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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著院子里坐滿了人，高孝立頓時有了底氣，拿起酒杯憑空敬酒道：「諸位能來，高某不勝榮幸，滿飲此杯，干。」

可是范純仁指著一份統計數據，對高孝立道：「從元佑元年算起，你高家名下的產業都吐出來。」

其他人見狀，也推辭著離開了高宅。很快，高孝立發現自己在潁州城內的影響力大大降低，已經沒有人再去找他商議地方上的事了。

連蘇軾教導起來都頭痛不已的傢伙，你還真以為考中進士那麼容易啊！

「那當什麼官？」

李逵一聽就不樂意了，賈道全就是個倉監，似乎比倉令要差一點，可也差不了多少，要不是這廝心狠手辣，是個官都能欺負他。

范純仁覺得李逵這傢伙有點耿直過頭了，倉令怎麼了？

范純仁恨不得一腳踹死李雲，不過他吃過李雲的炸魚，有道是吃人嘴短，老頭琢磨了一陣，對李雲道：「老夫在樞密院還有點關係，做個卒將如何？」

高孝立聞聽，頓時一喜，對朱老爺道：「朱兄，你胞弟不是在京城為官嗎？是否有辦法讓相爺轉變心意？」

對於學問一道，范純仁還是有自信的，但是和蘇軾去比，他就多少有點底氣不足。

范純仁點了點頭，應允道：「可以。」

「能當縣丞嗎？」

並不是每一個高官的子弟，恩蔭的時候，都能當上縣令的。

沒有了，好不好？

很多科舉中了進士的士子，除非特別優秀的二甲，一甲進士，才有機會剛授官就當縣令。很多科舉中進士之後的官員，需要在汴梁觀政一年或者乾脆丟去太學學習一兩年，教授三年，縣丞三年，七八年之後，才能得到縣令的官職。除非是三鼎甲，二甲之中被皇帝重視的人才，才有機會在短時期內出任京畿縣的縣令，或者通判之職，然後步步高升。

范純仁不僅僅是針對他，連潁州城內其他大戶也逃不掉。

這日，高府。

「你這小子，怎麼就這麼死心眼呢？先當官，再中科舉，不僅不耽誤你什麼事，還能熬資歷。等你中了和-圖-書進士，升遷要比同僚快多了，你就沒想明白這其中的妙處？」范純仁氣地差點翻白眼，就連李雲在邊上都嫉妒的喘氣。

可要是不入流的縣令之類的小人物想要打他板子，他能忍？

跌跌撞撞地走出州衙門之後，高孝立站在街頭，揚天長嘆：「高家在我手裡落敗了啊！」

說出這句話的時候，他心裡頭連高家的嫡系都恨上了。平日里要錢的時候，把他當兄弟，如今落難了，恨不能往他身上砸石頭，這還是人嗎？

范純仁是真的很看好李逵，在他看來，李逵擅長的不是舞文弄墨，更不是吟詩作詞，而是做具體事務。這樣的官員，在大宋的科舉制度下，並不多見。就比如說查賬吧，李逵就表現的很好。但是讓他吟詩作詞，就算了吧！

就算是蘇軾和蘇轍，當年中了進士之後，還不是去太學了？

李雲見老范面子被撅了，愣在當場，覺得自己有義務幫老頭一把，挺著胸脯站在范純仁面前，大言不慚道：「老伯，別生氣。李逵嫌棄官小，我不嫌棄！」

「你就不想一想，老夫的面子豁出去，會給你帶來多大的好處？」范純仁氣極而笑：「你才十幾歲，老夫舉薦你的話，至少是八品官的身份。」

堂堂一國宰相，卻笑的像只蛤蟆。

招攬不成的范純仁，把怨氣都撒在了高孝立的頭上。

「各家的家產都在田產之上，也拿不出多少錢啊！」

他在邊上眼巴巴的看著，不好明說，李逵不要，俺要啊！

氣急敗壞的朱老爺，已經不想和高孝立有任何的瓜葛，氣鼓鼓的離開。

「干。」

「三天，三天後老夫啟程回京，你要是還不捨得，就乾脆讓太皇太后和你說去。」范純仁說完，門口的小廝雙慶高聲道：「送客！」

高孝立面對范純仁大氣不敢出，可是當他聽到范純仁給他劃出的道之後，頓時炸了。當然不是當場不給范純仁面子，而是回去之後，在家裡大罵范純仁不是東西。

「想都不要想。」范純仁一腦門子黑線和_圖_書，他哪裡曉得李逵對於進士的身份，有著如此匪夷所思的執著。

李逵皺眉想了一陣，搖頭道：「沒進士身份，我不當官。」

他哥哥當年恩蔭做官的時候，也不過是個倉令，很好了。

「您老不也是進士？」

范純仁是個正直的人，他覺得繼續欺騙李雲，心中有犯罪的嫌疑，只好實話實說：「那個……李逵說的沒錯，這不算是將軍，也沒有品級。軍中五人為伍，五伍為兩，四兩為卒……能指揮一百士兵，在軍中也算是不錯的起不了。」

