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獎賞
胡純被嚇得差點跳起來，回身看時，玲喬仙子已經站在廳里了，真是神出鬼沒，悄無聲息。
胡純啊了一聲，真是大感意外。她倒不是驚訝神主神通了得，而是恍然明白，是神主自己弄得珈冥山陰雲慘霧！真是個怪物！除了他誰願意把自己住的地方弄得陰森恐怖。
「最嫩的小狐狸皮，我做了領子。」琇喬找到了她的弱點似的，殘酷地一再攻擊，手指得意地拂過自己脖子外的狐皮。
雍唯抬手，一揚袖子，幾乎是一眨眼的功夫，風也停了，霧也散了，朗朗夜空里懸著一輪皎潔明月。
領她「下去」的是雪引，胡純知道雪引很看不起她，所以知趣地沒和她搭話，雪引不像來時那麼頤指氣使，半垂著頭走路，彷彿心事重重。
看來這個要求又小了。小就小，不合意也別摔東西啊！
「可月老也說了，還有一種情緣是日久生情！」玲喬猛然睜開眼，像下定什麼決心似的，眼睛里有淚，臉色又傷心又頑固，竟讓她看起來十分動人，比平常冷冰冰的她，鮮活一萬倍。「從今往後——」她一字一頓地說，「我就住在世棠宮，常伴你左右。」
女孩眉梢輕輕一抬，「看來雪引姐姐心情不太好。神主命我把胡純姑娘帶回去。」
她張大嘴呼吸，結果水就嗆進來，她拚命咳嗽，覺得自己要死了的時候又被雍唯從水柱里拽了出來，她猛吸了一大口氣，緩過來不少。雍唯撥開她的頭髮，粗魯地抹了下她的臉，胡純眨巴著眼睛終於可以睜開了。
雍唯乾脆坐起來，識破了她的偽裝，用胳膊一夾，連拖帶提地把她拽下床，輕鬆夾著她往外走。這時候再裝睡就太假了，而且也太難受了，胡純連連咳嗽，她被夾得上不來氣，悶聲悶氣地說：「放我下來，我自己走，自己走……」
「滾。」雍唯也不見得多生氣，還是那副陰沉的嘴臉。
「我不管。你住這兒一千年，我就陪你一千年，你住一萬年，我就陪你一萬年。」玲喬流著淚，平靜堅決。
胡純都被感動了，多痴情的姑娘啊，她決定支持她了，她要把神主親一口就能拿下的秘密告訴玲喬仙子！
他……他……什麼時候脫的衣服啊？
胡純被拖著走，不忍心地從屏風空隙里看玲喬，小聲勸雍唯：「她這麼傷心……」你別太過分！和圖書當然這話她不敢說出口。
胡純被他推了個跟斗，在水裡浮沉了幾下，又灌了一耳朵水，再冒出水面，他已經站在岸邊了，抓起柜子上放的衣服，瀟洒一甩，頭髮也跟著衣服飄揚了一下，身上就沒水了，頭髮也幹了，他又霸氣十足地舉步走了出去，完全看不出剛剛是在洗澡。
那她就不客氣了。
胡純心痛地繞著一地寶貝走，邊走邊看摔壞沒有，還好，大多寶物還是很結實的。
「鬆開。」他堅忍地說，聽起來甚至有些難受。
雍唯的臉色沒有好轉，反而發脾氣地把窗前條案上放的一個燦燦發光的瓶子給掃到地上。
這一覺睡得算是……胡純狐生也好，人生也罷，最舒服的一次。
胡純走過去，順便把瓶子放回原位，和他並肩站在窗前，窗外一片陰霧翻騰，別說有什麼美景了，還很怕人呢。
「隨時。」雍唯駁回了她的意見。
池邊靠牆有很多柜子，柜上托盤裡放得全是衣服，大多是雍唯的，也有一二件女裝，胡純不管三七二十一地套了一件，還不錯，很稱身。她沒有法術把頭髮弄乾，只得披著濕漉漉的頭髮走到後殿，一看不得了，琇喬已經從前殿一路摔東西摔到後殿了，一見她，立刻血紅著眼愣住了。
