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破碎之路
序幕 新未來
勞倫斯先是沉默了起來，他回想起了自己潛入靜滯聖殿時，遭遇緘默者的一切，他隱約地感受到了什麼，一根難以察覺的線，把這一個又一個的疑團連接在了一起。
「比如……比如這本書的本身。」
「那麼為什麼不摘掉面具呢？」
是否說，我們眼前的這本《啟示錄》只是某個東西的副本呢？」
面具之下勞倫斯的聲音帶著鋼鐵的混亂，聽起來就像機械一樣，沉悶躁動。
「是啊，這一切都只是神話而已，可這樣的神話又是誰最初訴說的呢？而且證明這神話真實性的東西，此刻不就擺在我們眼前嗎？」
那是一本書，一本十分樸素的書，外皮是用什麼類似皮革的材質包裹著，整體看起來十分古老，就像剛剛從某個挖掘地里開採出來的文物一樣。
男人站了起來，抓起《啟示錄》按在了自己的胸口上。
寂靜里，室內只剩下了窗外的風雨聲，緊接著有沉重的喘息聲響起，彌格耳注視著勞倫斯身前的那本書，眼瞳一點點地緊縮了起來，直到從冷靜變成了狂熱與驚恐。
「知道嗎，在我擁有《啟示錄》的這段時間里，我用了很大的代價，才勉強地得到了其中極小部分的知識。」
彌格耳在黑暗裡發問。
勞倫斯沉默了下來，轉過頭，看向了窗外，暴風雨的盡頭。
福音教會閱讀《啟示錄》的先決條件有很多，但最終的目的都是保持理智，直到他把理解到的信息傳遞下來。
他甚至沒有什麼搶奪《啟示錄》的慾望，面對這個曾為教長的獵魔人，彌格耳遠比他人清楚勞倫斯的強大。
這是普通人聽到會發抖的話語，但在勞倫斯與彌格耳這兩個活了不知多久的老怪物面前，這樣的情報平常的不行，無法觸動任何一人的神經。
老人微微抬起頭，看著長桌盡頭，那個令人感到有些不安的客人。
「別著急，聽我說完……這是一個你很熟悉的故事，只不過在這段時間里
https://www.hetubook.com.com，我突發奇想，對其有了一個新的解釋。」彌格耳沉默了稍許，期間只剩下了窗外的風暴聲，但很快沙啞的笑聲響起，彌格耳收起了臉上的慌張與驚恐，正視起了眼前的面具人。
「不，彌格耳，你還是有著些許價值的，不然你也不會活到今天。」
他正戴著一張冰冷漆黑的面具，其上用著燦金色塗抹著軌跡，就像件完美的工藝品，整個身體則被籠罩在了漆黑的長袍之下，寬鬆的布料下，難以從身形來分辨出他的情報。
彌格耳雖然渴望這份力量，但他對於現狀的認知很清晰，他很清楚自己對於勞倫斯毫無價值。
彌格耳神情充滿了警惕，他所帶領的流亡者一直在遭受著來自新教皇的追殺，為了反攻新教皇，他需要那本可以改變局勢的《啟示錄》，故而他派遣了雪耳曼斯抵達舊敦靈。
窗戶被強風推開，噼里啪啦的聲響接連不斷，就像有數不清的手在用力地敲打著，在這詭異感下，冷徹的寒意湧入室內，帶動著燭火劇烈地搖曳了起來。
想必此刻黑山醫院內已經掀起了局部戰爭，一切都在按照自己的預想發展著。
「還記得《啟示錄》與《福音書》的起源嗎？在那個妖魔橫行的黑暗時代里，那些不忍恐懼的人們得到了神諭，朝著北方前進，在不知道多少年後，他們從那遙遠的土地里，帶回了神賜予的知識。
勞倫斯迴避著彌格耳的問題，實際上除了疫醫外，沒有人知曉勞倫斯新生之後的面容，也是在那之後無論去哪裡，他都戴上了面具。
「如果說，是神利用人皮書寫了這些禁忌的知識，這是不是可以證明所謂的『神』是真實存在的呢？
「是我。」
為什麼呢？
「《啟示錄》。」
彌格耳質問道。
