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哦。」
這種感覺陌生又奇妙，彷彿兩條本沒有交集的河流, 突然之間有了匯融的跡象。她需要一點時間來適應, 矜持的天性也讓她沒有馬上接話。
「秦秦，怎麼還沒回來，爸爸快到樓下了，你說一下那輛計程車的車牌，我到小區門口等你。」
那天好像是一個哥們追校花，他全程漠然陪同。
舒秦看著窗外點點頭，即便表情再正常，也掩不住腮邊的一抹紅暈，不一會像是發現了什麼：「喏，我說的麵館就在右手邊那個理髮店旁邊，很小的一家店。」
他站在床邊換襯衣，目光落在床單上，心想，一會就把它換掉。
遠遠的就看見她站在小區門口，本來在門口溜達，一看到他的車就跑了過來。
他怕她忘了似的：「明天中午我來這接你，十二點好不好。」
他打電游，看電影，吃冷飲。再就是一臉冷漠地看那哥們變著花樣哄校花。
顧飛宇話裡有話：「我就知道是舒小妹的意思，我聽雯姐說起過，那地方小姑娘最愛去了，你怎麼可能知道，以後你要搞慶祝，是不是盡往這種地方跑？」
要是選完時間還早，最好回家現場就換上。
舒秦嚇一跳：「爸爸不用了，我已經到家了。」
走了一會，她就像小孩確認糖果是否還在罐子里，忍不住回過頭去看，果然，他還https://m.hetubook.com.com站在車邊看著她。
她垂下眼睫系安全帶：「降溫了唄。」
她望著電梯門，他穿件新襯衣，哪怕鏡子有點模糊，也能看出這人朗眉星目。
他笑：「怎麼穿這麼多。」
他耐心等了一會, 車廂一片寂靜, 頭一次說這樣的話, 他的臉有些發燙。
為了填補心裏那個巨大的空洞，他將所有精力都用在功課上，有很長的一段時間，他像在白茫茫的雪地里迎著風孑然獨行。四季的變化跟他沒有關係，喜怒哀樂也都離他很遠。
他打開轉向燈，望著窗外：「怎麼了。」
她忍不住笑。
想起很久之前，有一次他得了一場肺炎，好不容易痊癒，一出院就被顧飛宇他們拉出去玩。
剛才想幹嗎來著。
他一怔，一看時間已經十點了，關門也正常，不過既然有機會一起吃飯，當然不肯就這麼放棄：「要不帶你去別的地方吃東西？」
回到卧室，陽光照滿了整個房間。
她扭頭看著他，夠晚了，再不回去爸媽肯定會追問她的行蹤，因為還沒做好決定，她望著他有一陣子沒說話，燈從前窗投射進來，照得他漆黑的眼睛愈發深邃，他目光漸漸變得放肆了，在她唇角和頰邊掃來掃去。
他把她昨晚告訴他的地方說給了顧飛hｅｔｕbｏｏk•cｏm.ｃoｍ宇。
他提煉了一下這些哥們的技巧，清清嗓子說：「想去哪都可以，反正都聽你的。」
「爸爸。」
空氣里彷彿浮蕩著一種葡萄酒的清香，醺醺然讓人甜醉，她急於轉移注意力，忙在腦子裡回想一番周圍的小吃店，解開安全帶：「你把車停在這，附近有幾家夜宵店，我們再去那轉轉。」
晚上回家，他手機收到條陌生簡訊，內容很婉約。琢磨了一會，才知道是那個校花發給他的。
她沒吭聲，時間靜靜流淌，他耐著性子等著，簡直熬過了一個世紀，聽到她輕輕「嗯」了一聲。
他這才回過神。
後面無論寒假還是暑假，他再也沒參与過這種活動，但是後來顧飛宇也開始追女孩了，在最開始的接觸階段，他難免被拉著去過幾回，內容很簡單，無非是花式聽顧飛宇哄女孩。
她微微笑著進了小區，心裏的快樂那麼踏實，才走沒多遠，爸爸果然迎面走來：「總算回來了，再不回來你媽媽都要擔心了。」
他這輩子知道的關於哄女孩的知識，都是這幾次有限經驗里攢下來的，如今輪到他了，當時覺得無聊的事情，現在只恨參与的次數不夠多。
他打量她的衣服，是一套運動裝，顏色很清爽，襯得她臉蛋粉撲撲的，就是好像有點舊了，既然是去商場，要不給她ｈtｔps://m•hetｕbｏｏk.com•ｃoｍ買幾件新衣服。
忙到十一點，他開車去她家。
