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餘燼之銃

作者:Andla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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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卷 世界盡頭 第一百二十八章 貪婪之人

第五卷 世界盡頭

第一百二十八章 貪婪之人

彷彿有不甘的幽魂附著在了弗洛基的身上,在這生命的最後對洛倫佐訴說著。
新一輪的重啟即將開始,羅傑與艾德倫這兩個失控的怪物又重現世間,雖然兩者對立,但無論是誰活下來,都是一個極大的危機,洛倫佐要想辦法把他們都殺掉。
「實際上我沒想好,我大概會放過你一馬,然後在下次見面時殺了你。」
洛倫佐路過了圓盤上的鐵棺,看了一眼縫隙里的幽光,然後他注意到了還在繪圖的弗洛基。
「這樣嗎?也是,就像『它』到底是什麼一樣,看樣子現在也只有疫醫知曉這一切了,」洛倫佐無奈地嘆了口氣,「現在他正獨享著那個秘密,也不知道是該羡慕還是唾棄。」
彷彿有赤紅的蛇群糾纏在了一起,它們纏繞著朽白的骨骼,共築了這個名為查爾斯·達爾文的男人。
「疫醫……你。」
他的神情很是坦然,在攀爬時洛倫佐便意識到了這件事,他也有過疑慮,但想到是自己選擇走出了房間,忘掉和『它』有關的事,洛倫佐也就不再煩惱什麼了,他相信自己的決斷。
巨大且扭曲的肉瘤鼓起,轉眼間填滿了下方的黑暗,將房間連同塵埃與枯骨一同捲起,直到一顆又一顆的畸變肉團里,響起頻率不一的心跳聲。
誰也不清楚接下來會發生什麼,留著疫醫對洛倫佐而言還有用,而且疫醫也確實需要晨輝挺進號的幫助才能離開寂海。
疫醫向後退,最後坐在了熄滅的鐵棺上,他身旁便是守秘者的安眠地,手掌在表面劃過,感受著金屬的微冷。
洛倫佐問道,他希冀于華生能發現什麼,但很快腦海里響起了回應。
無論拋出什麼樣的問題,能得到的回答,也只有弗洛基·威爾格達森與海圖。
疫醫呻|吟著,肩膀出生長出一個畸形的肉瘤,扭曲的五官在其上浮現,然後破裂,發出孩童般的啼哭聲。
「我不認識他,華生,我也不知道他是誰,但可以肯定的是這個傢伙和我一起步入了這個死地,但遺憾的是我無法帶他離開。」
「你還真是貪婪啊,疫醫。」
仔細地算了算,大概還有一天的時間,他們就能脫離逆模因的影響範圍,雖然之後又會受到侵蝕的壓迫,但比起這詭譎的逆模因,如今的侵蝕看起來可太平易近人了。
洛倫佐自言自語著,在面對守秘者的真相時,他沒有感受到如此巨大的壓力,在目睹著疫醫墜入黑暗時,也沒有。
【我想見證這一切,直到最後。】
【你要做什麼呢?】
「真是場不錯的冒險啊……洛倫佐·霍爾莫斯。」
洛倫佐沒有應聲,疫醫完全變成了一頭猩紅的怪物,只能勉強從語氣來判斷它的情緒,但洛倫佐能隱約地感受到……傷感。
「就這樣,某個陽光明媚的午後,坐在搖椅上曬太陽,漸漸的,一切都步入永恆,故事在這裏得到完結。
「你能入侵他的【間隙】嗎?」
實際上有時候,弗洛基也有想過自己是誰,從哪裡來,要去哪裡。
不知道是兩人戰鬥的留手,還是這尖碑真的如此堅固,它們沒有一個受到損壞,正如千百年前那樣,帶著那些早已死去的名字,立於這世界盡頭。
「弗洛基……」
「這傢伙看起來還蠻有趣的,以後不會太無聊了。」疫醫說著。
銳利的劍鳴響起。
「霍爾莫斯!」
洛倫佐呢喃著。
「所以你是準備在離開庇護所后對我動手,還是說在脫離寂海后?」扭曲的臉龐上睜開了更多的眼瞳,猩紅的六目注視著洛倫佐。