原本還氣勢如虹的朱老爺聽了高孝立的話，頓時驚恐不已，心說：「你老姑奶奶是太皇太后，我兄弟不過是六品京官，他難道還能和當朝相爺過不去？你到底是咋想的，難不成想要我朱家當炮灰不成？」

遲疑了很久，高孝立這才開口道：「相爺，容我回去想一想。」

不僅如此，一旦失去這些土地，高家莊的庄丁，至少要跑掉一半以上。

出了衙門，高孝立對著潁州衙門恨得牙痒痒，偷偷罵道：「呸，落井下石的老東西。」

范純仁捋著鬍鬚，沉吟道：「三司使下的倉令，不小了，運氣好，能做七品官呢。」

倉令？

這段經歷，讓人聽著就生氣。

范純仁覺得自己有點傷害了李雲，伸了伸手，可惜李雲根本就沒有搭理他，轉身落寞的離開了。

潁州大戶有一個算一個，每個人都愁眉苦臉不已，朱老爺也是潁州的大戶，家產雖不如高孝立，但是潁州土生土長的人，家族延續一百多年了，朝中也有人。不過朱老爺一開口，就慫了：「高兄，如今這局面，我等誠意再大，相爺恐怕也不滿意啊！」

沒個進士身份，太憋屈，這官不做也罷！

他很想告訴李逵：「謝謝你如此看得起老夫，可是老夫做不到啊！」

「不能！」范純仁搖頭道：「縣丞乃國才儲備，輕易不授予。」

你嫌棄！

「卒將？」李雲覺得范純仁這老頭太給面子了，一開口就是將軍，討好道：「這該是個將軍吧wwｗ.heｔuｂoｏｋ.ｃｏm.cｏｍ？老伯，幾品官吶？」

沒有進士身份，上司不給面子的時候，打板子都有可能。

沒等范純仁開口，李逵卻張嘴道：「沒品。」

「小子，說什麼胡話呢？老夫不過是宰相，怎麼能給你進士的身份？」范純仁氣鼓鼓道：「大宋的天下，只有皇帝才有資格賜予國人進士身份。就連太皇太后都沒有這份權力，你小子可知道，這意味著什麼？」

「相爺的目標就是田產，諸位……你們看看，這可能嗎？」

而李逵這小子呢？

朱老爺直勾勾的盯著酒盞，隨後咬牙道：「高兄，我等以前都是以你為馬首是瞻，如今也是如此。你說說，到底出多少錢去京城走關係，我們湊一湊，連高兄那一份都給了。讓我等吐出田產，恕難從命。」

他本來就對范純仁的舉薦不感興趣，這位別看如今是宰相。可是等到官家親政，要不了多久就涼了。受他舉薦的官員，恐怕一個都不會落著好。他可不想為了一個不入流的倉令，而成為朝堂不久之後清掃的對象。

可是勢比人強，誰讓范純仁來了呢？

在李逵看來，大宋對科舉中的進士，還有皇帝賜予的進士都算是進士。不會區分高低。唯獨就是，皇帝賜予的進士，沒有同年。少了同科進士的幫襯。

范純仁的語氣不容置疑，反倒是高孝立愣住了，還有？

「死傷者，每戶一百貫，相爺看如何？」高孝立一陣心痛，他不僅要給高家莊的人撫恤，還要給賈家莊的人撫恤，這讓他去哪兒說理去。要是賈道全的人馬當時攻破了高家莊，他全家都要遭殃。他恨不得賈家莊的人死絕，也不想出這份錢。一進一出，幾萬貫啊！難道他的錢就不是錢？

「這不過是個章目倉頭，我不幹。」

「京城的消息到了？」面對高孝立，別說他了，就是高公繪，高公紀兩兄弟，范純仁都不見得給面子。反正之前他是樞相，這倆兄弟都是武勛，算起來是他下屬。上官怎麼可能給下屬面子？對高孝立這個高家的旁支，更是一ｗｗｗ•ｈｅｔuｂook.cｏｍ.ｃoｍ點好臉色都沒有。