這次的雨季的降水量比歷年的要猛烈太多，在這遙遠的雷恩多納港口之上，外面的世界就像和_圖_書在經歷一場末日，錨鏈被拉緊，數不清的船隻就像浮葉一般，被隨意地裹挾推動著。
心內的陰暗面在此刻被不斷地放大，彌格耳也沒有注意到，他的心跳已經不由地加速了起來，伴隨著野獸般的喘息聲，汗水布滿了他的額頭。
「好久不見啊，彌格耳樞機卿。」
「我當然知道，你究竟想說些什麼呢？」
勞倫斯繼續說著，這是個在他腦海里被一點點拼湊起來的故事，隱秘的故事。
在因聖臨之夜導致信息斷代后，對於侵蝕有抗性的獵魔人便是最適合的閱讀者。
「這一切不是憑空出現的，這一切都應該有著一個根源，神話的起源，《啟示錄》的起源，我們的起源。」
「你想從我這裏取得什麼呢？勞倫斯。」
「勞倫斯教長？」
天地間都是灰濛濛的，無盡的暴雨從翻滾的烏雲之中墜落，猛烈地擊打在了港口、海面、船隻之上，浪花不斷地涌動著，攜起海水拍擊在甲板之上。
很意外，勞倫斯把話題引到了《啟示錄》的本身上。
福音教會對於《啟示錄》的保護並不嚴密，因為其本身便是一個可怕的侵蝕源，帶著強大的模因污染，凡人面對它，就如彌格耳一樣，會被引誘陷入瘋狂，哪怕是意志堅定的獵魔人，也會在翻閱它的同時，因為那被詛咒的知識所殺死。
「你看，彌格耳你也不相信什麼神，對吧？不然你也不會說出什麼只是神話而已，你很清楚的，這些東西不過是騙人的東西而已……那麼拋去那些修飾與信仰的粉飾，『神話』它原本的『真相』究竟是什麼呢？」
手指輕輕地撫摸著書籍那粗糙的表面，流逝的時光在其上留下一道又一道的傷疤與痕迹，凹凸的觸感是如此的清晰，就像微縮的山巒一般。
「將……將它收起來吧。」
彌格耳有些狐疑地問道，雖然這次會面已經提前做好的聯繫，可他記憶里熟悉的勞倫斯是不會戴上面具的，他對於這https://m.hetubook.com.com面具之下的真實身份感到疑惑。
勞倫斯沒有生氣，他反而像是被彌格耳啟發了一般，聲音裡帶著詭異的欣喜。
勞倫斯說著，從漆黑的衣袍下取出了什麼，緊接著將它放在長桌上。
懷念只停頓了一瞬，面具之下的臉龐露出了微笑，嘴角幾乎要撕裂開，就像那噩夢中的厲鬼一般。
「面具之下，不過是另一張面具而已。」
彌格耳被勞倫斯的話被吸引起了興趣。
彌格耳的眼中依舊充滿了疑惑，作為樞機卿的他，對於這個故事不知道聽了多少次，幾乎要深刻進心底了一般。
他輕輕地撫摸著《啟示錄》，窗外的暴雨更加激烈了起來，狂風令整艘船隻都劇烈地顫抖了起來，室內的感受則更為強烈，彷彿整個世界都要崩塌了一般。
與此同時，內心浮起了種種怪異的感覺，彷彿有什麼粘稠油膩的東西在胃部翻騰，冰冷的無形之手正在一點點地撫摸著自己的脊柱。
「所以呢？僅僅是用人皮製作而已，我們做過遠比這殘酷的多的事。」彌格耳回應道。
「比如？」
彌格耳無比地警惕著，勞倫斯便是引發聖臨之夜元兇之一，更不要說他本身就是獵魔人。
這是一次危險的會面，作為流亡者的首領，彌格耳很清楚自己人頭的價值，可就算如此，他還是來了，見一見那本該死去的勞倫斯，親身冒險步入這危地之中。
勞倫斯的聲音在耳邊回蕩著，彌格耳則沒有回話，他那平靜的面龐早已微微扭曲了起來，彷彿自己身前擺放的正是什麼邪異之物，死死地抓住了他的眼球，讓他難以挪開視線。
「我開始相信你是勞倫斯了。」
「因為我看到了未來，彌格耳。
勞倫斯的目光落在了樸素的《啟示錄》之上，他就像不受侵蝕影響一般，面具下的眼瞳無比的清澈。
勞倫斯抬起了頭，兩人對視著，彌格耳能看到，在面具下那漆黑的深淵里有熾白的焰火在緩緩升起。
