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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座島嶼

作者:映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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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第十章

「維克多讓我等你回來。」貝芷意聲音輕到幾乎聽不見。
被混凝土鋼筋保護得細皮嫩肉,臉皮很薄,對肢體接觸敏感,偷偷看他的眼神帶著彎鉤。
這種好奇心同和安沒有關係,貝芷意告訴自己,這是她在遇見和安之前就已經有的好奇,這樣的好奇,在看到粗糙如和安的男人,居然密密麻麻的記錄了那麼多詳細的數據而達到了頂峰。
他擰著眉看著貝芷意小小步的走近他,紅著臉接過了那一疊資料,用他熟悉的,比蚊子大一分貝的聲音向他道謝。
「為什麼要保護鯊魚?」她頂著和安暗綠色的眼眸,又問了一遍,堅持用了英文。
所以他不耐煩的回頭,瞪視那個一直低著頭看記錄的貝芷意。
「我不姓和,所以你不用叫我和先生。」和安在貝芷意幾乎要落荒而逃的時候,才緩緩開口。
她同和安對視,幽暗的光線下,她強迫自己壓下心裏面那些奇怪的情愫。
他只要睡眠不足,瞳孔的顏色就會變深,最深的時候,會變成墨綠色。
他很累。
那天晚上天上沒有星星,悶熱的讓人印象深刻。
「鯊魚,是世界的締造者。」
他會過勞死。
「你很喜歡鯊魚?」她記得小櫻說過,和安喜歡大青鯊。
「那個鯊魚的數據,他說你有專門的記錄格式,需要和你交接。」她維持著蚊子叫的音量,語速變快,語無倫次。
https://m.hetubook.com.com安低頭笑了。
「野生動物走私黑市的利潤僅次於毒品和軍火,這樣的利潤,足夠讓一些落後貧窮的國家大開綠燈鋌而走險。」
「我們保護它,不是因為喜歡,而是因為他們不能滅絕。」
貝芷意握著門把手,那扇實木門突然變得有千斤重。
貝芷意在關上房間的門之前,又沒忍住悄悄地抬頭看了和安一眼。
不至於讓他凌晨兩點鐘回基地,還得打開電腦上傳一堆的文書,三四點鐘才能回房間,一大早七點多鍾又得起來給大家買早餐,然後就是一整天的出海、忙碌。
那台電腦性能很差,開機時間很長,很久很久之後,她才看到了登錄頁面。
那一整個晚上,貝芷意都心不在焉。
和安很少在兩人單獨相處的時候說英語,貝芷意一直覺得這是看起來冷淡的和安潛藏的紳士基因。
躲過了白堊紀的大滅絕的傢伙,卻死在了人類的口腹之慾上。
「我報告裏面的內容會比標準版更多一點,除了這些活動情況,還有大青鯊的遷徙運動,繁育情況以及偷獵損失。」
這樣的環境,人像是被穿上了盔甲。
他不會過勞死的,那麼強壯的一個人,再晚回來都會去游泳池游一圈才會回房間睡覺的人。
「和……先生。」她彬彬有禮的、小心翼翼的,「我以前的工作就是 整理https://www.hetubook.com.com數據的。」
「你可以先記錄其他的,鯊魚的數據還是我來。」和安抹了一把臉,坐到了電腦面前,按下了開機鍵。
「有沒有不懂的?」鬼使神差的,這一次他用了中文。
所以她做得還算專業,可以幫他做點事情。
肯定不會過勞死的。
下顎隱隱作痛。
有很多鯊魚都是死在這樣的魚鉤下,因為掙扎,因為無法擺脫,最後被魚鉤戳穿了整個下顎,死於失血過多或者無法進食。
和安挑起了一邊的眉毛。
她慢慢的起身,把手裡的英文書放回原位,收拾好散落了一桌子的教材,低著頭繞過和安所在的電腦桌。
安靜的黑夜,外面蛙鳴蟲唱,基地的大燈早就關了,只留了辦公桌上一盞小小的檯燈,剩下的就只有顯示器的光亮。
和安沒有馬上回答。
她洗了頭,頭髮披散著遮住她半張臉,看起來比剛來的時候更瘦了一點,保守的睡衣睡褲都能看出她不盈一握的腰肢。
「鯊魚消失了,海洋的食物鏈就會產生生態混亂,海洋變化了,陸地上的生物也一樣會發生變化。」
她……其實根本就沒有改掉她的壞習慣,這看起來毫無交集的三個禮拜,足夠讓她偷偷地摸清楚和安所有的習慣性動作和生活規律。
「還沒睡?」和安看起來一切如常,哪怕他們兩個已經莫名其妙的整整一周沒有說過一https://www•hetubook.com.com句話了。
他用的英文,他的母語。
備課的時候下意識的把所有的菜譜都翻譯成了中文,挫敗之後索性什麼都不做,打開了一本英文小說,翻到了第一頁,就再也沒有動過。
「它們會消失么?」那些傳說中的食人|獸,那些電影中僅僅憑著一己之力就可以掀翻輪船的傢伙,會消失么?
