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愛與欲的區別
「梓晴……」他離她一步之遙，克制著沒有再靠近。「別用這副神情對著我。」他緊緊握著拳，「我不需要你的憐憫。」
「再沒有時間也得跟你一起去！我不放心。」他說的直截了當。
第一個牢房裡，一個瘦長的老人坐在書案後面出神，手裡拿著筆，什麼在構思什麼。他們走過時，他也置若罔聞，神情傲兀。
廖小苓一笑，有些惡毒。「你別得意，我現在吞咽的苦，將來你一點也不會少！男人可以一輩子愛你的心靈，卻不會一輩子愛你的身體！那個男人現在愛你吧？遲早你要忍受你的男人睡在別人的床上。」
若鴻閉著眼盤腿坐在窄床上，廖小苓跪在他身後，仔細的、溫柔的幫他梳理烏黑油亮的辮子，每一下都那麼小心，生怕驚動了他。
當小侍從把紅寶石鐲子交到若羽手上時，所有人都長出了一口氣，當然意味各不相同。若羽不用說了，靜嫻更是欣喜若狂，如在夢中。在場的其他人純粹是得知了最後結果，身心舒泰了。
她愣愣地看著他。
一剎那，她看見了廖小苓眼底深深的傷痛，那是……哦，梓晴猛然明白了，她怨恨，是因為他心裏的那個女人不是她！
孝庄和康熙雖然也有些吃驚，但還是勉強保持了風度。
沒他想要的？站在殿中間已經得意了好一會兒的靜嫻算怎麼回事？！
若鴻，你真傻！是為了讓她不再內疚才故意說了這些嗎？
靜嫻基本就是被兩個太監架著拖下去的。極短的時間內飛得老高又摔得稀碎，不是那麼好挺過來的。
她皺著眉醒來，連睡這麼多天，其實已經沒有睡意了，睡著的時候腦子好像還醒著，然後就會出現很多雜亂的夢，接著就會頭很疼。
她失望的垂下眼，「那我也不去了。」
「若鴻！」他要是再這樣若無其事下去，她就要瘋了。她寧願他暴跳如雷，指責她，怨恨她。
靜嫻顧不上掩飾，貪婪地望著高高坐在那裡的冷漠男人，他多漂亮，又多尊貴！這個男人富有、高貴、俊美……實在無可挑剔！
孝庄一恍神，趕緊一瞪扶著靜嫻的小太監，笨蛋！這時候還傻站著？趕緊拖下去和_圖_書啊！
瞥見她驚愕的神色，廖小苓慢慢站起身，笑了。「替我謝謝他。」
承毅也是嗎？
雖然那個男人不看她，有什麼關係？她是汗妃了！她是那麼多財富的主人了！
她能不懂嗎？
「承毅！」她有點怨地看了他一眼。他去合適嗎？
她看著他，眼睛發酸，卻掉不出眼淚。
所有人都呆住了，忘記了做出反應。
還是若鴻輕笑了一下，打破了沉默，「你選了承毅？」似詢問又似玩笑，可是那勉強的笑意始終蓋不住那絲苦澀。
她搖了搖頭，不是想隱瞞，若鴻對她的柔情，她說不出口，可是放在心裡又火燒般灼痛。
侍衛在前頭開路，梓晴皺著眉，過道兩邊全是牢房，犯人們正用饑渴放肆的眼光看著她們。他們的表情甚至比艾大寶還猥褻。
梓晴搖晃著身子，不能倒下，不能！她不能再讓任何人注意到她，她不能再出任何狀況了！
「你再靠近，我就忍不住要……」他充血的眼睛盯著她嬌嫩的唇，那讓他迷醉的柔軟啊。可是，那些都屬於另一個男人了。「梓晴，」他艱難地抬起眼，「記住！只要你幸福了，我就值了！」
她一凜。
離開的時候，梓晴看見了抱膝蜷縮在地席上的廖小苓，她停住了腳步，該對她說什麼呢？
她的雙肩又被他用力的握住，她凝聚視線看向他。他的眼睛里又在閃爍著微薄的怒火。
所有人都茫然地望著高高的鑾台，都有點不知所措。
她怎麼會在這裏？她……
若鴻就關在第二個牢房裡。
她瘦了些，不知為何卻多了些女人才有的韻味，原本粉|嫩的細緻臉孔上輕輕蒙上了一層艷色。是因為承毅嗎？
廖小苓的神色也沒有起伏，她默默地下床，端起凳子上的銅盆，不抬頭，不轉眼，徑直開了牢門走了出去消失在過道的一頭。
「你是想問我，若鴻要沒要過我吧？要過了！」看著她欲言又止的樣子，她毫不在乎她身後的侍衛和丫鬟，朗聲說。
小侍從走向若羽和靜嫻，梓晴渾身抖得簡直要坐不住，承毅奇怪地轉過頭來，不明白為什麼她會有這種反應。但他沒ｈｅｔuｂoｏｋ.cｏｍ•ｃｏm有問，輕輕地把她攬住，讓她靠在他身上。
