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譚音，你人在哪裡？」
譚音沉重地嘆了口氣。
「回來吧，楚杭，快回來，別再走下去了。」
「……」
「……」譚音噎了噎，「那你這大雨天的來小樹林是幹嗎呢？」
楚杭皺著眉在門口站了會，才轉身敲了隔壁的房門：「陸思琪，你看到譚音了嗎？」
譚音看了眼楚杭：「那個，謝謝你出來找我。」
「譚音！」
「恩。房門開著，人不在。」
而很快，楚杭也驗證了這一點。
譚音還沉浸在悲傷里：「哎？下雨了啊，這漫天的雨，簡直就是我的淚我的罪。」
「這個說來話長，總之不是她的本意，她其實對沒考好相當羞愧自責，甚至幾度想要尋死……」
楚杭背過身，催促道：「行了，上來吧。這裏冷死了。」見譚音還不上來，他的耐心幾乎有些消失殆盡，「你怎麼還不……」
「……」
楚杭的語氣平靜鎮定，要不是譚音之前一路跟著他，都要被他此刻一臉的正氣凜然給騙過去。
譚音覺得，楚杭的自我感覺，才是真的好，她還有些凌亂，就聽到楚杭又低低地加了一句——
然而她沒想到，等她走回去，剛才還無人問津的房門口，此刻正站著楚杭。
「你太高了。」譚音看著他，誠實道，「和你比，我是個矮子，你不再蹲下點，我趴不上來。」
「我確定她不在廁所，也不會在浴室，因為我剛從裡邊出來呢。」
楚杭微微蹲下身，朝背後沒好氣地看了譚音一眼：「叫你上來。」
楚杭是去外面找她嗎？
蔣一璐大概也想到了這一點，她補充道：「其實她主要是有點心事，你也知道的，她……她上學期期末考成那樣，還被自己親爸掛了那麼個諷刺意味的橫幅懲戒，她的自尊心遭到了毀滅性的打擊！」
她其實可以回去的，其實沒必要跟著，楚杭未必是來找自heｔuｂｏoｋ•ｃom•com己，就算是找，找不到應該也很快會回去，然而譚音不知道為什麼，內心情緒有些複雜，她總覺得，自己對楚杭的外出負有責任。
譚音點了點頭，其實說自己房裡也不準確，這裏太過偏僻，不僅沒有飯店，也沒有賓館，唯一有的只是村民自己搭建的樓，每一層里用隔板搭成了一間間，一人一個隔間，專門供來寫生的學生住，裏面只有一張單人床和簡陋的書桌椅，廁所浴室則共用樓層里的，男女分開。雖說條件艱苦是必然的，但譚音還是相當滿意，畢竟有了自己的小空間，遇上雷雨天，也不必擔心會穿幫。
譚音這次沒反抗了，她披著楚杭的外套，雖然像個偷穿大人衣服的小孩，但確實這件外套為她抵擋了不少寒風。
楚杭盯著譚音看了兩眼：「這又是你什麼新的伎倆，以退為進試圖引起我的注意嗎？」
「你問這麼都幹嗎？」楚杭有些不耐煩道，「你是我的誰？我做什麼事都要向你彙報？」
楚杭問了一圈，終於找到了蔣一璐。
「……」
「啊？」
「……」
譚音踮起腳，聽話地把傘舉過兩人的頭頂。
「你不是殘疾了不能走路了嗎？」
譚音簡直欲哭無淚，蔣一璐啊蔣一璐，你撒謊能不能也打個草稿啊！這個天正常人誰他媽出去散步啊！
「……」
譚音這才終於從瞎想里抽離，她看了眼天，也忍不住皺了眉，天氣預報明明說今天晴，結果眼下這陣勢，顯然是在醞釀一場雷雨啊。
譚音幾乎是馬上閃身到了楚杭身後一刻樹下，打雷一停，她就會恢復正常。
可惜雖然楚杭喊著譚音的名字，雨聲和雷聲夾雜下，這聲音很快就消失在樹林里了。
「現在可以了，矮子。」
楚杭皺著眉望著屋外的狂風暴雨雷鳴閃電，頓時沉默