第二天早上禹明不到七點就起來，吃早餐時接到顧飛宇打來電話，問他晚上在哪搞活動。
她低頭髮著微信，還沒反應過來怎麼回事，出來時電梯里有位老奶奶推著嬰兒車，因為動作太急，險些碾到她的腳。她一躲，他本來就在她身後，正好抵到了他的胸膛。
「真的有點幼稚。」可惜他在開車，不然真想讓他自己看看。
從剛才到現在, 他心裏雖然燃著一簇快樂的火苗, 但只要一想到不確定因素那麼多，又覺得這份快樂不夠踏實。
顧飛宇怕他一個人待著寂寞，經常拉他去家裡吃飯，顧伯伯脾氣不好，三天兩頭就打顧飛宇一頓，他旁觀著顧家人的歡樂，孤寂的感覺愈加明顯。
她翻著手機, 沒應聲, 她聽出來他在徵詢她的意見, 以前她也參加過幾次跟他有關的活動，但身份無非是小跟班、參与者，這一次不同，她的角色發生了微妙的變化。
掛掉電話，禹明看著她：「你爸爸來了。」
她看著手機，昨晚已經看過這牌子的官方旗艦店了，一個一個商品看下來，不是公主就是海盜。
眼看她要推門了，他只得熄火下車。
那一次也許是大病初愈，他空前的寂寥，一出來就是一整天。
禹明：「你昨天不是hetubook.com.com上晚班嗎，都累了一晚了，怎麼還沒死透。」
禹明二話不說撂了電話。
散場時在大禮堂門口，她早該聽見了他被要求請客的事，剛才那通顧飛宇的電話, 她大概也能猜到通話內容。
他想了想，做出了妥協：「那一會你幫我選一個。」
她目光微凝，心裏那種蕩漾的感覺又來了，忙轉身往家走。
顧飛宇笑得更賤了：「我就是提醒你，大家不常搞活動，今天晚上醫院去的同事不少，虐狗也要注意場合。」
她手機響了，昨天在禮堂門口的人不少，聽說禹明請客，都想來湊個熱鬧，不只本科的，還有別科的同學，吳墨和盛一南在群里說活動地址，嘰嘰喳喳的炸個不停。
她問他：「一定要我買那個床單的牌子嗎。」
餘光看見舒秦低著頭, 估計是在看手機。
到了停車場，他停好車，兩人進了電梯。
那時他不到十六歲，因為母親的離世，生命中出現了大片的空白。
為了哄校花做自己女朋友，那男生說盡了甜言蜜語。
昨天還穿著裙子，今天怎麼就穿長衣長褲了。
禹明不等顧飛宇往下說：「掛了。」
他也笑了。
這場活動無非是為了慶祝他得冠軍，但鄒茂約見她家的晚宴恰好也定在明晚。
他順著她的視線看了看，難得路邊就有停車位，剛要把車停過去，就聽見她說：「糟了，好像關hｔｔps://m.hｅtuｂooｋ.ｃoｍ•ｃｏm門了。」
那晚她拒絕他的畫面他記憶猶新，今晚不能再像上次那麼衝動, 想來想去, 何不借這吃飯的機會再間接確認一次，於是開口了：「明天晚上你想去哪玩，我提前訂地方。」
他抬眼看了看小區門口：「我在這看著你進去。」
舒秦手機響了，一看是爸爸。
冷靜下來一想，本該高興，心裏又有一種隱秘的失望情緒。
到了疼痛病房，他先是把二十五張床都查了一輪，接下來便跟周日的白班醫生一起調整醫囑、修改治療方案。
看著那條信息，他諷刺地想，那哥們為什麼要把時間花在這種無聊的事情上。
他靜了幾秒，順理成章地說：「要不明天中午你先陪我去買個床單，晚上我再安排去你定的地方吃飯？」
有時候夜裡驚醒，他在黑暗中睜著眼，想到母親走了，胸口彷彿變成了一塊岩石，硬得發痛。
他從來不知道一個男生可以對女生說這麼多肉麻的話。
他心裏像炸開了煙花一樣，如果笑意可以流淌，早就從他眼裡溢出來，整晚最快意的就是這一刻了，他勉強收斂了一下：「哦，那我明天中午來接你好不好。」
她點點頭，瞥他：「他要出來接我，那我先進去了？」
舒秦心裏彷彿被什麼輕輕一撥，終於綳不住了：「我也不太清楚最近有哪些好吃的飯店，要不我問問盛一南吳墨他們，回頭再告訴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