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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幫我對付一個人。」是妹妹發來的簡訊。

建康城南郊，雨花台區，某個窗帘密閉的陰暗房間里，到處都是丟得亂糟糟的垃圾。

阿芷姐姐把手機關機了。

「這不是我說的。」王婉柔搖了搖頭，「是一個謝家女說的。」

在褚青青還小的時候，父母就已經去世了，她是由外婆獨自撫養長大的。其亡父為分宗的前褚氏子弟，卻僅僅是因為血脈濃度不達標而已，和家族並無多大糾葛。

某個人影拄著長劍站立中央，對周圍地獄般的猙獰景象視而不見。她低垂著頭顱，似在沉睡，長發從兜帽里落下，如青絲流瀑。

回到座位，她將手機丟還給程晉陽，說道：

邢沅芷一看，立刻便面沉似水，和褚青青道了聲罪，便拿著手機先走出去了。

邢沅芷沉默半晌。

「你的手機已經被我黑了。」

程晉陽：？？？

「我不嫁我不嫁我不嫁我不嫁我不嫁我不嫁……」更多的信息開始刷屏，右上角紅點里的消息數飛快上漲。

與程晉陽這種坎坷的「主角」經歷相比，褚青青的故事就正常多了。

邢沅芷這邊接過合約，仔細檢查。程晉陽在旁邊看了幾眼，便無聊地拿出手機玩了起來。

什麼鬼，駭客？

「小望舒，我知道你在看。」邢沅芷冷冷地道，「不許騷擾我家晉陽。」

說實話，程晉陽從未想過這些。

「因為如果我沒看錯，他就是我一直在等的那個司馬懿。」王婉柔便露出神秘的微笑，「即便他不是，我也會推他到那個位置。你不也是一樣？」

「程晉陽。」

邢沅芷再次沉默。

「為什麼？」一條消息出現在屏幕上，「你又不喜歡他，為什麼和_圖_書要嫁給他？」

「自衣冠南渡以來，這人類世界如一潭死水，已經腐敗得足夠惡臭了。」王婉柔輕蔑地道，「水窪將涸，群蝌互斗。無論皇室還是五姓家……沒有一個敢打破桎梏，只知道在囚籠里撕扯彼此，相殘為生。」

「稍微有點私事要處理。」程晉陽打個哈哈。

「沒事就好。」楊思平鬆了口氣，正要離去，突然手機又振動起來。

「啊啊啊啊啊！」少女氣憤地一腳踢在電腦桌邊緣，整個椅子立刻向後傾倒，將她嬌小的身體摔在了床上。

向家族證明自己的忠誠和價值……

「別糾結這種哲學問題了，咱們好好慶祝一下不行嗎？」

「你厭惡這個世界，卻不打算出力，要讓我家晉陽去出力？」邢沅芷呵呵問道，「這是什麼道理？」

聽完褚青青的解釋，邢沅芷這邊也就認可了。

楊思平正莫名其妙著呢，就看見新的一條消息發來了：

在電腦屏幕前點了幾下，便彈出「設備已失去連接」的窗口來。

「望舒！」門外響起哥哥楊思平的敲門聲，「你怎麼了？」

再看攝像頭的畫面，邢沅芷已經回到座位，和她的未婚夫一起，親密地繼續與僱主聊了起來。

烏江鎮，老房子里。

北方，神都洛陽，龍門石窟。

「多少人在少年時期，滿是要改變世界的雄心壯志。等步入社會後摸爬滾打庸碌多年，被磨平了所有的稜角，才終於認清自己是一個凡人的現實。」

她再次一腳踹開椅子，然後開始在床上滾來滾去，嘴裏仍然在喊著「啊啊啊啊啊」的慘叫聲，彷彿一條自暴自棄的鹹魚般。

「所以你為什麼老覺得和*圖*書他是劉邦呢？」邢沅芷穿著浴袍，從衛生間里走出來，將濕漉漉的頭髮用毛巾綁緊了。

「不是血肉做的，是奶油啊！雞蛋、奶油和麵粉！」同伴生氣說道，「還有大量的糖！」

至於其他人？那些平時叫他寄奴，把他當情敵的族人？

「誰啊？」他連忙回復問道。

「阿四？」她迷茫地抬起頭來，迷糊問道，「什麼日子？」

「不為什麼。」邢沅芷淡淡說道，「女孩子總是要嫁人的，就算是你也一樣。」

「預感。」王婉柔回答說道。

她沉默了片刻：「可我又不是祝小煙。」

像阿芷姑娘和她媽，王大小姐和她爸……都是什麼亂七八糟的玩意！但凡親生父母能靠譜一點，倆姑娘也不會有現在這些怪癖了。

即便是少年同輩的交際圈子裡，他也大概記得好像有個叫「程以舟」的，資質應該是六品頂天了，幾乎進不了他的法眼。

因此當褚青青在讀初中的時候，被檢測出足以衝擊四品的「金屬操縱」血脈資質后，陽翟褚氏立刻就安排她合籍歸宗，過繼給族長褚季野為女兒（重點培養），順帶將她非褚氏血脈的外婆也接到族地里贍養，等於說是全家突然就完成了階層躍遷。

程晉陽這邊也聽得有些唏噓。瞧瞧人家，父慈女孝，這才是正常人該有的生活嘛！

「她怎麼了？」褚青青好奇地問。

「小七！」從外面走進來她的同伴，興沖沖地拍了下她的肩膀，「你知道今天是什麼日子嗎？」

程晉陽：……

「等下再開機。現在，我們先談談合同的事情……」

不是，這哪裡冒出來的逗比啊！告密？我和王大小姐同居的事，你說出去https://m.hetubook.com.com一個字試試看？等下王大小姐就到你家門口，往你腦門子上蓋一百八十個鋼印！