「另外還有……」

連幹了兩碗酒之後，高孝立覺得差不多了，這才開口道：「范相的意思大家都知道了吧？」

朱老爺氣瘋了，一甩袖子道：「太皇太后要名聲，難道我兄弟連命都不要了嗎？」

聲音從豁開的大嘴裏發出，要是站的高一點，居高臨下的俯視，甚至能夠看到嘴巴深處的咽喉。

范純仁放下手中的書卷，算是正眼看了一眼高孝立，道：「你準備怎麼辦？」

范純仁拉著李逵，苦口婆心道：「小子，你怎麼就不明白呢？當官了，你可以免除徭役，可以拿朝廷的俸祿，還能光大門楣，多好的好事，求都求不來，你小子怎麼就一個勁的要去考科舉呢？」

高孝立假意為為難道：「諸位你們也知道，我老姑奶奶雖然貴為太皇太后，可是她老人家不能干預朝政啊！這有礙於她老人家的名聲。」

只要潁州的大戶都和范純仁作對，到時候，就算范純仁是宰相，他總不至於將潁州城所有的大戶都拉取京城，投入大牢吧？

高孝立忍痛將兒子從京城帶來的藝伎舞伎拿出來，招待潁州城內大大小小的人物。

李逵埋汰的瞅著范純仁，心說：你是宰相哎，就這麼點魄力？

「相爺的意思我知道了，讓我等吐出元佑元年之後的各家收益。」

「你不想給，我把你帶去京城。你親自去給太皇太后說說，你這家產怎麼來的？」范純仁說是帶，可高孝立明白，他恐怕是要以囚犯的身份去京城了。但是讓他一下子拿出這麼大一筆產業，如何讓他甘心？

李逵也跟著走了。

不過，這些話可不能明著對范純仁說，說了，就是掀桌子，讓大家都下不來台。

李逵覺得老范這老頭子有點壞，自己是進士，還鼓動他不要去考進士。這豈不是明著坑他嗎？誰不知道在大宋，沒有進士的身份，和有進士身份差別有多大？

「我！」范純仁指了指自己，突然笑道：「沒錯，老夫也是進士。可入官場的時候並不是進士，這進士的身份是後來考的和_圖_書，你也可以這樣做啊！」

哈——

「相爺，這是我高家辛苦攢下的家業啊！」

范純仁是恩蔭，就能當上縣令，本來就起點要比大部分的進士高了很多。

高孝立唯唯諾諾道：「到了。」

可是，范純仁並沒有想笑，他想哭。

萬一一氣之下，和上司理論的時候，弄死了上司……還不得去造反？

李逵眼前一亮，期待道：「老大人難道是先舉薦小子，然後求皇上給小子一個賜進士出身的身份？」

「沒錯，出錢出糧都不成，簡直就是逼死人了。」

李逵琢磨了一陣，覺得有點不值當，當官對他來說並沒有想象的那麼有吸引力。畢竟，小的不能再小的芝麻官而已，做起來也沒勁。加上頭頂上都是爺，他氣性大，萬一頂撞了上司。

隨即，他開始對李逵現身說法，從自己如何恩蔭成了縣令，然後三年一遷，六年之後，熬資歷變成了通判，期間一直參加科舉，然後很幸運的做官快十年之後，科舉之中考中了進士，然後平步青雲。前後加起來，他考進士考了十幾年。原本想要說考進士多麼不容易。可說著說著，彷彿像是在炫耀。

此事過後，高家再也不復當初的盛況。

眼瞅著靠自己是不成了，高家主家也指望不上，不得已，將潁州當地的鄉紳都組織起來。

三日後，高孝立無奈，流著淚將這些年積攢的地契送到了州衙門。他不僅僅是破財，而且還是差點破家。高家一半多的產業，都拿了出來，足足有兩百多頃土地。

范純仁有點後悔，他發現李逵這廝執著是執著，可是執著到了缺心眼的地步，就讓他難辦了。縣丞，你也不傻泡尿照照鏡子，你這樣的年紀，當縣丞，一個縣幾萬百姓可就倒大霉了。

「怎麼可能，老伯是個體面人，怎麼會故意編造個將軍來搪塞我？」被李逵騙的多了，李雲對李逵的信任度大大降低，尤其是在平時，李逵一直欺負他沒見過世面。如今還欺負他對大宋的官職不了解，故意讓他放棄當將軍的機會。

硬懟當朝宰相的後果，大家都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