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三章
「再學兩個菜吧。」禹懷萍敲鍋鏟，「明天就要回魔都了，學校里馬上又要開高三動員會我和你爸爸都脫不開身，你這次去泰國我們就不送你了。」
「但是我們人也吃大鯊魚。」
「我們也能看出，他也是真心要跟你過日子的。」
還是個身高塊頭在人群里一眼就能看到的外國人。
他也喜歡和孩子玩，貝芷意的幾個侄子侄女被他刻意賣弄顯擺的幾張潛水圖片收買了，海底的奇異動物在他的描述里都有了生動的故事，半個小時下來，這幾個侄子侄女乾脆已經直接改口叫他姑父，喊一聲和安就樂呵呵的給他們一顆大白兔奶糖。
「哦。」貝芷意手忙腳亂的往鍋里丟油豆腐。
所有人都盯著他們十指緊扣的手，笑嘻嘻的。
「有空來阿姨家吃飯。」周阿姨又蹬上了自行車，看著貝芷意的大紅臉善意的笑，「阿姨家新做了一批梅乾菜，你走之前讓你媽到我那裡拿點。」
十指緊扣呢……太害羞了。
廚房外面，和安高大的身影隱在陰影里。
和安睡眠仍然不行，做惡夢的時候她會偷偷跑進他的房間等他睡著了再出來。
「他……睡眠不太好。」貝芷意覺得自己需要解釋一下。
「不管以後會怎麼樣，起碼你們兩個現在的情況，我和你爸爸都還算滿意。」
禹懷萍給她打包了幾大箱東西，弄得她差點以為自己馬上就要嫁過去了。
她在熱火朝天的廚房裡絮絮叨叨。
於是只能瞪著眼睛不明所以的抱怨了一句：「你幹嘛呀？」
「你們反正是要結婚的。」禹懷萍直接把貝芷意瞪到不知道該用什麼姿勢站著之後，才開口，「都那麼大的人了，我心裏也有數。」
和安曲指敲了下貝芷意的腦袋，新仇舊恨一下子都涌了上來：「你怎麼就那麼喜歡相親和圖書！」
貝芷意迅速的住嘴了。
五官沒變，體型沒變，連穿衣風格都仍然是以前的樣子，但是整個人，亮了很多。
「……為什麼啊？」
「有的會。」
「你那個要相親的男人，就是他們家的吧。」和安走出學校就貼著她的耳朵問得殺氣騰騰。
「男朋友啊？」周阿姨呵呵的笑。
他甚至還能聽懂大部分他們家鄉的話。
「腐乳省著點不要放那麼多。」禹懷萍又開始碎碎念，用筷子啪的一下拍在貝芷意的手臂上，「你那邊豆腐乳買不到，用完了別指望我給你寄。」
「我給你留了兩包梅乾菜，兩包干木耳，你大舅舅前陣子送過來四包雞樅菇也都給你打包帶過去。」她絮絮叨叨，「肉是不是不能帶？本來還給你做了醬油肉。」
她侄子在銀行工作壓力也挺大的，娶一個那麼嬌滴滴的女孩子回家，不見得是好事。
「那我不要看！」
她騎著自行車從他們面前穿過去，然後一個急剎車停住兩腳蹬地往後退了兩步，瞪大了眼睛。
「我跟你說，底線就是不能換國籍，你敢換我就登報跟你斷絕母女關係。」禹懷萍拿著鍋鏟威脅貝芷意。
他眼角也有些紅，臉上卻笑得再也不再有陰霾。
「和安的精神狀況還算健全，我和你爸爸之前還擔心過他經歷了那些事，會有些極端的心理反應，現在看起來倒是都還算不錯。」
幾個侄子侄女一邊嫌棄改口費太廉價，一邊追著他喊得震耳欲聾，貝芷意家那一整天都熱熱鬧鬧的，禹懷萍和貝安民的臉上難得的一直帶著笑。
她介紹相親前還猶豫過，這樣聽話的孩子讀書的時候是不錯，但是工作了還是這樣，其實挺不合時宜的，總覺得她這樣軟軟弱弱的，什麼事都需要被照顧。