「預感可不靠譜。」邢沅芷搖了搖頭，「婉柔，人是會變的。」

「你沒事吧？」楊思平繼續問道，「是身體不舒服嗎？」

邢沅芷這邊走到餐廳的無人角落，抬起頭來。

算了吧。

「今天是祝小煙的生日哦！」同伴笑道，「我做了蛋糕，要吃嗎？」

嗯，居然叫她「阿芷姐姐」，估計也應該是她認識但不大熟的人吧。

少女立刻閉上嘴巴，不做聲了。

當然，換做程晉陽自己，假如沒有父親和歆南姐的關係，和家族鬧出那麼多不愉快的事情，他或許也不會對家族如此淡漠。因此一飲一啄，莫非前定，各種因果糾纏，都是互相關聯的。

在這件事情上面，只要褚季野將女兒的「想替自己分憂」的心思看在眼裡，褚青青的目的便已經達到。至於最終能否找到內鬼，那其實都已經是次要的了。

「早慧而已。」王婉柔輕描淡寫地道，「難道你我不是一樣？」

少女從枕頭旁邊拿出手機，熟練地打出三個字，然後按下發聲鍵，於是房間里便響起機械的電子女聲：

「那我就當你們答應下來啦。」褚青青重新恢復笑容，從旁邊的包包里拿出早已準備好的文件，「關於雇傭合約，雖然要求保密，但還是得簽署，我這邊也是明白的。」

「你是說，謝令姜？」邢沅芷咂舌起來，「她不是才3歲嗎？」

等等，王大小姐的自戀性格，跟她父親真的有關係嗎？

「所以說，你不懂。」王婉柔冷笑起來，「無父無母，孑然獨身；日有心疾襲擾，夜有噩夢折磨。這麼hetubook.com.com多年下來，這個世界給他的痛苦遠遠多於歡樂，然而他既沒有心智崩潰，也沒有輕生尋死，就這樣硬扛著走到今日，你卻跟我說他未來會甘於平凡，變成一個平庸的人？」

難道是網路暴力……不對啊，她的噴人功夫，我這個哥哥可是一清二楚。而且就算嘴炮打不過，她不得直接將對方的電腦手機通通黑掉啊！什麼時候卻要來我幫忙了？

「謝無奕的女兒。」

怎麼回事？自家那個妹妹整天待在房間里，足不出戶，居然還能有人得罪到她，怎麼可能？

衛生紙、襪子、衣服、空的易拉罐、吃乾淨的泡麵空桶和叉子，七零八落地擺放在地板上，看起來彷彿是最邋遢的女大學生的租房般，然而房間實際的主人，卻只是個差不多14歲左右的少女而已。

邢沅芷默默拿起手機，按住電源鍵，關機。

所以褚青青對家族的歸屬感非常強，不是程晉陽可以比的。

……

你見過入籍測試環節被各種刁難，入籍完后又要被下鋼印，然後翻臉當眾怒斥族長，結果反而被上任族長欽定為繼承人……這種先是大落然後又大起的故事嗎？

嗯，屏幕怎麼點不動了？

弘農楊氏，在四品世家裡也是頂級的存在，族裡甚至有好幾個足以衝擊三品資質的天才，跟神都程氏那種連五品都未必能保住，靠著皇室的沾親帶故來維持存在的「卑門小族」，平日里幾乎是沒什麼來往的。

至於這個叫「程晉陽」的，是誰？

……

「你這是英雄史觀吧。」她淡淡地說道，「並非時勢造就英雄，而是英雄打破時勢。」

餐廳的攝像頭靜靜地嵌在天花板的角落裡。

「我不吃人的血肉……」

「若ｈttｐs://m•hｅtubｏｏk•ｃoｍ•ｃｏm只是這樣腐朽的世界，那毀滅了也就毀滅了罷。我雖自負智計過人，卻也懶得像諸葛孔明那樣，妄想只手挽天傾，最後耗盡心力吐血而亡，仍無法阻止漢室傾頹……還不如坐等一個司馬懿粉墨登場，將這個腐爛透頂的舊世界，徹底推倒于歷史的故紙堆里去。」

「誰啊？」

「夫君子之所取者遠，則必有所待；所就者大，則必有所忍。古之賢人，皆負可致之才，而卒不能行其萬一者，未必皆其時君之罪，或者其自取也。什麼意思，你明白嗎？」

正因為如此，程晉陽對神都程氏這個家族，其實並沒有什麼歸屬感。非要說的話，就是對爺爺程本和比較感激，以及和堂姐程月仙、堂兄程懷言的關係還算好，僅此而已。

「聽好了。」又是一條消息出來，「馬上離開阿芷姐姐，不然我就把你和王婉柔同居的事情，曝光給太原王氏知道！」

「水窪將涸，群蝌互斗……這個形容倒是貼切。」她緩緩嘆了口氣，轉移話題說道。

他這邊也懶得回復，直接將手機遞給旁邊的邢沅芷。

他用手指戳了屏幕幾下，就看見屏幕中間跳出一條消息來：

過了片刻，她的手機振動起來。

無數神佛石雕做金剛怒目狀，其表面爬滿了血肉般的菌毯，肉芽搖曳，觸手曼舞。

「即便他現在有劉邦之志，你又如何能如此確鑿地篤定，他未來真的會義無反顧地走上這條路？就像作者改大綱那樣，有時候只要筆鋒輕輕一轉，故事的結局就會變成另一個樣子了。」

「我沒事。」

這名字好像有點耳熟……楊思平仔細回憶，卻實在想不起來是誰了。

雖然同樣是寒門入籍，他自己的故事可比褚青青的坎坷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