「謝我幹什麼。」他笑,嘴角扯了扯,坐回到電腦面前。
和安下意識的中英文轉換,也讓貝芷意更加放縱自己的好奇心。
那些被諸多傳說和影像掩埋掉的,關於鯊魚的真實故事。
都市女人。
「不喜歡。」他微微的笑了,「它們太蠢了,我巴不得它們沒有背鰭,沒有大塊頭也沒有那些尖牙。」
她多少可以幫一點忙,文書工作是她做慣了的。
在貧窮面前,環保算什麼。
他看起來並沒有注意到她,他在等待這台破電腦開機完成,閉著眼睛蹙著眉心,電腦的冷光屏照得他的臉蒼白的像是在反光。
貝芷意看著他的背影,嘴唇被自己用力的咬到疼痛。
那個急著回家相親結婚的女人。
「你坐下來對照著之前的表格記吧,不急。」和安內心對自己嘆了口氣,站起身走到了大廳中央的辦公桌邊,拿出了一疊報告遞給貝芷意,「內容很多,你慢慢來,有問題隨時問我。」
可是今天,他坐在那裡,對她說了英語,臉上沒有任何表情m.hetubook•com•com
她強迫改了很久的壞習慣,在這個悶熱的夜裡又有了複發的跡象。
和安回來的時候,基地里其他人都睡了,他輕手輕腳的放好了自行車,推開門看到貝芷意的時候,明顯的愣了一下。
他有些不耐煩的敲擊著滑鼠,發郵件的動作急促而粗魯。
和安沉默。
為什麼會建造鯊魚保護區,保護這種傳說中異常兇猛的吃人猛獸。
貝芷意維持著仰頭的姿勢微微張開了嘴。
凌晨兩點半空無一人的基地大廳里,他聽到自己用很正常的語氣在對她講述他對無數志願者講過的話。
那就還是他來吧。
貝芷意手裡的門把手被她捏到發燙,悶熱的基地里,吊扇的聲音在半夜聽起來特別嘈雜,一如她現在亂七八糟的內心。
「好的。」她用英語回答,又挺直了腰桿,「對不起。」
為什麼是鯊魚 ?
「地球上所有新生命的進化都受其天敵的影響,鯊魚的存在,讓海洋生物出現了不同程度的進化,甚至促成了新物種。」
「會。」
「鯊魚是地球上最古老的動物之一,比恐龍還要早出現一億五千萬年,是地球上第一個有頜骨的脊椎動物。」
貝芷意在燈光下微微仰頭。
貝芷意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他在說什麼。
小櫻說,和安最愛鯊魚。
像沒有魚餌的魚鉤,咬上了,就很難掙脫,每動一下,都會痛得齜牙咧嘴。
電腦屏幕里他的倒影只有他自己能看到www.hetubook.com•com,他看到他笑得自嘲,眼睛不由自主的瞥向那個安靜如雞的女人。
明明是猛獸的樣子,卻最終只能被人類追殺到幾近滅絕。
「……」和安的眉頭皺得死緊,「距離這個島三十海里的地方有一個大青鯊保護區,我們主要是負責定時記錄大青鯊在離島垂直和橫向活動的情況。」
「世界的締造者消失了,這個世界就總有一天會回到被締造之前的樣子。」
「我以為……現在吃魚翅的人很少了。」前兩年網上開始了鋪天蓋地的禁吃魚翅的宣傳,她以為現在飯店裡的魚翅已經很少了。
貝芷意就這樣站在門邊拿著本子一條條的記。
眼底的青影明顯,嘴角向下,抿得很緊。
他坐在那裡安靜的看著她,一言不發。
「處在食物鏈頂端,就意味著海洋中大部分的重金屬最後都會在它們身體累積,鯊魚近幾年的繁育情況已經越來越不容樂觀。」
「更何況,鯊魚身上還有魚翅。」和安嘴角彎起了嘲笑的角度。
「為什麼是鯊魚?」貝芷意在一堆英文數據中抬頭,看到了和安暗綠色的眼眸。
她在一開始申請志願者的時候,甚至以為這是網站編輯錯了,他們要保護的是鯨魚海豚,而不是鯊魚。
他和她之間隔著空曠幽暗的基地大廳,她的臉在熒黃色的檯燈下散發著柔和的光。
貝芷意在燈下挺直了腰桿,握緊了手裡的書。
貝芷意悄悄地抬頭,悄悄地看他,然後迅速低下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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