和-圖-書了。
「那是你對譚音不了解，她是那種表面嘻嘻哈哈其實內心早已千瘡百孔的人，她不願意用負能量影響別人，所以把這些心事和痛苦都留給了自己，她也是想要好好學習的，但沒想到她的理工科基礎實在太差，其實她每晚在宿舍學到半夜一點，但是……哎！但是還是學不會啊！」
「你也淋濕了，你穿著吧，我反正都濕透了。」
「楚杭！我在這裏！」
果然楚杭也質疑起來：「可我看她沒有哪裡有羞愧自責的表現。」
楚杭看了譚音一眼，氣勢迫人：「穿上。」
……
這次楚杭的傘並不大，路面又泥濘濕滑，譚音沒敢躲在他的傘下面，只能冒著雨跟在他身後，沒多會兒，就淋了個透心涼。
譚音幾乎在懊喪中度過了下午，她只能化痛苦為動力，努力在寫生本上畫著。
幾乎是條件反射般的，譚音忍著內心的悸動，跟上楚杭的步伐，一起走進了雨里。
楚杭愣了愣：「那橫幅是她爸掛的？」
「上來。」
楚杭又依次問了幾個同學，得到的回復都是沒見到譚音。譚音一路跟著他，也不知道楚杭這麼執著知道自己上哪兒了到底是為什麼。
她看了一眼譚音的寫生本：「你今天戰鬥力怎麼這麼強？畫的這麼猛？明天還有一早上呢，你這麼趕幹什麼？」
蔣一璐趁機道：「總之你放心，譚音沒什麼大事，就是有點苦悶，出去走走很快就會回來的，你回去吧，不用管她了，我會負責保證她安全回房睡覺的。」
楚杭臉色有些難看，嘴唇其實凍得也有些發白：「你大半夜的一個人跑樹林淋雨到底是怎麼想的？就蹲在這棵樹下面，淋成這樣也不跑回來？」
楚杭沒有說話，只是直接脫下了外套，然後甩給了譚音：「你穿上。」
楚杭冷著臉，越過一個泥坑，快步走到了譚音面https://www.hetubook.com.com前，他把傘塞到了譚音手裡：「你撐著。」
畢竟是外宿，生怕學生出什麼意外，林老師生怕自己一個人管理不過來，於是為了方便清點人數和安全考量，把每組學成安排在了一層，每層由各自的組長負責，確保晚上十一點必須回到各自房間睡覺。
楚杭抿著嘴唇，沒說話，然而他最終還是彎下了他尊貴的膝蓋，在譚音面前整個人都蹲了下來。
蔣一璐轉了轉眼珠：「哦，這樣啊，譚音……譚音剛才出去了！」她信口雌黃道，「就她剛才和我說，覺得房裡有點悶，出去走走透透氣！」
也不知道是不是老天終於開眼，就在譚音都快要絕望之際，雷聲終於開始停了，雨點也開始變小了。
果然，楚杭已經能聽到她這次的喊聲了，他回頭，循著聲音，終於看到了樹下的譚音。因為一路淋雨，譚音此刻完全像個落湯雞，她雙手環胸，瑟瑟發抖地站起來，用手撥開濕了以後蓋在臉上的長發。
譚音就這樣看著楚杭身姿挺拔義無反顧地衝進了這場夜雨里，一瞬間，她的心裏糅雜著說不出道不明的情緒和震撼。
楚杭沒說話，但至少轉身離開了。譚音算是鬆了口氣，雖然蔣一璐胡扯了一通，至少把這事糊弄過去了。
蔣一璐想也沒想：「你說的這是三角戀吧，我愛著你，你卻愛著一個傻逼，還用我的錢養傻逼是吧？這種事吧，我覺得自尊心一定很受挫啊……」
「你快清醒點，這雨看起來要下大，你看烏雲那麼多，我總覺得可能會打雷！」
雖然我很欣賞你臨危不亂信口雌黃的能力，但這劇情編的有點太誇張了吧朋友……
「譚音！可找著你了！」
陸思琪搖了搖頭：「沒有啊，她不在嗎？」
天天學到半夜一點還學不會，可不是說我笨嗎！
