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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沒等李逵反應過來，秦文廣就一把薅住了李逵的衣袂，就差抱住李逵，不肯讓李逵走。口中還念念有詞道：「賢弟，我們遠道而來要讓學士看到我們的誠意。」

可見，穎州的百姓對蘇軾的認同感很強，認為蘇軾是個好官。

「沂水李逵拜訪蘇學士，不知道學士？」

聽口氣，似乎是師祖家人，李逵有了攀談的心思，詢問道：「兄台是？」

這一走，到地方都已經是午後了。

對於一個堅定的鐵粉，李逵知道他說什麼也白搭，只好訕訕然對韓大虎道；「看來你大姐夫去京城被人騙到褻褲都當了，不是沒有一點道理。」

李逵當即贊同道：「也好，先找個客棧，將貨物卸下來，然後去城外。」

好在車把式是個能說善道的，一併將李逵的疑問解答了：「聽說杭州也有個西湖，咱們穎州也有西湖，就不知道穎州的西湖和杭州那個比，那個更大。」

「這位小哥是外鄉人吧？」車把式連頭也沒回，手中揚著長鞭，只是在牛背上方來回的盪著，給人一種捨不得打牛，卻一直威嚇著拉車的牛的感覺。

從沂水出發，過運河南下一直到穎州都有水路可通。

車把式也不生氣，笑呵呵道：「說起穎州城內人不多，還是要感謝朝廷給穎州任命了一個好知州老爺啊！大蘇學士的文名舉世皆知，在為政地方上也是殫精竭慮。這不，發現穎州這幾年受到水患的侵襲，組織百姓在城外疏浚西湖呢？」

「這又未嘗不可，我等仰慕蘇學士，難道連下湖挖泥這點委屈都不能受？」

說完施施然走了，留著韓大虎在岸上糾結不已，他是一個厚道人，看著秦文廣這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假書生都在幹活，心裏和*圖*書頓時不落忍起來。

聽到蘇軾不住在城內的官衙之中，反而住在城外的湖邊，李逵將視線放在了韓大虎身上，詢問：「韓大哥！」

李逵掰開秦文廣的手指，將他推開了一點距離之後，嫌棄道：「你都一臉褶子了，叫我哥哥，要點臉行嗎？」

一路上倒是平穩，就是速度慢了一些。

「西湖？」李逵有點懵，這不該是在杭州嗎？

秦文廣冷哼道：「我們都是從碼頭上雇車來城裡，誰看不出是外鄉人。」

劉葆晟在邊上氣得發抖，剛揍完，自己大女婿的文青病又犯了，似乎有越來越嚴重的趨勢。這讓他內心深處湧出深深的絕望，這個女婿還能要嗎？

李逵拍拍屁股站起來，對韓大虎道：「我去拜見學士，你去嗎？」

這輩子要是能見到，對秦文廣來說，死也心甘。

「這位兄台！」李逵道。

或許只有韓大虎在李逵眼裡還能算是個正常人。

當然，就他那水準，能夠和他旗鼓相當的是些什麼人，用腳趾頭都能猜出個一二來。

「李逵兄弟，稍安勿躁！稍安勿躁啊！」

恐怕程知節比秦文廣也好不到哪兒去。

再說了，他是來求人辦事的，事情還都沒辦，怎麼可能先把人給打了？

而大蘇學士，這是士林的標杆，是大宋士林的一朵奇葩。

「去城外吧，在城內等不到人也白搭。」韓大虎自然明白李逵此舉是給予他足夠的面子。至於秦文廣，李逵連待見他的想法都沒有。

「我沒想鬧事。」李逵苦笑不已，隨後見秦文廣拿著籮筐和扁擔，朝他們走來，真有下湖幹活的打算，李逵撇了一眼邊上的韓大虎，心裡頭直笑。韓大虎的嘴角都抽抽了，這位恐怕也沒有來和圖書穎州挖淤泥的打算。

