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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瓦·佛洛爾怯怯地說道：「一共十八個，左邊五個，右邊七個，中間六個……」

西瓦·佛洛爾一路疾走趕到了勞務中心的大門口，看到還不算多的先行者，他總算鬆了口氣，覺得自己今天應該可以搶到好一些的活兒。

「我看看！」

可是現在自家的老鄰居向洛林軍人撒謊，會不會……

「我們要招幾個治安協管員，長期工作，酬勞一天十個蘇勒，你們誰是盧森城本地人，要居住時間超過十年，熟悉街道上各家各戶情況的……」

「十……十八個吧！」

「戶口本！」

有些個沉不住氣的盧森人堆起了笑臉，小心翼翼的上前問道。

「馬提亞，你不應該這樣，會嚇壞他的。」

西瓦·佛洛爾一口氣跑進了自家附近的小街道，差點兒就跟幾個人撞了滿懷。

在盧森貴族的宣傳下，大家都把仇恨轉移到了洛林人的身上，如果洛林人不進攻盧森的話，這些災難就不會發生。

洛林人在南城門附近建立了一個很大的「勞務中心」，招募當地人為他們工作，勞務報酬一天一付，公平公道絕不拖欠。而那些工作不管怎麼看都是對盧森人有益無害的。

一天十個蘇勒，那就是十金小麥啊！金燦燦的十斤小麥啊！

所以在前些天洛林人抵達城下的時候，很多盧森城的市民都自願上城牆幫助盧森戰士守城，如果不是公爵夫人最終投降的話，他們會給那些狂妄的洛林人「一個好看」。

西瓦·佛洛爾膽小，不夠強勢，一下子就被擠到了隊伍後面，他想憤怒、想吶喊，但又怕被那個女孩兒看見，只好忍氣吞聲的排在後面，暗中祈禱自己千萬不要什麼活兒也搶不到，哪怕一天四塊麵包的搬磚也行啊！

西瓦·佛洛爾搖了搖頭，表示沒有受到欺壓。

波波薩並沒有毆打老勞倫，只是咬著牙在一本薄薄的冊子上書寫著什麼，不過他咬牙不完全是因為氣憤老勞倫跟他撒謊，更多的是氣憤自己昨天晚上剛剛在識字班學會的單詞怎麼又特么忘了。

磕磕絆絆的寫了半天終於寫完的波波薩也是滿頭大汗，他的助手拿出了治安所的戶籍印章，「啪」的蓋上了紅紅的印子。

「走吧！他聽不懂我們說什麼。」

「別喊！」

昨天有幾十個幸運兒搶到了修水渠的活兒，每天五斤小麥或者和-圖-書五個蘇勒銀幣，而且一干就是半個月，雖然又臟又累又臭，但是七十五斤小麥省著點兒吃，可是讓自己全家吃一個月的。

「對，虛偽，小氣。」

「我我……要買糧食，一個蘇勒……兩兩斤的那種糧食！」

「啥？」

等到他們走了好久之後，西瓦·佛洛爾才小聲地說道：「遊俠？白吃人家的糖……算什麼遊俠？」

「好了西瓦，這是你的戶籍冊子，還有你今天的酬勞。」

……

「不是腐爛的陳糧，顆粒很飽滿，是今年夏天的新糧……」

但是西瓦·佛洛爾卻是識數的，如果自己撒謊，那些兇狠的洛林戰士會殺了自己嗎？如果自己死了，老婆孩子怎麼辦？

「別問了，今天沒有挖水渠的活兒，也沒有清掃垃圾的活兒……都給我排好隊，誰不排隊今天沒他的活兒……」

他制止了想要陪他一塊起床的老婆，悄悄的繞過兩個蜷縮在一起熟睡的孩子，拿起家裡最好的一套衣服下了床，老婆的身體一直不太好，起來了也不能做些什麼，跟孩子擠在床上起碼還能互相溫暖。