她說的該不是反話吧？梓晴呼吸有些亂，她看著廖小苓，心也亂了。
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看著他。
他身邊的那個座位——以後就是她的了！
穆勒，他這是何苦！他不該對她這麼好的！他是為了幫她出一口氣嗎？
「過兩天我就沒事了，整天陪你玩。」他有點兒像哄小孩，讓她的心情好一些了。
穆勒站起身，向太皇太后、皇上微微施了個禮，靜嫻深呼吸，道過謝，他就要走過來拉起她的手，把她領到那個座位上去了吧？
他對她說話的語調，竟讓梓晴的心莫名其妙的一酸！也許承毅說的對，作為女人對愛的自私，她是隱隱希望若鴻愛她一輩子的。雖然她正努力阻止這一點！
梓晴渾身一震。
都是因為她！
「你走。」他有些冷漠地說，身體卻顫抖了，「好好的和承毅過日子。」
她想逃，遇到這種情況她都想到了逃，見穆勒，她還有勇氣逃，可是現在，她連逃走的勇氣都沒有了。
梓晴愣住了，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居然看見了廖小苓？！是她！她瘦了些，眼睛里卻多了她不曾看見過的神采。
她和他有著一種曖昧的親昵，當她為他紮起辮尾的金墜腳飾物時，她的一隻手還輕輕的倚在他肩膀上。
老祖宗的第二眼才看向已經傻了的靜嫻，很鄭重，還包含了些威脅，估計是怕她失態的當眾尖叫。
「你丈夫真絕，為了報復我綁架了你，讓我守著一個要著我，心裏卻在想著你的男人！」
這個瘦的像個孩子的小侍從將要揭示兩個女人的命運。他鄭重地拿起最後一個紅寶石鐲子。
廖小苓放下若鴻的頭髮，一抬眼，看見了她。
梓晴忍不住看了一下窗外的天色，這個時間他應該還在辦公啊，怎麼可能陪在她身邊？
「太皇太后和皇上的好意，本王心領了。」
廖小苓沒有答話，若鴻不怎麼高興地睜開了眼睛，他愣住了，那是她嗎？他豁出一切去愛的女人？
憐憫？她有資格憐憫他嗎？
梓晴愣愣的看著，同為女人，同為心裏有愛人的女人，和圖書她已經敏感的察覺到了廖小苓的心！
穆勒向身邊的小侍從丟了個眼色，那個伶俐的小夥子走向最後兩個高舉托盤的武士。
所有的男人都是把愛和慾望分開的嗎？
不對啊？這話鋒不對啊！
不要！穆勒！不要！
他們是怎麼在心裏裝著一個女人的情況下和另一個女人上床呢？
「你……怎麼會在這兒？」
她的眼神專註，她只看見了他，居然連出現在她面前的幾個大活人都沒看見。
「要不要出宮去玩玩？」他體貼的建議。
「打扮一下，我這就安排你去見他。」他放開她的肩膀，突然轉了話風，爽快答應。她有點奇怪的看他，卻發現他的眼裡有絲淡淡的狡黠，配著他深沉的臉色，顯得有些異樣。
為什麼病，她不想去琢磨！不能琢磨！今生已經選了承毅，那麼，就一心到底吧！她不能再動搖了，不然會傷害到更多的人！
最後一個舉著藍寶石鐲子的武士還是那麼威風凜然地退出殿去，從僵如化石的靜嫻身邊從容走過。
她沒有出聲，誰都沒有出聲，所有人的眼睛卻都在看著她——未來的康親王福晉。
「真是笨，如果是我，我就選小王爺。他比較有錢，而且長得比承毅好看吧？」
梓晴虛脫地扶住面前的案子，不要，穆勒，不要讓她恨他吧！如果因為報復她，而害了若羽和梓郁，她該怎麼辦？
梓晴假裝低下頭，不讓別人看見她的淚水，還好，還好，穆勒終於還是放過她了。
他卻倒吸一口氣，神色痛苦。
完了？那個蒙古小王爺就這麼說完了。然後屁股一沉又坐回去了。再沒有交代。
青青縮頭縮腦的躲在梓晴身後，像受了驚的兔子一樣神經質地踮著腳走路。給若鴻帶的食盒被她高高的拎在胸前，好象怕誰搶去似的，又像準備拿那個防身。
他是想讓她內疚一生嗎？
廖小苓知道她就站在她身邊，卻看也不看她一眼。沒有表情，沒有反應。
從古到今都有的。
靜嫻已經掩飾不住狂喜，整個人都要飄起來了。她已經揚起頭，得意非凡地看向她的爹娘，他們也一臉露骨的驕傲。他們的女兒將來就是準噶爾的汗妃了，見了和_圖_書皇上皇后都不再用行三叩九拜之禮。因為這個娘娘女兒，父親加祿，兄弟進爵！
梓晴茫然地看著她。