於是問趕車的車把式：「大叔，為何穎州地面上看不到幾個人？」

李逵最後也沒能將秦文廣的念想給斷了，這位的決心太大，為了堵住李逵，不讓他偷偷離開，他甚至不惜堵在李逵的門口，凍了一宿。無奈之下，只能帶著這個累贅去了穎州。

韓大虎近乎本能的對讀書人有著一種畏懼，縮了縮腦袋，指著在泥塘里掙扎的秦文廣道：「我還是看著他吧！」

在河灘邊上，秦文廣還催促著李逵和韓大虎：「賢弟，該我們下去了！」

「你真準備下湖挖泥去？」

主要是李逵心目中的學士風範差的不止十萬八千里。

韓大虎目視著義無反顧跟著挖泥隊伍下湖的秦文廣，心頭滿是疑惑：「我這位大姐夫從來都是動嘴不動手的主，家裡凳子倒了也不會伸手扶一把的人，可為何今日如此自覺？」

每一個來到河提上的百姓都被第一時間安排了工作，李逵三人各個看著孔武有力，正是干工的好材料。

李逵扭頭鄙夷道：「難道讓你去挖淤泥，你也干？」

看了一會兒，頓覺無趣。

「這是學士的字？」李逵是個不認生的傢伙，一把搶過摺扇仔細端詳，隨後又覺得不太對勁。字雖然很好，但有一種局限於形式的匠氣。李逵也是書法愛好者，蘇軾的字臨摹很有難度，主要是神韻難以把握，他學過，寫不好，但不表示他對蘇軾的字完全沒有了解。看了一會兒，心頭頓生疑惑，不解的抬起頭來看向年輕人。

秦文廣終於還是跟著來了，這傢伙的本事或許在劉葆晟的三個女婿中最差的，但決心……

秦文廣這輩子就喜歡舞文弄墨，但是礙於天分有限，他既和圖書沒有登科高中的運氣，也沒有學林赫赫之威名，一輩子渾渾噩噩，混吃等死，揮霍著祖輩積攢下來的家業。

「這是他的朝聖之旅，而不是我們的。」李逵乾脆四仰八叉的躺在湖堤的斜坡上，看著人們費力的在湖中撈淤泥，其中還有一個笨手笨腳的中年油膩學子，秦文廣。

受不住這貨連一哭二鬧三上弔的手段都使喚了出來，再不讓他來，連劉葆晟都要在家頭痛不已。守著這麼個貨，這日子就難了？

他們一出現，就被在河灘上安頓徭役的衙役們發現了，老遠就呼喊起來：「你們三個，傻愣著幹嘛，快來搬筐，下湖干工。」

真正有才學的文士，對他這等小地方來的拘儒是看不上眼的，京城名聲驚艷的幾位學林前輩他一個都沒見到。

看對方的長相，蒜頭鼻，小眯縫眼，一張大長臉上坑坑窪窪密布，穿著不文不武，不倫不類的樣子，怎麼看都不會是蘇學士。

對於一個註定要名垂青史的人來說，這無疑是最好的褒獎。

黃庭堅在編史。

小蘇學士也在京城為官。

「秦兄，我還沒想通，要不你先下湖去乾著，等我想通了再來幫你？」

可惜，這兩位，不是他這樣的連太學都進不了的學渣能見到的。黃庭堅和蘇澈的文會，秦文廣也沒資格參加，就算是被他仰慕的大名士，也難以有機會參加京城頂級文會。

不是落第的士子，就是在太學蹉跎歲月的庸人。

李逵沿著湖邊走著，不一會兒走到了草棚子邊上，一排大鍋底下木柴燃燒著，帶著絲絲青煙，大鍋中翻滾著陣陣腥味，多半是從湖裡撈上來的湖鮮，就是整治的差了點。而邊上有個年輕人正坐在書案邊上打盹。