幾個人紛紛圍了上來，你一點我一點的嘗了好幾遍，終於確定是上等的白糖。

「我……」

波波薩這一次根本就沒問西瓦·佛洛爾，刷刷刷的就開始書寫戶籍冊子，簽字蓋章一氣呵成。

卡比索老爺漠然的掃了西瓦·佛洛爾一眼，「我們家四個人，我和我妻子，還有兩個孩子。」

「我從小就在這裏長大……」

「……」

波波薩有些不耐煩的數落著西瓦·佛洛爾，這個膽小而善良的男人讓他實在感到無奈，但是又不忍心過分的責罵，因為波波薩想起了一年前的自己，也是這樣的懦弱膽小。

「那你們誰識數？」

熟睡的西瓦·佛洛爾迷迷糊糊的聽到了鄰居起床開門的聲音，頓時睜開了眼睛，拖著依然疲憊的身體爬起來。

「我是……」

一把閃亮的長劍揮舞了幾圈，然後回歸了劍鞘，頓時把膽小的西瓦·佛洛爾給鎮住了。

「你現在可以去南城門，那裡有間剛開業的糧油商行，你憑藉這本戶籍冊子可以買到平價的糧食、油、糖等等，十個蘇勒就可以買二十斤小麥，你家戶籍上有四個人，每個月可以買到一百斤平價糧食……」

西瓦·佛洛爾深吸一口氣，挺起了和-圖-書自己並不飽滿的胸膛，但是當他看到卡比索老爺從大門口出來之後，又不自禁的佝僂了身子。

「西瓦……你……」

貧苦的平民是盲目的，也是實際的，誰給他們飯吃，誰就是好人。誰讓他們餓肚子，誰就是壞人。

「你們家有幾口人？」

自己必須要做些什麼，才能讓她們過得更好一些，臉上的笑容更多一些。

「鐺鐺鐺！」

西瓦·佛洛爾趕忙把戶籍冊子遞了過去，忐忑不安的等待著。

西瓦·佛洛爾和其他十幾個人被領到了前面，黑頭髮的女孩兒指著旁邊分散成幾組洛林戰士問道：「你們看看這些分別是幾個人，一共是幾個人？」

「西瓦，你是不是認為我們要收人頭稅？」

他們為了議會出生入死多少年，家裡的老婆孩子吃上白糖了嗎？

身材矮壯的阿爾薩拉拿過來小布袋，仔細的查看一番之後也確認了馬提亞的看法。

西瓦·佛洛爾十分篤定，等到自己晚上回到家裡，桌子上那半塊麵包一定還在那裡，兩個孩子都很懂事，老婆也很愛自己，昨天晚上她們其實根本就沒吃飽，但還是給自己留了半塊麵包做早餐。

一個黑色頭髮，口齒脆快的女孩明顯是個頭兒，她指著亂鬨哄的人群很不高興的喊了兩句，馬上就有幾個凶神惡煞的持槍男子走了過來，嚇得一群使勁往前擠的盧森人紛紛開始排隊，一會兒就排出了幾列長長的隊伍。