他有些hｅｔuｂｏok•cｏm•cｏｍ后怕，拽著她揉腦袋的手放到嘴邊又是啊嗚一口。
貝芷意放棄從和安那裡搶回自己的爪子，硬著頭皮笑眯眯的跟周阿姨告別，然後再笑眯眯的和門衛大爺告別。
本來很期待的事情，現在突然變成了捨不得。
「我們還要看魚。」小侄女只有六歲，奶聲奶氣。
大家一開始看到他外國人的長相都有點發怵，但是和安一開口，大家基本就都鬆了口氣。
禹懷萍斜著眼睛看她。
誰也沒反駁大舅舅的話。
「我的工作簽證還有兩周才能辦下來，結婚的事情要走好長時間的程序，沒有那麼快。」
「姑父？」貝芷意的小侄女悄悄地走過來，悄悄地喊他。
「肉和種子都不行。」貝芷意偷偷的開了鍋蓋嘗味道，被鹹的直咂嘴。
貝芷意看著手上淺淺的牙印目瞪口呆。
自己的女兒能找到個一心一意對她的，能夠為她擋風遮雨的男人，他們為人父母的肯定不會再攔著不放。
貝芷意默默的同和安隔開一段距離，然後才點點頭。
「綠卡不是美國國籍，不影響中國國籍的，我不會換國籍的。」她小聲的保證，「結婚證要在兩個國家都登記一下，我們這裏挺簡單的，只要和安去大使館開個單身證明就可以了，和國內結婚一樣。」
貝芷意沒有反應過來，只是覺得剛才被他敲的腦袋有點痛，被他咬過的手麻麻的，想換隻手去揉頭又怕被他抓住再咬一口。
已經不是第一次了，在離島上就看到她跟她媽媽承諾回家相親結婚，回了中國又要相親，再想到這女人之前就已經相過好幾次親，瞬間有些醋意翻湧。
「不好吃。」
萬一她之前和相親的對象看對眼了，哪裡還有他什麼事。
「我也不知道。」
「臭豆腐這種東西那邊肯定沒和-圖-書有，你要吃就只能回來吃了。」
「小意？」周阿姨差點沒認出來，老貝家的女兒怎麼感覺變了那麼多。
只是沒想到，連老貝家的女兒，都能自己找到男朋友了。
「好吃么？」
「我們還從來沒有往國外寄過東西，回頭還得找人問問。」禹懷萍關火裝盤，「你這丫頭從小到大都不惹麻煩，一惹就惹一個大的，我都不知道這跨國婚姻應該怎麼辦手續，以後我們要去泰國看你怎麼看啊？用旅行簽證還是探親簽證？和安昨天說的那個美國綠卡拿了會不會影響中國國籍的？不是說中國不能有雙國籍么？」
貝芷意一邊被油濺得四處跑，一邊一頭汗的覺得自己的媽媽真的是親媽無誤。
「大鯊魚會吃人么？」
兩周前禹懷萍推了她侄子的相親，支支吾吾的說她女兒自己找了個男朋友的時候，她就覺得好奇。
「夫妻之前最怕的就是委曲求全的忍讓，你這個性對誰都可以這樣，但是對自己的老公，絕對不能這樣，聽到沒有？」臨到分別，禹懷萍發現自己仍然還有太多太多的東西沒有教給她。
「沒有意外就還是老樣子，每天晚上固定時間給我們打個電話，有網路以後視頻也可以。」
「……哦。」被擰了下耳朵的貝芷意委屈兮兮的又開始往裡面加豆腐乳。
貝芷意忙著幫禹懷萍切下一盤菜的配菜，廚房關著門不通風有些熱，她額頭上冒著細汗。
她又強調了一遍，切菜的動作用了點力，啪啪啪的。
「……」貝芷意臉紅的恨不得把自己往洗菜盆裏面塞進去。
和安一口氣被她這聲軟綿綿的抱怨戳得無影無蹤，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伸手先揉了揉她的頭，然後把她那隻被他咬了一口的爪子拽過來搓了兩下，塞進自己的風衣口袋裡。
