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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麼爹能碰見娘這樣可以託付一切的伴侶，她不能呢？

唉……她笑，她還曾經認為自己是個幸運的人呢！

她一步一步走向崖邊。

這副被他拋棄的身軀，被他拋棄的靈魂，被他拋棄的孩子……

他不可能騙她！不可能因為寶藏而拋棄她！

她也笑，藉著他的掌風，翩然而飛……這是她最後，也是最美的死亡之舞。

雨滴敲打竹桿和窗欞的聲響和夢連成一片，小源擁緊了被褥，習慣地汲取他的溫暖……她悶悶不樂地睜開眼，窗外昏黃的天色讓室內一片幽暗，她瞪著身邊空空的床榻，心也空空蕩蕩的。

她不知道自己如何下的樹，如何上的山。

什麼都沒有了……大如山丘的存寶之地空了，她的心，她的眼，她的一切——都空了。

就因為她相信他，她才把所有秘密告訴了他！

「兄弟們，就此別過！我們火速回去召集人手，一路往西夏追！一定要在滅凌宮主出關之前截住他和寶藏！」

「成全我一下。」他嗤笑。

陽光下，他還是那麼美，太美了。他陰柔的笑著，又帶著最讓她動心的暴戾神色。這神色曾經讓她以為他愛她至深！

可是……

輸了！輸了！她在空空的大石室里旋轉著和圖書，哈哈大笑……她還是輸給了這裏曾經堆積的金銀財寶！笑聲凄厲，連綿不絕。她仰頭看著穹頂鑿成銀河模樣的石壁，頹然倒下。

自從懷了孩子她就很貪睡，昨夜她……又太累，那他也該叫她呀！畢竟他這次遠行也要一個多月，她要送送他呀！

真好！這結局讓她死得很乾脆，一無牽挂！

嘈雜的人聲隱約從山口處傳來，她驚醒地一顫，閃身躍上一棵茂密的大樹，隱藏在粗壯的樹枝之後。

她甚至不想哭！

他走了……沒叫醒她。

是幻覺嗎？她又聽見他的聲音，他不是已經得意揚揚地帶著寶藏跑向關外嗎？

昨晚，她告訴了他全部的秘密。

為什麼愛的感覺這麼不可靠呢？

她……不知道！

不可能！她木然地走著，腦子裡全是這三個字：不可能！

她已經再沒什麼可被他拋棄了，就算在地下見了爹娘要被責罵，她也想去找他們……在人間，她太孤獨了，再沒有一個她可以信賴，可以依靠的人。

他不可能背叛她！不可能騙她！他明明知道，如果他這麼做了，他就再不是她的丈夫，她肚子里孩子的爹爹了！

往這條路去的人已經很少，即使碰見，也都是家人來https://www.hetubook.com.com收回屍體的。小源冷冷地看著他們披麻戴孝的路過，鄙夷又憐憫……可以想見，前一陣子這條路上撒了多少人的鮮血，倒了多少沒人認領的屍首。她彷彿還能聞見泥土裡還沒散去的血腥。

從石階緩步而上，走出墓口，她的眼睛被山頂毫無遮擋的陽光一刺，滿世界的花白。她無動於衷地繼續走著，繞過山凹，就是萬丈懸崖。秋天的山風應該很冷，可是她感覺不出來了，她什麼都感覺不出來了，連心都不疼……

當她看見山凹里大開著，露出通向山腹石階的「蕭王氏白雲夫人之墓」時，她還是不信，她還是對自己說著不可能！

雖然他已經是她這輩子最重要，也該最信任的人……可他，給過她太多意外！直到疑慮浮現，她才發現她對他知道的是那麼少！她也知道他並不只是藍師伯的徒弟，或者瑞蘭軒的老闆那麼簡單。他有朝廷的至高令牌，他能隨意拿出萬兩黃金，他到底是誰？

光有這歌訣是沒有用的，就算到得了藏寶之地，也打不開斷魂門。要打開那門，一年之中，只有每年秋分，天狼星最亮的那一晚，把蕭家人的血倒進天狼星從天河之孔和*圖*書照進來，耀亮的那個洞孔，並把鑲嵌在她皮膚里的「月王印璽」放進被血啟動才會浮現的月形凹槽，才能把門打開。