胡純嚇得腿軟，怎麼突然就亮了兵器？她正要摔倒，周遭冷風一盛，也沒見雍唯是怎麼過來的，反正一隻手拉著她，一隻手抓住了琇喬的劍，也沒見他受傷，只見他輕輕一掰，劍就斷了，琇喬一下子跌倒在地。
胡純嚇了一跳，下意識地衝過去保護瓶子，一看就是寶物啊。瓶子掉在地上沒有碎，原地打轉，胡純趕緊撿起來，鬆了口氣。她又瞟了雍唯一眼，他正氣哼哼地瞪她，氣哼哼是她的理解，實際上他還是那副半死不活的樣子。
琇喬冷笑起來，十分解恨般得意地說：「上次要扒你的皮，可惜你的皮不夠做一件披風，我只能找了一窩紅狐狸。怎麼樣，還湊合吧？」她冷冷盯著胡純，「我遲早要做一件白狐皮的披風，等著瞧吧。」
雍唯的臉瞬間陰沉程度加大，眼神里的寒意讓胡純一哆嗦。
「你多吸一些，就不會俗了。」他冷著臉，低頭看她，頭髮全都披散開來，尾端漂浮在水面上，煞是好看。吸？胡純覺得自己的腦子裡全是水
和*圖*書和霧氣，吸什麼？他突然歪了歪頭，親上了她的嘴，濃郁的神明之氣真是比山泉還甜，胡純頓時如痴如醉，哦，原來是讓她多吸點氣，她腦子也清楚起來，吸了這種氣，可能自己也會有仙氣，就不俗了，他是這個意思吧？好！說的好！胡純想鼓掌，手腕卻被雍唯突然抓住了。
「您叫我回來，有什麼事嗎？」她遠遠地站在殿門口，沒有靠近。
「獎你吸神明之氣。」他不太情願似的閉上眼。
「我已經問了。」
雍唯和琇喬都看她，她笑得嘴角顫抖，一隻手被雍唯拽著，用另一隻手哆哆嗦嗦地指著琇喬身上的披風。
「賤人！你這個賤人！」原本愣住的琇喬，突然暴起尖叫，手上不知道怎麼就變出一把長劍，直撲了胡純來。
大了？她額頭冒汗，神主大人也挺小氣的，都說可以提要求了，還有限制。「不可以嗎？」她還不死心，殷切地看著雍唯。
「估計……也得等天亮了吧。」胡純提出看法，關鍵是她現在又累又困，和他們吃飽沒事的人耗不起。
雪引並不意外，淡淡地看了胡純一眼，又把眼睛轉回到女孩身上，不客氣道：「霜引，你也別太得意。」
直到雍唯動了動，低沉道：「起床。」她都故意緊閉眼睛，裝睡不肯起身。誰知道這種獎勵以後還有沒有，能多一會兒是一會兒，她還悄悄深吸一口氣，最大量的吸入他身上纏繞的神明之氣。
雍唯雙眉一揚，臉色居然緩和了。
「確有一眼百年。」玲喬仙子一閉眼，竟然流出兩行清淚。
胡純深吸一口氣，她是開始走運了嗎？這都能蒙上？雖然百年和萬年相差挺大，大體意思正確。
「霜引姐姐。」走了幾步，胡純笑嘻嘻地向她打聽，「神主又叫我回去幹嗎？是不是又想起什麼，要罰我罵我？」
雍唯冷哼了一聲，轉過身去看窗外。
「隨便你。」雍唯毫不感動，拖著胡純往後殿走，「我已經有人陪了。」
胡純兩耳轟鳴，眼睛充血，她必須要去親眼驗證一下！她的感覺一定錯了，這不是阿紅一家！阿紅一家剛添了小公狐，正歡歡喜喜的過他們的日子。她飛跑出去，她必須去親眼看看。