每個女人對愛都是貪婪的。明知自己無法擁有，不能去擁有，但發現這個原本愛著她的男人有了別的女人，心裏還是小小的嫉妒的。
梓晴有些驚恐地看著她，為什麼，為什麼她要怨恨她呢？對這件事，她根本不知情啊！
可是，她不怕！因為她的心太疼！若鴻就是被關押在這裏嗎？帥氣的他，衝動的他……就是被拘押在這黑暗酸臭的木柵欄後面嗎？
「……」承毅苦笑一下，今天好象特別內疚似的，「這兩天恐怕不行。」
她點了點頭，她也不想一直躺著，只不過什麼都提不起興趣來。
她木然的走著，什麼情緒都沒有。她該怎麼辦？該怎麼對待若鴻？
他快步走向床，背對著她躺下，再沒反應。
承毅果然皺眉了，「我陪你去。」
他緩緩地下床，緩緩地走向她，隔著木柵牢牢地盯著她。
「你能陪我去嗎？」她小小的期待著。
靜嫻張狂的眼風掃過落選的九位姑娘，還特別捎上梓晴。故意纏著小王爺有用嗎？最後勝利的還是她！啊！今天真是揚眉吐氣威風八面了！
國宴過後，她實實在在病了五六天。
這就是傳說中的VIP牢房吧？
男人……梓晴迷惑了。
大殿里一片死寂！
幾分鐘后，大家都覺得小王爺應該再讓下人拿一個紅寶石鐲子來，安慰一下還站在那兒的靜嫻，順便就把她打發下去。可是，沒有。小王爺端坐在椅子里，眼睛一片深冥，再沒一句話。靜嫻就那麼一直站在那，不知道該怎麼辦。
他深深地、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艱難地轉過身，背對她，他又開始背對她了。開始是覺得對她有愧，現在呢？卻是讓她別再對他有愧！
「你先下去。」他的語調沒有起伏。
人群中有些竊竊低語，都在埋怨蒙古小王爺不會辦事，讓人家格格那麼下不來台。
若鴻卻沒有開門出來，梓晴也沒有開門進去。兩個人就分立在如同虛設的柵欄兩邊，誰也沒有說話。
她也在看他，不似原來直直的，毫不含蓄，眉頭似蹙非蹙，水漾的眼睛里m.ｈｅtｕｂｏoｋ•cｏｍ•ｃoｍ矇著濃濃的憂傷。他的心一緊。
廖小苓有些嘲諷的微微牽了下嘴角，「你丈夫把我送給他的，算做補償。」
「醒了？」承毅也在？
門是開著的？
就算他忍心傷害多年的朋友、下屬，她也不忍心。
「若鴻，我……我……」一句對不起居然會說的那麼艱難，不是因為開不了口，是因為「對不起」說出來太輕太薄，讓她的悔愧顯得太蒼白！
「若鴻……」她看著他，淚流滿面。
若鴻似乎感覺到了她的異樣，眼睛沒有睜開卻微微地皺了下眉，低低地問：「怎麼了？」
淚水終於流下來。
「別總睡覺了，對身體更不好。」他拿起她的手，平靜地撫摸著。
「一直病著，」她黯淡了眼光，「我該去見下若鴻的。」口氣也飄忽了。
真拗口，難為她怎麼能說的這麼順溜？也許……已經在心裏說了無數遍了。
不！穆勒，他對她的好，對她的用心只會加重她的負擔！穆勒，今生就放過她吧！
梓晴想起了早上承毅的那個詭異眼神，他是因為可以讓她知道若鴻和別的女人上了床而得意的嗎？
可是，他為什麼非要選靜嫻啊？
承毅？
「別過來，梓晴！別過來！」
「你不要懷疑他對你的愛。」看見梓晴露出些微失望的神情，廖小苓一冷臉色，她受不了她這麼冤枉若鴻。天知道，為什麼他會愛她？！她真是怨恨死這一點了！
「你不是沒有時間嗎？！」
轉過陰暗的過道，光線突然明亮起來，空氣也流通的多。牆壁居然還是乾淨雪白的，牢房的數量也不多，很安靜。
「若鴻！」她跨前一步，雙手攀住粗礪的木樁。
「梓晴，你走吧，不要再來見我！只要讓我知道你很好，就算是你對我最大的補償！讓我覺得我的犧牲是值得的！千萬別哭了，尤其不要因為我！」
「這十位姑娘里，並沒有我想要的。」
一想起若鴻，那個飄著微雨的早上就出現在她腦子裡，還有他落寞的身影……
「在想什麼？」
她一直在逃避，一直提不起勇氣去見他。她實在欠他太多，多到她因為無法償還而絕望。
廖小苓怎麼說的？能愛一輩子她的心靈，卻不能愛一輩子她的身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