西瓦·佛洛爾的小布袋被馬提亞拿了過去，打開之後摸出一把麥粒，使勁搓了搓，還拿到鼻端聞了聞，最後有些不相信地說道。

「門開了！」

西瓦·佛洛爾一路飛奔跑到了南城門，果然看到了一間很大的新店鋪。

「買多少？」

「哈哈哈！我早就看出你這個膽小的傢伙的憂慮了，不過你表現出了足夠的誠實，所以你通過了考驗……」

幾個自由戰士紛紛出聲附和，但是聲音都不高，顯得有些沒有底氣。

「下一家！」

「大人，今天都有……什麼活兒啊？有沒有挖水渠的活兒……」

一大片手臂舉了起來，其中也包括西瓦·佛洛爾細細的胳膊。

西瓦·佛洛爾懵懵懂懂的跟著波波薩等人往前走去，走到了一所高高院牆的院落門口。

「我們是正義的遊俠，來到這裡是為了看看那個洛林侯爵有沒有欺和*圖*書壓你們這些可憐的平民……」

阿爾薩拉捏了一點糖，嘗了嘗之後更加的驚訝了。

人頭稅，大陸上不知奉行了多少年的古老稅收名目，教會收一遍，貴族收一遍，等到收取戰爭稅、釀酒稅、初夜稅等等稅收的時候，也是在人頭稅的基準上收取的。

身材高大的普蘭克沒有做聲，把小布袋還給了西瓦·佛洛爾。

人們面面相覷，一大片手臂落下了絕大多數，只剩下寥寥幾隻還在舉著。

「很好，你帶著他們，去你們家附近開始進行戶籍登記。」

坐在櫃檯後面閑了半天的女子抬起眼皮瞄了一眼，生硬之極的崩出三個字兒。

西瓦·佛洛爾也趕緊加快了腳步，昨天他只比別人晚了一點點，就失去了一個長期工作的機會，雖然忙碌了一整天也換回了兩條麵包，讓一家四口渡過了一個開心的夜晚，但是哪個男人願意讓自己的家人一天只吃一頓飯呢？

自從大半年前的藍山關之戰過後，盧森全境田地大量荒蕪，貴族們開始發了瘋的連續徵稅，生活困苦成了社會普遍現象，像西瓦·佛洛爾這種人非常的多，比他更慘的更多。

……

但是當洛林人真正進入盧森城之後，沮喪的西瓦·佛洛爾等人卻發現事情好像不是他們想象的那樣，那些「非常可惡」的洛林人並沒有像勝利者那樣劫掠財富、欺負婦女，而是用一種讓人看不懂的友好態度來對待盧森人。

身形敏捷的獵人無所謂的笑笑：「我的辦法是最有效的，可以避免很多的麻煩。」

西瓦·佛洛爾昨天已經知道，這些「黑制服」是剛剛成立的「治安所」的巡捕，不過他們不像盧森城本來的巡捕那樣只管治安，亂七八糟的事情他們都管。

「你不要被他們的假象所迷惑，那個洛林侯爵是虛偽的騙子……」

「這些虛偽的洛林人……他們的仁慈只是假象，他們跟盧森的貴族一樣狠毒……」

「老勞倫家……六口人……但有三個孩子還很小……」

西瓦·佛洛爾心下大定，剛要答應，卻想起身體不好的老婆。

十幾個人很快就像一群磕頭蟲，腦袋一點一點的開始數了起來。

「……」

「西瓦，看看你現在的樣子……把你的脊樑挺起來，像個男人一樣。」

從小就被卡比索老爺欺壓慣了的西瓦·佛洛爾對和*圖*書這所院落有著天然的畏懼，還沒等波波薩開口詢問，就先開始推脫起來。

西瓦·佛洛爾雖然有些聽不明白，但是也猜測出了些什麼，當下急的滿頭大汗，但是兩男兩女四個黑衣人已經帶著一個小隊的洛林戰士走了過來，裹挾著他就來到了自己居住的城東區。