「想死？」

她終於站起來，身上，頭髮上都沾滿了塵土。她不在乎了，她還有什麼值得在乎的么？

小源再也聽不清他們的話了……她的心裏耳里只盤旋了一句「滅凌宮主捲走了財寶」。

她轉過身，真的看見了他。

「當惡人，我也想當到極致。」他笑，眼睛異常閃亮。「別跳。」他柔柔的說。

張手張腳地躺在空無一物的巨大山腹，她竟然還是不相信……他的愛是假的！

所謂「寒水蒼山」其實很好找，就是嘉陵江邊的寒蒼山。短短几天的路程，她卻走了快大半個月，身體有孕自然是一個原因。她下意識的拖延著……越接近寒蒼山，她的心就越慌亂了，如果他真的背叛了她的信任，那……她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她歪頭看他，成全？成全他什麼？

又慢慢地走了兩天，她終於看見了江邊矗立的寒蒼山。並不很高，也沒連綿向其他山脈，孤零零的確很像荒廢的帝王墳冢。

「在下也有幾句話要說！滅凌宮主武藝高強，身邊又有許多好手！我們一定要團結起來，趁他被幾大世m.hetubook.com.com家消耗了大部分實力之時，一擊成功！」

「讓我推你下去，親自送你一程。」他笑，一掌拍來。

她相信他！

她動搖了，看著手臂上的傷口，她的心浮起了深重的憂慮！千萬不要，千萬不要……他可以騙她千次萬次，可獨獨不要在這次騙她，因為她輸不起！

小源驚慌地坐起身，撩起衣袖的手發了抖，心也顫抖起來了……他，拿走了月王印璽！

她也笑了，並不驚訝。他再也不能讓她驚訝了，他能騙她，當然也能騙任何人。放點風騙那些傻子往關外追，自己卻逍遙自在地看山觀水，她忘了，他一直是個使詐的高手！

他們吵嚷著停在道路的分岔口，正好是她隱身的大樹下，她清楚地聽見他們的話。

不知道躺了有多久……她看見了星星，又看見了日出時溫暖的光。

沒用火把，她一路黑著下到山腹……藉著從天河之孔照下的日光，她清清楚楚地看見了大開的斷魂門和空空如也的巨大內室。

沒和蕭姬打招呼，她收拾了簡便的行李就跑出竹海。她知道，如果真的信他，她應該在竹海里安心的等他回來，可是，她做不到！她受不了盲目等待的折磨！不！她要去找他，她要親眼去證實！

到了這個田地，和-圖-書哭，還有什麼意義？！

兩位師伯，裴鈞武和他都去了，應該是沒有危險的。雖然他有藍師伯給他的三成功力，可功夫到底不比往日……就算他和以前一樣厲害，她還是擔心的么！

有些失望地一翻身，胳膊上傳來刺痛。

蕭王墓邊白雲冢，寒水蒼山月如弓。狼星曉唱東方白，碧血凄凄映江中。

他的眼，他的吻，他的身體……不可能！他的一切都讓她覺得不可能！

「谷鏢頭說的不差！若論實力，幾大名門世家遠遠超過滅凌宮主，但他們都想獨吞寶藏，互相殘殺，才讓滅凌宮主揀了個大便宜捲走了財寶！前車之鑒，我們必須擰成一股繩，就算每人分得一部分，也比兩手空空強！」

從山上下來的都是些武功低微的江湖小輩，小源並不認識他們，或者在幾次重大場面沒注意到他們。他們的衣著算不得光鮮，腳步沉重，舉止也很粗俗……幾番浩劫之後，江湖上殘存的大概也都是些這樣的角色了吧？

在知道這一切以後……他什麼都沒對她說，甚至可能是故意弄昏她，拿走了月王印璽和她的血，她不敢去想那代表了什麼！

她苦澀一笑，不跳？活下來恨他嗎？

怎麼可能呢？怎麼可能？

她猶豫地望著，心裏一片茫然，突然很恐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