沒走幾步，另一個和雪引打扮相似的女孩快步追了上來，輕聲婉言道：「留步。」人追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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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純嘆了口氣，神主也太能折騰人了，有話能不能一次說完！她走進殿的時候，第一眼就往寶座上看，竟然沒人。她有點兒意外，再一環顧，哦，神主大人一副鬱結難解的架勢站在窗前，皺眉往窗外看。
胡純被拖到池水裡，溫度正好，她藉著水的浮力想從雍唯臂彎里逃生，剛一游，雍唯倒很配合地鬆開她，順勢一拽，把她推到一個龍頭底下，頗具份量的水柱就直接砸在她頭頂，胡純的眼睛立刻就睜不開了，耳朵也只能聽見嘩啦嘩啦的水聲，頭髮被沖得貼在頭皮上，又順水覆在臉上，十分狼狽。
「你睡你的，不用管。」他還是那麼無情。
正疑惑，她就被他甩到床上，她嚇得立刻要彈起來，這床是神主的啊，她不敢躺！他也躺下，手臂搭在她身上把她壓住。
「她很快會回來。」雍唯清冷地說，眼神仍停留在窗外的晦暗裡。
雍唯置若罔聞，拽著胡純繞過一架纏雲屏風，進了後殿。
雍唯的臉色非常難看，咬了咬牙，往外拽了拽胡純，胡純正尖著耳朵聽琇喬喊什麼，扒他扒得死緊。
雍唯也沒客氣，一拂袖，「不可以。」
雍唯看著玲喬，沉默了一會兒，淡然說：「我與你，既不是一眼百年，也不可能日久生情。」
「她的事，不用你管。」雍唯冷漠地說，一甩袖子，窗外的月亮不見了，晴朗夜空也不見了，恢復了陰雲滾滾。
簡直意外驚喜，敢情是神主大人琢磨過味兒，決定獎賞她了呀！她嘴一咧，發自內心地笑了，「那您讓天妃和來雲都不要追殺我。」
「那就……我想回去好好睡一天，明天也不用起來幹活。」她心灰意冷，說了個他絕對能辦到的。
胡純嚇得在水裡跳了一跳。
「那您說！」她也放棄了，抱著瓶子沖他苦笑，「您到底要怎麼獎賞我！」苦笑是因為一肚子氣。
和上次很不一樣，她使勁吸他，他跟著摻和什麼？還反過來吸她？他有這麼好心，幫她吸走俗氣嗎？而且吸就吸，怎麼還摸上了？
琇喬不像玲喬，她更像人間潑婦，坐在地上就開始哭，邊哭邊罵：「你為了這麼只狐狸精，這麼對我們姐妹和-圖-書！你對得起天妃嗎？你對得起辰王嗎？天帝也不會容你這麼胡鬧。」
「過來。」他冷淡地招呼。
她？玲喬仙子？胡純轉了下眼珠，沒想到那麼冷冰冰的仙女會是個急脾氣，問到真相就立刻殺回馬槍，神主挺了解她的么。
這簡直是她無法拒絕的，一靠近他的身體，她已經暈暈乎乎了，聽了他的允准，她幾乎立刻像章魚一樣纏到他身上，太舒服了，她要升天了。
……
雍唯皺眉，正準備去追，琇喬一把抱住他的腰身，哭泣道：「雍唯，不要走。」
「哦哦哦。」胡純這才鬆開手腳，藉著浮力輕鬆漂開，她的大腿好像刮到什麼，她好奇地用手去摸，被雍唯猛地抓住手腕，他的眼睛里像要噴出火來，他用力一推胡純，煩躁訓斥道：「胡鬧！」
「出來！你讓那個狐狸精出來！不然我就闖進去。」琇喬的聲音高了很多，卻聽不見神主的聲音。
「那您隨時叫我，我隨叫隨到。」胡純點了兩下頭，笑得十分殷勤，這就可以回去睡覺了吧？
不用我管，拖我進來幹嗎！胡純從他後背翻白眼，吐槽他。
「雍唯！雍唯你出來！」驕橫的聲音穿過後殿，連泉池都聽得清清楚楚。「你要不出來，我就一直在這裏喊！」
