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眼睛笑了
她喃喃自問，淚水更密了。
其實……無論那粗糙的麵皮下是怎樣的臉，她都是引人注目的。
「小源。」他低低叫她，他略帶關心的口氣她受不了，他看她的眼神她也受不了！她一甩手，走到路邊的樹蔭下撇著臉坐在石頭上。
被武林人士視為瑰寶的不傳之秘竟被拓跋寒韻隨手摻雜在一堆古書里，胡亂堆在書架上……在她接手經管之前的那麼長時間，本門功夫沒有慘遭剽竊真是不幸中的大幸……
也許是因為輕功好？
這個漂亮的阿姨久久望著蕭家龐大的廢墟，終於流下了眼淚。
李源兒緩緩走在大家的後面，其實有易容面具，她的表情都被遮掩住了，可她還是本能的想躲開大家的視線。
一片焦黑的廢墟里……什麼都沒有了。
「肯定是累了，腳步這麼沉。」伊淳峻皺了皺眉，有些不忍地說。
沒有，沒有！奇迹……因為幾乎不可能出現，所以才叫奇迹。她沒碰見。
跟著師父拓跋寒韻離開竹海時，她回頭望埋著父母的高高土丘，心裏暗暗承諾再不違背娘的話……那時候的她，還是不知道自己到底會失去多少本該屬於她的東西！她還是沒真切的明白…hetubook.com.com…她會為自己的錯誤付出多大代價。
那紛飛的落花之中，清晨明麗的陽光之下……她悄然無語地站在水邊，不知道是湖面反射的光還是粉紅的花雨襯托著，她的周身發出一種令他震動的光暈……
家？哪還有家？
源兒長大以後自己想，一定是師父那由衷的淚水打動了小小的她。一個能為自己父母動情而哭的人，她對她產生了一種說不清的信賴，也許這就是所謂的緣分。這信賴或者緣分讓她能答應跟著素未謀面的她遠走塞外！
信賴？
伊淳峻怔怔地看著她，悠悠地說：「你的眼睛笑了……」
「還好。」她冷淡的答道。
以陌生的師侄身份，她祭拜過父親母親，已經決心收她為徒的拓跋寒韻這才想起問她的名字。當著幾重黃土下的父母，她冷著眼說：「李源兒，我叫李源兒！」
整整六天絕望的等待……那麼小的她已經體會了被騙后的憤怒和無助。她還在等最後的奇迹，裴家人會來，那個小姐姐不過以為那把劍值些錢才拿走了。
「很累？」心事想的太專註，她竟然沒發現伊淳峻放慢腳步靠近了她的身邊。
她https://m.hetubook.com.com沒聽娘的話！娘說，從此她應該叫李源兒，無論什麼情況都不要離開山洞，都不能放下天雀劍。她一句都沒聽進去！
真不明白，現在風雨欲來，裴鈞武不好好籌劃防備卻提議大家一起去蕭家廢墟祭拜！她有些怨恨，卻還有些說不出的慶幸。就她一個人，還夠不夠勇氣回到那裡？
第一次無心違背娘的教誨，她就受到了嚴酷的懲罰。
「你少瞎說！我什麼時候惹小源生氣過？小源，我知道，你一定是因為兩位師兄的武功太好，把咱們落下太遠而著急上火。你一直那麼喜歡學功夫，現在不正好讓兩位師兄教教你嗎？你該高興，幹嗎對他們生氣啊！」拓跋元勛直著嗓子說。
有時候她覺得自己不愧是蕭家人，看著火劫過後的斷壁殘垣，滿地認識的不認識的猙獰屍體，她竟然沒有哭！
「哦……是這樣啊。」伊淳峻展眉而笑，自然地坐到源兒身邊的石頭上，「別生氣了，小源，哥哥教你。想學什麼？」
「小源，你幹嗎生這麼大氣？」嚴敏瑜皺著眉，小源雖然說不上脾氣好，但也從沒這麼任性過。「元勛，是不是早上你又惹她了？https://www.hetubook.com.com」
徒步走回雅安……她好累！
