳,她只好將此事撇下。
平煜唯恐傅蘭芽當著林嬤嬤的面說出那日的事,無論如何也待不下去了, 一把奪過綉春刀, 狼狽地起了身,大步往外走。
可依然覺得他的舉動太過古怪, 起身送他到門旁,瞥見他側臉有些發紅, 更加不解。
半月不見,他瘦了不少,望著她的目光越發幽沉沉的,叫人捉摸不透。
除了給平煜等人備了馬,另備妥了馬車。
他倒不是為著傍晚之事在作怪,只是想起後日便要出發,怕路上生變,不敢再拖著不服用保寧丹了。
尤為觸動他的是,她似乎從未想過要在他面前遮掩這一點,信賴或是關切,從來都流露得自然而然。
每迴路過洪幫主的船艙,總能聽到裡頭有人高談闊論,除了秦門及行意宗諸人,有時連平煜和李攸也在房中。
只囑咐一句:「你脾胃未恢復,晚上不宜用得太多,我晚上需議事,你早些歇息。」便橫心往外走了。
平煜沒料到她突然會問起他的傷勢,窘迫感忽然緩解許多, 立定,回頭看她一眼道:「無事。」
最後,在她的馬車啟動后,他終m.hetubook.com.com於熬不住這份失落感,陰沉沉地出了一回神,末了,對洪幫主一拱手,只說自己要去城中探望父親的故交,暫且告了辭,朝另一方向絕塵而去。
似是有所感應,轉頭朝她瞥來。
紅裳女子卻不耐煩聽她呱噪,眼見平煜等人已走,起身,往樓下而去,笑道:「我除了功夫,還有一樣好處,便是腦子。功夫不及之處,不是還有腦子么,再不濟,還有張看得過去的臉,你且少羅嗦,成與不成,三日後再見分曉。」
次日,眾人整理好行裝,出發前往渡口。
路上事宜均由平煜說了算,此事多半出自平煜的手筆,她怔了下,下意識四處找尋平煜,卻見他正被幾名官吏簇擁在其中。
行了半日,于傍晚在荊江江段上了船,一路沿江東去。
傅蘭芽沒料到陸子謙也跟著一道來了金陵,奇怪一路上從未在船上見過他,連那位惹人憎厭的王世釗都不曾見到。
可他又怕服了葯后,會像上回那般夜起高熱,做出什麼唐突傅蘭芽之事,為求慎重,還是決定離傅蘭芽遠點。
說完,極為自信的一笑,轉身走了。
一偏頭,望見停泊于渡口的數艘大船,頓時有所恍悟,原來他們在另一艘船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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