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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念間，他又想起導師的暗示。

喬安欽佩他的正義感，「可是我們又能做些什麼呢？」

霍爾頓會意地點了下頭，跟著他登上二樓，在客廳中坐下。

莫里亞蒂教授可不是羅爾斯大師那種馬馬虎虎的性格，「眼睛里揉不進沙子」這句話，用在他身上再貼切不過——畢竟這可是一位全天24小時恆定「真知術」的男人。

「這麼早來找我，出了什麼事？」喬安問。

「早安，維達博士，早飯已經做好了，馬上給您端過來。」

既然導師已經了解自己的異怪血統，喬安很自然的產生一個顧慮。

朵兒微微一笑。

「噢！連您都看出來啦？」

喬安接過稿紙，從頭細讀了一遍。

事實上，從他意識到自己的秘密已經被導師看穿的那一刻起，師生之間就產生一道無法掩飾的裂痕。

……

霍爾頓不愧是文藝學院與法學院的雙料高材生，文筆雄健，邏輯清晰，論證嚴謹，在短短千字的文章當中如實曝光了ｈtｔｐs://wｗw•hｅtuｂｏｏｋ.ｃom.com維穆爾河谷爆發天花以及河谷鎮慘案的真相，譴責陰謀的策劃者，警示民眾不要被野心家利用，釀成種族屠殺的慘劇。

「維達博士，我家可憐的鮑勃，當初不就是在維穆爾河谷執勤時慘遭當地土著馬匪殺害的嗎？街坊們都說那個叫洛根的傢伙就是馬匪頭子，現在好了，這個惡魔已經伏法，我家鮑勃也算是大仇得報了，得知這個天大的好消息，您說我能不高興嗎？！」

「如果您永遠都不明白，反而是一樁好事。」朵兒笑著打開房門，「是時候說再見了，維達博士，祝您晚安。」

安德森太太見他沒有做聲，臉上也沒有笑容，不由患得患失起來，打開報紙看了看，遲疑著喃喃自語：「那個賣報的小子，說得是不是真的啊？該不會是拿我尋開心，讓我白高興一場吧？」

「我們可不能任由小人造謠，污衊洛根先生和他的族人啊！」霍爾和_圖_書頓憤慨地說。

喬安朝安德森太太那邊望了一眼，低聲對霍爾頓說：「去樓上聊。」

自從安德森上尉死後，老婦人整日愁眉不展，時常獨自躲在廚房中，捧著兒子的遺像默默垂淚，今天是這段時間以來，喬安頭一回在她臉上看到笑容，不由大感意外。

「假如將來某一天，主人不要我了，而您也還沒有找到出路，請允許我陪伴在您身邊，好歹有個人照顧您，哪怕是同病相憐，至少可以相互取暖；反之，如果那時候您已經成長的足夠堅強，不再迷茫，我就可以放心離開啦！」

「什麼約定？」

「出賣」這個念頭剛一浮出腦海，喬安就感到慚愧與自責。

安德森太太還在等他讀報，而他卻開不了口——每念一個字，都比生吞一隻蟑螂更令他感到噁心。

「喬安，早上好！」霍爾頓走進來，笑著打招呼。

第二天早上，喬安準時起床，下樓的時候看到安德森太太正在打掃客廳，臉上難得的喜氣洋ｈｅｔｕbook•ｃom•ｃｏm洋。

詩人先生一屁股坐在沙發上，懊惱地說：「今天的早報你看了嗎？有一篇關於洛根先生的報道，通篇謊話，差點把我氣死！」

這些年來，導師對他的照顧無微不至，不遜於生身父母，自己竟然會有提防導師的念頭，實屬沒良心！

「朵兒……謝謝你的體諒。」喬安禁不住有些感動。

「朵兒，我不太明白你的用意。」

喬安接過報紙，果然發現頭版頭條刊登出軍方發布的平亂戰報，通篇是對阿薩族人的惡毒攻擊，對洛根大叔的污衊與醜化，卻對這場衝突的根源——被天花病毒污染的毛毯，以及河谷鎮的大屠殺——隻字不提。

她的笑容美到極致，令人目眩，喬安卻從中品味出一絲悲涼，彷彿恆星消亡前的最後一次閃光。

「好的。」

喬安只是草草瀏覽一遍，就被報上歪曲的報道深深激怒。

「看看這個！」霍爾頓神秘一笑，從上衣口袋裡掏出一疊稿紙，「看了今天的早報，我實在氣不過hｔtｐs://ｗwｗ•ｈｅｔubooｋ•ｃom.ｃom，花了半個鐘頭在餐桌旁寫了一篇文章，澄清這次土著暴動的前因後果，你看看吧。」

「這是報童剛送過來的早報，我順帶向他打聽了一下，今天有什麼新鮮事，那小子告訴我，頭條新聞刊登了軍隊鎮壓維穆爾河谷土著暴動的重大戰果，還說匪首洛根·沃爾松格三天前在奧斯塔湖畔被官兵包圍，畏罪自殺！」

仔細想來，這也不意外。

猶豫了一下，老婦人把報紙遞給喬安，懇求道：「維達博士，您知道我不識幾個大字，看不懂報上寫得是些啥，您能不能把鎮壓土著叛亂的那條新聞念給我聽聽，好讓我高興高興。」

莫里亞蒂教授與達寧堡「聖母兄弟會」的牧首狄寧交情不錯，狄寧的副手貝蒂女士更是教授先生的情婦，有了這層密切關係，喬安不得不擔心導師把自己的秘密泄露給「聖母兄弟會」。

喬安不記得有在莫里亞蒂教授面前說起自己的異怪血統，更沒有暴露出頸后那顆畸形眼球，但是，從導師的言外www.hetubook.com.com之意來看，他似乎已經洞悉自己的秘密。

喬安離開導師的實驗室，回到家裡，還在思索朵兒那番話的言外之意，卻是百思不得其解。

安德森太太興奮地跑到餐桌旁，拿起那份散發出油墨氣味的報紙。

幸而這時傳來敲門聲，安德森太太跑去開門，喬安總算得到解脫，把手中那份報紙捲成一團，遠遠丟開。

喬安望著眉飛色舞的老婦人，心裏說不出是什麼滋味……

喬安道了聲謝，忍不住問安德森太太：「您今天是有什麼高興事嗎？」

然而人與人之間建立互信很難，摧毀信任卻只要一瞬間，無論喬安再怎麼自責，也無法欺騙自己。

「維達博士，我們做個約定好嗎？」

既然如此，往後是否應該對莫里亞蒂教授多加幾分防備，免得被他出賣？

「你說的那篇報道，我剛看過，完全是在歪曲事實，把一切過錯推到阿薩族人身上，彷彿這場衝突是對方主動挑起來的，寫這篇文章的人，要麼根本不了解真相，要麼就是睜眼說瞎話，無恥至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