他可沒生和-圖-書氣，更沒有動手揍人的意思。

之間年輕人嘿嘿一笑道：「十貫，買不了吃虧，買不了上當，它就是你的啦！」

李逵甩了甩膀子，不耐煩道：「你這是何意？」

作為最年長的秦文廣，發現李逵和韓大虎都不搭理他，覺得面子上過不去，強行秀了一波存在感，用力的點頭道：「沒錯，學士不在城內，自然要去城外拜訪。就算是見不到學士，去幫忙為穎州百姓出一份力也是應該的。」

從碼頭上下來之後，韓大虎讓他的管家去雇了幾輛大車，浩浩蕩蕩的朝著穎州州衙而去。大宋的官制很有意思，知州分京畿重州、軍州和散州，前者身份高貴，至少是四品官起步，三品大員擔任知州的也有。軍州次之，最差的散州比縣令好不到哪裡去。

百姓就是這樣，不以唯美的景色為標準，而是以大小來評判。

年輕人慵懶的抬起眼皮，看了李逵身上的穿著，頓時明白了七七八八，身上沒有一點淤泥的污跡，肯定沒有下湖幹活，多半是聽到消息來拜訪學士的士子。不過就看對方的穿著，似乎和自己有著相同的品味，於是頓生親近感：「閣下是？」

「也好！」

而李逵對於老劉家女婿有了一個更深的認識，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

「學士飲宴去了。」年輕人有點懊惱道，對於自己被忽略的失落展露無遺。

找了家旅店，將貨物卸下之後，三人雇車出城。

李逵問：「學士不在城中府衙之內？」

一望無垠的湖灘上，到處都是趕來做工的百姓。李逵打發走了牛車，三人信步走上了湖堤。此時已經是進入二月，再過一個月就要春播了，河灘工期很趕，恐怕難以按時完工。尤其是春雨下來之後，汛期就ｈｔｔｐs://wｗｗ.ｈeｔｕbｏoｋ.cｏm•cｏm要到來，清淤只能等到來年冬季的枯水期。

就連韓大虎似乎也挺支持秦文廣，低聲勸解道：「賢弟，看看再說，你看如何？」

「這是自然，蘇學士自從組織百姓疏浚河流和西湖之後，就一直呆在西湖邊上的草廬，很少來城內。」車把式笑著回答道。

而知州還不是常設官員，州中所有的政務都在推官的管轄範圍之內。財政，納稅，府庫，轉運，只要知州不在，推官就是州府的最高長官。可一旦朝廷派遣了知州之後，悲催的推官就倒霉了，他們所有的權力都會被知州收走，但是還保留了一項權利，直接上奏的權力，說白了，就是給皇帝打小報告，告知州的黑狀。穎州算是散州中比較大的州，比沂州強多了。

韓大虎偷偷拉了幾下秦文廣，說好了路上以李逵為主，他們不過是跟著來幫忙跑腿而已。秦文廣動不動就嗆人，不知道的還以為他是三人之中說話人呢？深怕惹惱了李逵。

「為了見蘇學士，要臉幹什麼？別說哥哥了，就是叔叔也叫得。」

牛車拉著貨物，在穎州街頭緩慢的行進著，李逵不時打量著街頭，感覺有點不對勁。

韓大虎深表贊同，但不能太讓秦文廣的面子下不來台，只是默然以對。

「也好。」李逵努嘴到：「我就在湖岸邊的草棚等你們。」

這次去汴梁，見識了不少學林的前輩，讓他流連忘返于京城學子的文會之中，無法自拔。

年輕人咧嘴一笑，很騷包的從腰間將摺扇拔|出|來，撲的一下打開后，摺扇上寫了五個大字，【書林小學生】，筆力渾厚，力透紙背，遒勁有力，乍一看似乎是大家風範。

秦文廣面露神聖的表情，堅毅道：「別人也就算了，但是為了蘇學士，有何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