自家鄰居一直是按照三口人的人頭稅交稅的，反正他們自稱「分不出三和六的區別」。

忙忙碌碌了一天之後，大半個街區的住戶都完成了戶籍登記，也都恨透了西瓦·佛洛爾這個卑鄙的叛徒、走狗、混蛋、惡棍。

值得冒險，哪怕被抽一頓鞭子。

西瓦·佛洛爾低著頭不說話、不摻和，他膽子小，但是他心裏是認同這些人的話的。

「哦哦……懂！」

看著使勁捂緊懷裡的小布袋的西瓦·佛洛爾，普蘭克心裏充滿了無力感。

「……」

卡比索老爺接過戶籍冊子，嘴角哆嗦幾下強忍著沒笑出來。

西瓦·佛洛爾穿好衣服，沒有拿桌上那塊家裡僅剩下的麵包，而是灌了一勺涼水騙騙肚子，強打精神走出了門，發現街道上已經有了三三兩兩的人影，都在快速的往城南方向走去。

大門口很快就搬出了三四張桌子，十幾個身穿黑色制服的人開始忙碌著準備工作。

「我買一點點糖，其餘的全買小麥，可以嗎？」

「咦？這是……糖嗎？」

「布袋半個蘇勒啊！」

不過他心中也是害怕，他只能從一數到三十，萬一人數超過三十，就不知道該怎麼數了。

滿頭大汗的西瓦·佛洛爾低著頭，不敢看那個老鄰居的眼睛，因為那眼睛中充滿了怨毒的怒火。

老勞倫用顫巍巍的雙手接過了戶籍冊子，看著上面的猩紅色印章，欲哭無淚。

「二十斤小麥，你要全買嗎？」

波波薩指著西瓦·佛洛爾手上的戶籍冊子說道：「這本冊子並不是用來收稅的，而是分配資源的，至於什麼是資源……」

西瓦·佛洛爾本想把手落下來的，但是想起自己的孩子正在餓的肚子咕咕叫，狠狠心咬咬牙堅持的舉著手。

教堂晨祈的鐘聲剛剛開始響，前面就有人開始喊，等在大門口的人都開始往前擠。

「老傢伙，你知不知道對我們撒謊的後果？嗯？」

「這是卡比索老爺的家，他們家……我不知道有多少人！」

波波薩把一份特別用心書和-圖-書寫的戶籍和十個小銀幣遞到了西瓦·佛洛爾的手中，不過後者一點拿到錢的高興樣子都沒有，反而苦著臉央求道：「波波薩大人，我能把老婆孩子接到軍營住嗎？今天晚上他們一定會來報復我的……」

就是親爹也一樣。

「那個侯爵……真小氣，只給了這個走狗這麼一點點白糖……」

西瓦·佛洛爾從小就給卡比索老爺幹活兒，總是被冤枉丟東西，數來數去總是少，剋扣工錢挨鞭子是家常便飯，痛苦的經歷讓他學會了數數，沒想到今天就用上了。

卡比索摸出了幾個銀幣想遞給波波薩，但不想波波薩直接掉頭走了，讓事先肉疼了好半天的吝嗇鬼一陣茫然。

波波薩冷冷地問道：「你們家幾個人？」

「我們盧森的老爺？他們會用糧食招募我們去幹活嗎？他們只會用鞭子。」

雖然很心疼，但西瓦·佛洛爾已經顧不得計較這些了，撒開腿就開始往回跑，天色已經見黑了，現在盧森城裡並不安全，餓極了的良好市民跟強盜也差不到哪裡去。

而且還是一天兩頓麵包，不是稀粥。

「就三口人？」

「感謝你們，這是一點小小的心意……」

「戶籍登記？糟了！」

女子的聲音頓時高八度：「這個布袋算半個蘇勒，聽懂了嗎？」

剛從一個勇敢的戰士轉職成巡捕的波波薩皺起了眉頭，轉頭問向身後的西瓦，「西瓦，你認識他們嗎？他們家到底多少人？」

秋日的清晨涼風習習，沉靜了一個晚上的盧森城逐漸清醒了過來，那些富人貴族雖然還在享受自己的好夢，但是那些忙於求活的底層市民卻不敢貪睡，早早的起來開始一天的忙碌。

「這些洛林人真是勤勞，這麼早就開門，要是我們盧森的老爺們，哼！到中午都不一定起床。」

字跡實在是太丑了，還有些錯誤的地方，不過那嶄新的印章卻雕刻的非常精細，讓他不敢懷疑這份戶籍冊子的真實性。

不過摸著沉甸甸的布袋，他又高興了起來，仰起脖子大聲喊道：「納莎，快把那個磨盤刷乾淨，你看我帶回來了什麼……」

櫃檯后的女子沒有再跟西瓦·佛洛爾廢話，一頓操作就扔給他一個小布袋。

「我有十個蘇勒，全買……能買多少？」

「難道不是嗎？」西瓦·佛洛爾愣愣的問道。

「誰？我家可就在附近，我喊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