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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元搖頭道：「這倒沒有，不過你罵人了，罵的詞也新鮮，漢奸，賣國賊，你小子編排人的本事可不小。」

「你以為我不想？」周元氣地火氣騰騰的從胸口往腦門上竄，可他攔得住嗎？李逵要是發起酒瘋起來，驚天動地的樣子，連臨沂城的捕快們都攔不住。東陽樓都快被他給拆了。

「我呸，還千古絕唱？你小子要點臉好不好？」

呼嚕聲沒有了，李逵的眼珠子還睜開著，說明他已經醒過來了。躺在船板上，李逵看著視線中對他一再威脅的胖春，忍不住砸吧嘴不信邪道：「我猜你一定不能得逞。」

「老師！」

這是周元的官船，也是沂水縣的門面。大宋的造船業非常發達，內陸水運，海運，都已經達到了前人無法想象的高度。白天黑夜運河上都有往來船隻。

想了一會兒，竟然毫無頭緒，李逵只好茫然的看向了老師周元，尋求答案。

胖春嚇得連家鄉的土話都帶出來了。

不過眼下是枯水期，水位淺，船夫不敢在黑夜行船，萬一擱淺了，又是一場忙碌。

「辭藻一般，自然可以用身臨其境來彌補，你以為當時參加宴會的都是浪得虛名之輩。童主簿不算……」

對於他的這個廚娘，周元也是百般無奈。家中下人的私生活，他是不願干涉的，尤其是婚嫁這種事，嫁了好人家，人家也不見得感激，要說許錯了人嫁錯了郎，這輩子都要在他背後埋怨。周元可不願去做這個惡人。

李逵將口中的魚湯噴了個乾淨，放下碗懊惱道：「老師你咋不攔著我呢？」

胖春扭動身姿，卻給人一種抖動一身勁肉似的霸道：「我不管，我就相中他了。再說了，他也不是本來就傻，是練功練傻的，說不定過些年腦子清醒了呢？」

李逵不服，得和周元說道說道：「老師，這首詩很好吧，不敢說千古絕唱，至少是一時難得的佳作，怎麼可能就一般呢？」

周元說罷，眉宇之間折射出深深的厭惡之色，隨即才說到：「章相，hetubook.com.com其實為人不錯，當年烏台詩案，朝堂上所有人都噤若寒蟬不敢出聲。唯獨章相賭上了性命和仕途，仗義執言，雖先帝沒有怪罪他，也讓很多人替他捏了一把汗。但你別看他性格耿直，做事雷厲風行，近年來受到排擠奔波辛苦，性格偏激了一些，就以為他文采不足就大錯特錯了。」

「算了，不說這些了，說詩文。你的詩太直白了，辭藻也不足，這都是可以訓練出來的。唯獨可圈可點就是說到了志向，詩言志的目的達到了。這是這首詞唯獨可以被成為尚可的原因。為師就拿你師祖前幾年在廬山寫的一首詞《題西林壁》給你講解。」

那首絕句？

周元一腦門子的虛汗，他可不想去章惇面前蹙霉頭，嫌棄道：「你要改，就找章相去。」

李逵小心翼翼道：「老師，我沒有傷人吧？」

好在她並不知道李逵做了這麼一個應景的夢。反而看著李逵睡夢中嫌棄的表情覺得挺有趣，扭頭對周元道：「老爺，他可真有意思，睡覺還睜著眼！」

可周元知道，他沒有被重用，根本就不是能力問題，也不是站錯了隊，而是純粹替人受過。有道是虱子多了不咬人，他也不在乎自己的弟子怪話連篇，得罪當朝權貴。但還是忍不住提醒道：「不過你小子想要參加省試和殿試就麻煩了，省試還好，糊名之下只要文章詩詞過關，不會有人刁難你。但殿試的話，就憑你今日的辱罵，只要呂相沒有下台，你恐怕一點機會都沒有。」

改，章惇說出的話你也想改？你就不怕被他記到小本本上，成為他老人家今後起複之後的報復對象？哦，不對，要是李逵的話，根本就不用等章惇起複后，章惇如今的身份就能把李逵收拾的死死的。