「雍唯！」玲喬終於崩潰了，哭著大喊了一聲。
沒了神主的威壓，她頓時輕鬆起來，愜意地在水裡游來游去，前殿又傳來摔東西的聲音，噼里啪啦的，胡純搖頭，神仙發脾氣也是這德行，神主和琇喬對著摔，不知道多少好東西要遭殃。
「你這件披風……」
「她要是站這裏一夜，太……太可憐了。」她壯起膽子說。
「啊——」胡純發出一聲驚懼的尖叫，掙脫雍唯的拉扯，雙手捂住眼睛，她不相信，不敢相信，不忍相信！
這個聲音有些耳熟，胡純想了一下，猛然想到是百妖大會上那個琇喬仙子。
雪引有點不耐煩，看了她一眼，「有什麼事，倒是說啊。」
胡純都感覺心臟被暴擊了，神主大人拒絕人的方式真是簡單粗暴。
雍唯轉回身，冰冷的眼神頗具分量，一眼就把胡純看老實了。「你表現不錯，可以提個要求。」話卻是句好話。
「唔……」她動了動，表示抗議，雍唯的確把手從她胸前挪開了，可是卻一托她腰，逼她盤在他身上，還緊緊按著她的後背，和-圖-書讓她的上身也緊貼在他胸前。不得不說，雍唯穿衣服的時候，看著又瘦又長，這會兒一瞧，要胸肌有胸肌，要腹肌有腹肌，胳膊一使勁，也有漂亮的肌肉噴張出來，莫名就有那麼股狂傲不羈的勁兒，可惜太白|嫩了，大減魔頭氣質。
他沒理會。
「神主……」她試探著叫了他一聲。
胡純把她倆的情形瞧在眼裡，心裏感慨，江湖果然無處不在，神主身邊的四大神使也需明爭暗鬥，以前看她們面無表情，還以為都無欲無求了。可見世棠宮不是世外桃源，這裏的人也沒超凡脫俗。
他又不說，她說的他又不合心，怎麼這麼難伺候啊？！胡純也真的不耐煩哄他玩了，這一天她過得多累心啊！「那你給我把月亮變出來吧，我到了珈冥山，就沒見過月亮。」她乾脆給他出個難題，他辦不到就會讓她下去，她急需他趕她下去！
雍唯聞言停步，卻沒鬆開她，冷冷垂眼往下看，胡純也正艱難求生地仰脖看他，立刻又解讀了他的表情：早幹嗎了，這會兒知道自己走了。
這個法術太實用了，胡純羡慕地看著，不知道他肯不肯教。
說著已經走到享月殿的台座之下，霜引停步，示意胡純獨自上去。
傳達完這個信息，神主大人繼續大步前行，胡純痛苦的保持著弧度，被他挾帶著走，胸差點平了，腰差點斷了。幸好也沒多遠，後殿的後面就有泉池，可比她昨天洗澡的地方奢華多了，羊脂玉鋪砌的池壁，一汪碧藍碧藍的水蒸騰著霧氣被盛在裏面，看了就想游泳撒歡。六個龍頭高高的在池子旁邊堆砌的小假山上探出來，汩汩地噴著水，讓整個泉池殿都蒸汽纏繞。
琇喬一拍地站起來，恨恨一回身，「我這就去找姐姐！」
霜引沒理她，對胡純很客氣地一抬手，「跟我走吧。」
睡……在哪兒睡？胡純現在對這個字很敏感，她太需要睡眠了。
闖進來？胡純嚇了一跳，想了想，還是趕緊上岸把衣服穿上保險。
霜引沒有笑，但說話的語氣很和善，「這我就不知道了，應該……」她又瞧了瞧胡純，「不會罰吧。」
胡純真有點兒搞不懂他，珈冥山的夜晚陰霧最濃，什麼都看不見，他這個對月長吁的姿態擺得太刻意了吧，月亮在哪兒都不知道。見他沒有說話的意思，胡純倒犯難了，總不能一直陪他傻站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