包圍著村民樓的便是一片鬱和*圖*書鬱蔥蔥的樹林，遠離城市的喧囂讓這裏特別安靜，只有雨聲還有間或夾雜期間的蟲鳴，楚杭撐著傘，開了手機的電筒功能，表情嚴肅而認真地走在泥濘的路上。
譚音聽到這裏，心情更沉重了：「我問你啊，如果有個人欺騙了你，背著你吃獨食，你在發現這個人的真面目之前還曾經想著把搜羅的好東西給她，得知真相以後，你……你會是什麼樣的感受？」
「……」
譚音亦步亦趨地跟著楚杭，看著他走回自己的房裡，關上門，她才終於安心下來，準備離開。只是她前腳剛跨步，就聽到楚杭的房門又一次打了開來，他拿了把傘，看了眼窗外的雷雨，抿了抿嘴唇，然後下樓撐開傘走進了暴雨里。
「誰出來找你？」楚杭幾乎轉開了臉，「別自我感覺良好了，這種雨天，我腦子壞掉了才特意出來找你？」
譚音跟在楚杭身後，不停地喊著，但是楚杭聽不到。而隨著時間推移，他不僅沒有找不到很快就回去，臉上的表情反而越發凝重，人也往樹林更深處走了去。
楚杭果然沉默了。
晚飯過後，雨就漸漸大了，這地方荒的很，沒人會這個點出去，大家不是三三兩兩坐在大廳里聊著天，就是各自窩著玩手機，因此雷鳴閃電的時候，也沒有人在意譚音的「消失不見」。
譚音是在廁所里隱身的，好在周圍沒人，也不突兀，她慶幸地想，幸好剛才出房間沒關門，因此待會閃進門裡也不會引人注意。
蔣一璐，你背後這麼黑我！我可都聽到了啊！
傍晚快收工的時候，蔣一璐終於找了過來，因為不在同一個小組，每個小組又分了一片區域，因此寫生時蔣一璐和譚音並不在一起。
「還有，我的腰好的很。」
「恩？」
楚杭冷哼了聲：「讓我看到你堅強獨立的一面？你死心吧譚音，你就算兩條和圖書腿都扭傷了只能從這裏爬回去，我也不會改變對你的看法。你也不要覺得我對你有什麼特殊，今天不論是誰被困在這裏，我都會背回去的。我要背你回去，單純因為我的教養不允許我把一個女生單獨留在這種地方。」
蔣一璐卻一發不可收拾，她絮絮叨叨分析了許久，才突然摸了摸自己的臉，然後抬起頭愕然道：「譚音，好像下雨了。」
譚音噎了噎，決定還是不和蔣一璐討論這個話題了。
大哥，都這時候了，你怎麼審題的？你關注的都是什麼細節？
蔣一璐聽著窗外滾滾雷聲，自然知道怎麼回事，她看了楚杭兩眼，四兩撥千斤道：「你這都晚上了，找譚音什麼事啊？孤男寡女的，不太好吧？」
蔣一璐不明所以：「楚杭為難你了嗎？對了，他之前下午的時候突然跑到我們每個人面前，問我們誰隨身帶了吃的，最後好像是孟悠然給了他一塊巧克力，也不知道怎麼了。」
「我……我剛出來的時候雨還沒怎麼下大，我本來只打算轉一圈就回去，但就是不小心被什麼絆了一跤，摔傷了，扭傷腳了。」譚音說著，還配合著單腳跳了跳，「正好我另一隻腳剛拆石膏，也還沒恢復好，所以一下子就沒法走路了，就被困在這裏了。」
楚杭像是氣笑了：「你以為我想找他？我是她的組長，要清點人數確保我們組每個人都安全回房了而已。所以譚音到底去哪裡了？」
譚音下意識就是拒絕：「不用了不用了，我身殘志堅，我可以的……」譚音解釋道，「而且我太重了，我怕把你的腰壓壞了……」
很快，他的鞋子和褲腿就都髒了，而這場雷雨太大了，周遭又都是濺滿了雨點的樹葉，雨不停滴落下來，楚杭雖然打著傘，但是走在期間，還是被風裹挾著的雨點打濕了。
「反正撐過晚飯就行了，晚飯以後你就回自己房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