之所以和胖春多說幾句，不過胖春畢竟是他看著長大的，比普通的僕人有更多的感情。

只能等天亮之後開船。

「老師，你似乎對章相印象不錯，可為什麼他不待見和_圖_書你？」李逵覺得自己有義務替老師鳴不平。

「關鍵他是傻子！」周元捂著額頭心說：就李全的智商，說敦厚老實就是罵人啊！

李逵懊惱無比，隨即想到周元的處境，不免擔憂道：「老師，會不會讓你受到影響？」

周元著惱道：「別以為寫了一首還算將就的詩，就尾巴翹上天，不知天高地厚。為師的事不用你管，你也管不了。」

噗——

仗著李逵睡著了，許春麗氣勢洶洶的對李逵比劃著了兩下。

李逵腦海中宛如一道閃電炸雷，腦子嗡嗡的聽不到一點聲音，口中爆出了兩個大字——卧槽。

要是胖春知道李逵夢裡會有如此精彩的故事，肯定會惱羞成怒，將善使的鍋鏟子拍在李逵的臉上，好讓他知曉，胖春的火爆脾氣不是吹出來的。

斷片不重要。

胖春被李逵嚇得跳起來，腦袋磕在船棚上不說，還翻到在地，要多狼狽就有多狼狽。聽著周元的訓斥，她有點委屈，她根本就不想走，還想著問李逵他族兄李全平日里的喜好之類的，好讓她有投其所好的機會。

比如說有沒有打人，打的人是否是他招惹不起的存在。

周元苦笑道：「你個沒心沒肺的丫頭，看把你爹給氣的，都不願和你一路回去。和李逵的兩個兄長寧願趕路奔波也不願坐船。回去之後，看你如何向他交待。」

臨沂城外的運河岸邊，一艘官船上點著兩個碩大的燈籠，沂水。

睡夢裡，李逵來到了百丈村外的山林之中，遇到一頭傻里吧唧的野豬，竟然不怕他，不僅不怕他，還對他吹氣……吐氣如蘭就別指望了，腥風血雨倒是可能。

李逵很想告訴周元，他連縣試都沒過呢？是否想的太遠了一些？隨著他對大宋文人的了解加深，他才明白在大宋當一個讀書人，還想著要從科舉之路上披荊斬棘，獲得高中有多麼不容易了。這個時代的文人水平太高，以至於讓他產生了自我懷疑。

她不是被驚嚇最嚴重的，而是坐在胖春身後的周元眼看hetubook.com.com著面前如同一座肉山一般將他罩了下來，嚇得他扔掉手中的湯碗，連爬帶滾的躲過了生死劫難。

周元沒好氣地冷哼了一聲，給李逵盛了一碗魚湯遞給他：「你小子不能喝就別喝，看把你能的，你哥帶著的錢都賠了店家還不夠，要不是劉家拿錢過來了，你小子現在該是被東陽樓的夥計扣著呢？」

夜深，漁燈昏暗的點綴著水面。

周元氣笑了：「敝帚自珍的心思我能理解，為師第一次寫詩的時候，也覺得天下前三的水準肯定是有的。但隨著遊歷之後，才發現，自己水平似乎也不高。你的那首絕句，用字用詞直白，不是說直白不好，但是缺乏韻味和深邃的意境。」

官船內，咕嚕聲震天響，李逵四仰八叉的躺在船艙的船板上，一動不動，和死了一般，要不是那呼嚕聲實在煞風景，看著像是個老實的孩子。

大神李清照的千古絕唱，為什麼在周元口中就成了一般？

扭頭看到李逵睜大的眼珠子，氣地抬手伸出兩根手指，威脅道：「看什麼看？再看老娘把你眼睛戳瞎！」

胖春坐在李逵邊上，手裡拿著雞毛撣子上拔下來的雞毛，不停的撩撥李逵的臉，還故意賭氣似的吹氣。

周元看李逵渾不在意的樣子，也是暗暗搖頭，不過有件事他要告訴李逵：「沒想到你小子還會寫詩，雖然不怎麼樣，但終究是有些天分，以後多練練，會有提高。不過也不是沒有所得，你因為這首絕句獲得了字，章相特意給你取的，就叫人傑。以後遇到學林的朋友你就能自稱——李人傑。」

李逵撥愣了一陣腦袋，撐了起來，有點不敢看周元，兩個大活人在他邊上說了半宿的話，他竟然毫無知覺，可見一定是喝醉了。他記得之前在東陽樓他喝酒來著，然後……他竟然忘記了。

周元小心翼翼的將嘴唇靠在碗上吸了一口解酒的魚湯，搖頭道：「你的事我不管，但許伯年紀大了，你總不能不替他考慮吧？」

一聽沒有傷人，李逵頓時和-圖-書將心放在了肚子里，連動手都沒有發生，顯然不會吃官司了，他頓時有了底氣，一口乾了鮮美的魚湯，還自顧自的給自己又舀了一碗，一抬眼，發現周元有些狼狽的干坐著，嘿嘿道：「老師你也喝。」