「……多了啊和*圖*書！」禹懷萍恨死了，外面都是親戚在又不好直接發火，「再加一塊豆腐乳。」
「美國的比較複雜，要一份出生證明。」貝芷意抿嘴，「不過這都不急。」
和安對她伸出了食指，輕輕的噓了一聲。
「我們對和安真心真意的好，是因為我們也希望和安同樣真心真意的對你好，所以他只要對你不好，你隨時都可以回來。」
她明明動作很輕來著……
她聽話的女兒耐耐心心的聽，偶爾紅著眼眶。
反正，現在她是他的，以後，她也是他的。
「我讓你別放那麼多豆腐乳。」禹懷萍也湊過來吃了一口，氣得又打她的屁股，「丟點油豆腐進去，再加點糖。」
那天從學校回家的時候，他們還遇到了一個意料之外的人物——周阿姨。
「我們家的腐乳肉不焯水，洗乾淨五花肉之後放在鍋裏面把油脂都用大火逼出來，然後再加豆腐乳和腐乳汁，收汁之前一定要加白酒，你爸爸上次加了白葡萄酒，味道酸的都不能入口。」禹懷萍是完全閑不下來的個性，趁著貝芷意在鍋里收汁，又在廚房裡面東翻西翻。
況且老貝家那叫一個護短，真有個什麼事七大姑八大姨的都會衝出來找他們理論，要不是她侄子見過貝芷意幾次覺得真的不錯，她還真不想操持這場相親。
順毛了。
……
他哼著歌摟著她往家裡走。
「這種事情宜早不宜遲。」禹懷萍很淡定，等貝芷意切好了菜把菜刀洗乾淨放到一邊，才繼續，「你這兩天天天半夜三更往和安的客房裡跑，你當我跟你爸爸是聾子瞎子？」
挺明顯的，那個氣質年齡和貝芷意媽媽差不多的女人，一直在偷偷的瞄他，目光探究而好奇。
「周阿姨。」貝芷意規規矩矩的打了個招呼，漲紅著臉想要不動聲色的把和安跟
和_圖_書個鐵鉗子似的扣著她的手給拉開。「這孩子沒忘根。」貝芷意的大舅舅頗有些感觸，私下裡對和安的評價極好。
老貝家的女兒在學校里是出了名的聽話，是期末考試前把期末考試卷放在她面前她都不會偷看一下的那種聽話。
做父母的，也沒什麼奢求的。
「沒有小魚了，只有大鯊魚。」和安的聲音略微的有些啞。
「真是女大不中留。」禹懷萍一邊憤憤，一邊在油鍋面前探頭探腦，「做菜的哪有怕油鍋的，燙兩下皮厚了就不會怕了。」
想想認識她之後經歷的那些事，如果沒有她這樣溫溫柔柔的陪著，他真的不能保證自己能撐到現在。
「自己煮的時候記得嘗味道，咸了就加點配菜加點糖，甜了就再加點鹽。」禹懷萍索性自己動手，大刀闊斧的往鍋里丟東西，「做菜講究手感，不要縮手縮腳的，多做幾次就知道怎麼調味了。」
一個土生土長的美國人，孤身一人在異國他鄉五年，卻仍然一口張嘴就來的流利中文，用詞很準確，為了避免歧義，他在回答長輩問題的時候，說話的語速會刻意放慢，很鄭重也很尊重。
和安在貝芷意的這個大家庭里，挺受歡迎的。
貝芷意則忙著在廚房裡跟禹懷萍學做腐乳肉，她記了整整一個本子，一些家鄉菜，還有禹懷萍教她的簡單做菜的方法。
這丫頭認識他之前簡直就是把相親當成最後歸宿，做事情那麼認真的人，估計相親也認真的很。
「調味料我讓你爸爸給你打包幾箱寄過去，醬油和料酒這東西味道不對做出來的東西差別太大。」
這兩個小年輕眼底都有對方，不是被戀愛濃情蜜意沖昏了頭，而是在踏踏實實的為了以後的日子在謀划的。
他氣得好認真，眉心都皺起來了，臉冷成了剛遇見那天以為她要逃票進島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