「那麼，你不願摘下面具的話，你又有什麼東西能證明你自己呢？」
他雖然曾經貴為樞機卿，但說到底他只是個凡人，並不具備閱讀《啟示錄》的能力，即使是遠遠地窺見那本書籍的樣子，他都能深切地感受到那被侵蝕影響的感覺。
「這……這是……」
可在幾日前他從秘密渠道得到了雪耳曼斯的死訊，而在這之後，從雪耳曼斯得到的情報來看，勞倫斯早就在神誕日前，便死在了與凈除機關的交戰之中。
「這是人皮製成的，彌格耳，整本《啟示錄》都是由人皮製作而成的。」
彌格耳只能坐在原地遠遠地望著它，更多的細節難以分辨出來。
「所以我要拯救這個世界，彌格耳。」
漆黑的面具之下發出了令人顫抖的笑聲。
凌冽的寒風卷積著冰冷刺骨的雨水灌入室內，燃燒的燭火在這一刻都逐一熄滅，陷入無盡的黑暗裡，黑暗裡彌格耳的面無表情地看著勞倫斯，他現在意外的冷靜，又或許剛剛那些糟糕的表現都只是他的偽裝而已。
它自身的性質便是最好的防禦，但卻被勞倫斯不知道以什麼方式奪取了過去。
勞倫斯並不著急表露自己的目的，面具下的目光彷彿是看透了彌格耳的內心一般。
隨著他到來此地，疫醫的行動應該也開始了，在勞倫斯的布局下，無論是雪耳曼斯還是新教團，他們都被勞倫斯操控在手中，那封由秘血書寫的信件，憑藉著信息差，輕而易舉地將所有人玩弄在了手中。
他們以此建立了福音教會，成為了最初的聖徒。」
「不用懷疑它的真假，雖然你沒見過《啟示錄》，但你內心的感覺不會欺騙你的，對嗎？」
「這些只是神話而已！」
還是說是那些最初的聖徒們找到了什麼，利用人皮將這些東西記載下來？
「人們都和-圖-書追逐這本書所蘊含的知識，可卻從未在意過這本書本身的奇特。」
彌格耳不知為何，他居然因勞倫斯這些簡單又瘋狂的猜想感到恐懼，就像有什麼邪異的東西要來了一般，他厲聲斥喝著勞倫斯，打斷了他的話語。
「而且你也是在期盼著什麼，對吧？不然你也不會親自來見我，如此危險的我。」
「改變這……絕望的未來。」
「證明嗎？這種事可太簡單了。」
面具之下發出了模糊的聲響，他向著長桌盡頭的老人問好。
「所以呢？」
面對彌格耳的質問，勞倫斯倒不急於回答，而是說起了別的。
彌格耳或許能號令那些仍在信仰著他的信徒，但那些身為凡人的信徒在獵魔人的面前毫無威脅力，只會像牲畜一樣被隨意地宰殺著。
「彌格耳，《啟示錄》、福音教會、身懷秘血的我便是這一切最完美的證明，在這個世界上的某個地方，在神話里，聖徒們所得到啟示的北方里，那裡有著這一切的源頭。」
「你為什麼要這麼做呢？勞倫斯，明明你已經擁有了至高的權力，隨時可以組建新的獵魔教團，暗中統治著人們，為什麼還要固執地追尋這些早已被人遺忘的東西呢？」
「那麼你有沒有想過，為什麼他們帶回的《啟示錄》是人皮製作的呢？」
老人用盡全力將視線挪移到了一邊，勞倫斯說的沒錯，這就是《啟示錄》。
一個無比遙遠的未來，一個糟糕透頂的未來，所有人都會死的未來。」
如果勞倫斯早就死了，那麼自己眼前這個面具人又是誰呢？如果他真的是勞倫斯，他又是怎麼偽造了自己的死亡呢？
勞倫斯的話語一滯，不知為何他突然想起了那個老人的臉龐，或許便是在那時兩人出現了分歧，最終走向了不同的道路。
是啊，為什麼呢？自己這麼不擇手段，如此殘忍瘋狂。
不過外面這惡劣的情況難以影響到船內的一切，昏暗之中，閃動的火光將人們的臉龐映照出了殘酷的剪影。
這是因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