重要的是斷片的時候他有沒有得罪人。

加上許伯的關係，他才多說了兩句。見胖春油鹽不進的樣子，也不像是個能聽話的主，他就放棄了繼續說和的心思。

胖春的眉宇間流露出一絲憂色，許伯說什麼也是她爹，但想著李大郎的摳摳搜搜的窩囊樣，就忍不住反胃：「李全怎麼就不好了？要模樣有模樣，要力氣有力氣，模樣周正，性格也好。苦活累活搶著干，給口吃的就樂的屁顛屁顛的，他有什麼不滿意的？」

周元瞪眼道：「你還喝得下！」

「滾出去！」

李清照的這首詩，或許真的很好。但沒有家仇國恨這四個字，也只能是一首言志的普通詩歌而已，或許質量不錯，算是中上流的詩歌，僅此而已。

寫詩？

至於說受傷，怎麼可能，她可不是較弱的小姐。

「當年他和你師祖私交甚厚，曾一起遊歷大江南北，題詩作詞無數，文采斐然。雖不及你師祖，但詩詞也以氣勢磅礴見長。」

……

想著剛才差點被自己的廚娘一屁股坐死，周元的臉都氣綠了，他可是老爺，看著胖春捂著腦袋跌落在他幹才坐著的地方，頓時氣的大喊：「胖春，你一個姑娘家還有沒有點輕重？」

周元的一句話頓時說破了許春麗的心事，許伯的固執她又不知道，執拗的如同是茅坑裡的石頭一般，讓人嫌棄。可別人能嫌棄，她卻不能。因為她是許伯的女兒。是含辛茹苦將她她成人的父親。可當這個父親要用親情左右她一生幸福的時候，她如何選擇都會讓自己痛苦萬分。

「不就是罵人嘛？又不是多大點的事，身份高的不會和小子一般見識，沒啥身份讓他們找學生來理論好，最多就低個頭認個錯而已，沒啥大不了的。再說了，這幫孫子都當了『漢奸』和*圖*書、『賣國賊』還不讓人背後罵痛快了，是何道理？」李逵大口喝著魚湯，絲毫不在乎這種小事，隨意道：「老師，我都罵誰了？」

殿試？

省試？

周元其實還有另外半句話沒有和李逵明說，不僅李逵管不了，連周元也管不了。章惇看不起周元，或者故意刁難周元，原因還真和周元一點關係都沒有。根本的原因是章惇和周元的老師是對頭，師傅的恩怨，當弟子的根本就沒法插手。而周元的老師，對李逵來說就是師祖了，他更管不了了。

聽周元解釋，李逵這才明白，大宋的文人行賞水平很高。唐宋八大家，有六個就在宋朝。還都在北宋，可以說這是一個可以看到活的文學偶像的時代。同時也是一個對文人很不友好的時代，牛人太多，想要出頭太難了。而這個時代的文人雖不見得人人都能寫出很高水準的詩詞，但是鑒賞能力在歷朝歷代都是首屈一指的存在，李逵第一次作詩沒有獲得滿堂彩也算是情有可原。

呷……

聽到老爺的呵斥，只能臊眉耷眼的離開了船艙。

「你老師也是正兒八經的二榜進士，卻在仕途上蹉跎了這麼多年，你說我還在會乎？」說到前途，周元滿不在乎的樣子讓李逵大吃一驚。這位竟然不是官迷？

李逵這才想起，他被章惇逼著寫詩，可撞破腦袋也寫不出出來，只好抄了一首李清照小盆友的精品詩。不僅沒有獲得滿堂彩不說，還落了個如此彆扭的字，人傑。李人傑，聽著都心裏長毛。一張臉頓時變成了苦瓜色，李逵偷偷瞄了一眼周元，糾結道：「老師，能改嗎？」

「前宰相，現任宰相你一口氣接連罵了三個，我說你的心也真大，難道一點就不怕他們為難你？」周元無奈不已。

打碎些許物件，不要緊，這能值幾個錢？

李逵干坐著，眼前彷彿一片晦澀，雲層密布，看不到一絲的陽光。突然間宛若陽光刺穿了厚厚的雲層，萬丈光芒從天上灑落……《題西林壁》聽著很熟悉，第一句好像是：橫看成嶺側成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