拓跋寒韻帶她去了竹海，竺師伯的清修之地。她沒見到師伯，卻見到了父母的墳冢。
裴鈞武的臉慢慢冷了下來，不再看她，走到另一棵樹下坐著。
她慢慢抬眼……是裴鈞武英俊挺拔的背影。
伊淳峻一愣，似乎沒想到自己無心的一句話會引起她這麼大的反應。
「休息一會兒吧。」裴鈞武看了眼樹下的嬌小身影，是他粗心了，以他們的體質耐力這麼個走法肯定是吃不消的，尤其……她還這麼纖弱。
大家都止住腳步看過來，裴鈞武唇邊一直掛著的微微的笑意在他抿緊嘴角的時候消失了。他慢慢的走了過來，眼睛似乎變得更深更黑了。
他看了她很久，真不可思議……一個容貌那麼平常的姑娘竟然能牢牢吸引他的目光那麼長時間。風輕輕撩起她的長發，他有種衝動去揭下她的偽裝，看看那拙劣的面具下是怎樣的容貌。
她無動於衷，沒有接。
她沒找到……心裏升起了一絲希望，娘那麼聰明，會不會和爹避過了這一劫？可是……如果他們還活著，怎麼可能不來找她？
她的容貌打動了拓跋寒韻，明知這個美麗和_圖_書的女人就是娘的師姐，她還是無法對她說出自己的身份，再也無法對人說出來了。
她早就發現師祖給師父的秘籍圖譜里並沒有本門最精深的武學，也對，就這些一般的招式拓跋寒韻已經學的叫苦不迭了，給她什麼好的都是浪費。
源兒有些悲哀的笑了，天知道，今生今世她還能不能信賴別人。
「喝口水吧。」他走過去，拿出自己的水壺，遞在她面前。
然後……她就碰見了拓跋寒韻。
竺連城趕去時……只來得及為蕭氏夫妻收掇屍骨！
人好累，心也累！
小源……帶著易容面具，這面具實在粗糙，讓她顯得容貌那麼平常，在這一群出類拔萃的天仙化人中幾乎有些醜陋。可是，她的身上有種攝人心魄的氣韻，即使她容貌不出眾，即使她不說話，一眼看過來，這一群俊美無匹的人中間，目光還是會不知不覺的落到她身上。正如他第一次見她的情景。
現在……她已經有些知道了。
淚水就在眼睛里，她沒有哭。
「蓮舞，我想學蓮舞。」
她終於忍不住向他微笑，笑容雖然被擋在面具之下，但她的眼睛還是笑了。
源兒還是撇著臉不看他們不說話。
裴鈞武他們去哪兒都喜歡步行，當然和_圖_書了，很多時候馬匹反倒成為他們的累贅。嚴敏瑜和拓跋元勛圍著伊淳峻有說有笑，熟悉的很快，好象也不知道累。蕭菊源依傍著裴鈞武走在最前面，時不時她會拉一下裴鈞武的袖子，他便微微俯身聽她在耳邊低低私語。
當她筋疲力盡爬回山洞，只看見那堆灰燼時，她就知道被騙了。
他一直伸著手有些尷尬了。蕭菊源走過來，輕柔地接過那個葫蘆，「小源妹妹，不渴嗎？天氣越來越熱了呢。」
看著他美麗溫柔的笑臉，真是天大的火氣都沒有了，因為知道他的「喜好」，對他有些逾越的親近她並不覺得抗拒，反而很自然。
源兒陡然止步，恨恨地看他，「我腳步沉，不是因為累，是因為我武功低微！我走不出你們那麼輕盈的步子！」
「死了？都死了？他……也死了？」
不知道是因為陽光的暴晒還是那場殘酷的火真的還有餘溫，她在焦梁殘磚里翻找父母屍體的時候手那麼疼，感覺被嚴重的灼傷了。
那場改變命運的大雨過後……接連幾個晴天，太陽明媚的好象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過。讓人感到幸福安全的陽光里，小小的她等了整整六天，沒人來……直到吃完最後一口乾糧，她餓的受不了才下山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