「我開始有些理解舊人類的糾結了。既想抹除錯誤,但又想讓它留下來。
洛倫佐低聲道。
不等洛倫佐做出任何行動,疫醫猛地抬手,掀開了鐵棺,一陣白氣涌動,脆弱的腦組織暴露了出來。
不知道過了多久,黑暗終於衰落了不少,幽藍的光近在眼前。
血肉糾纏著,將守秘者的腦組織推入了疫醫的胸口,猩紅的游蛇們蠕動著,將它完全包裹了起來。
他完成了對守秘者的寄生,或者說……共生,守秘者的意識撞入腦海,連同著他的記憶一同抵達。
「我費了好大的勁才把你救出來,你不能就這麼死了啊!」
毫無意義,一無所有地死在這裏。
「喂!弗洛基!弗洛基·威爾格達森!」
洛倫佐什麼都做不了。
【怎麼了?】
弗洛基·威爾格達森,一個毫無意義的傢伙,他死掉了對於洛倫佐而言沒有任何影響,洛倫佐也不會有任何心理的負擔,畢竟洛倫佐「不認識他」,但他又有著特殊的意義,和_圖_書洛倫佐知曉發生了這樣的事,他難以強迫自己忘記,又無法殘忍地抹除。
一個既想抹除,但又忍不住令其留存的東西。
七丘之所中那麼多虔誠的信徒,他們日夜禱告……如果他們知道神是這麼個樣子,會是什麼樣的表情呢?
疫醫總覺得……缺了些什麼。
洛倫佐一陣失神,但想起這力量便是為了針對不可言述者而誕生,他又覺得沒那麼意外了。
「外面的世界已經沒有什麼東西能令我留戀了,倒是這裏依舊充斥著寶藏。」
他與疫醫之間的距離並不算遠,以洛倫佐的速度他能頃刻間抵達,並揮出釘劍,斬下疫醫的頭顱,可洛倫佐不確定這是不是疫醫的計謀,他就這樣將弱點暴露出來,實在是太詭異了。
「我突然想起很多故事的結尾。」
不……甚至說,在弗洛基被逆模因捕獲時,這個固執的維京人便已經死了,現在所存活的,只不過是一個擁有著他殘魂的回魂屍而已。
「你說,弗洛基到底是誰呢?我的朋友,還是仇敵呢?」
現在庇護所被冷水覆蓋,它們就像一個位於環形坑中的藍湖,陽光普照下,鐵灰的尖碑們沉默地立於其中。
洛倫佐回復道,他沒撒謊。
疫醫沉默,過了好一陣,他才有了聲響。
疫醫側著身體,將另一側的手臂擋住了。
洛倫佐搞不明白疫醫,準確說對於這些真理的追逐者,他都有些搞不明白,無論是梅林,還是雪耳曼斯,乃至眼前的疫醫,洛倫佐總覺得自己難以理解他們的想法。
「但『它』無法在房間以外的地方被認知。」
「醒醒!」
洛倫佐身體完全僵硬住了,乃至弗洛基倒下,徹底死去他也沒有意識到。
又有刺痛感襲來。
仔細觀察一下,這裏的風景反而比之前好了不少,如果沒有逆模因,洛倫佐很樂意在這裏住上一陣。
想起疫醫,洛倫佐便伸出手,從腰包里取出一支弗洛倫德藥劑,照著脖頸來了一針,令朦朧的意識再度清醒了起來。
一路上的壓力都沒能讓洛倫佐倒下,但弗洛基的死,卻讓洛倫佐想短暫地休息一下。
「知道嗎?霍爾莫斯,我曾無數次幻想過,我得到真理之後的樣子。」
「沒錯,看樣子我們進入了房間,在知曉了『它』的樣子后,選擇了離開,故此我們忘掉了和『它』有關的事。」
「你說的對,很多事都是沒有答案的,只要記住問題存在過就好。」
「這算是來自霍爾莫斯先生的憐憫嗎?」洛倫佐這番回答讓疫醫有些意外,「我還以為你不會讓我離開這裏呢?畢竟被逆模因環繞,這裡是個不錯的葬身地。」
但現在我有了新的想法。」
看了一眼洛倫佐,猩紅的六目轉而望向下方的黑暗,疫醫輕聲呢喃著。
「但是啊,你有想過真的結束這該死的一切后,要做些什麼嗎?」
「你到底想說些什麼呢?疫醫,祈求我的憐憫,讓你有理由活下去?還是說想以此洗刷你的罪孽?」
「我沒有想過得到真理后的事。」
很快,笑容僵硬了起來。
有雪塵落在手心上,融化于猩紅之中。
疫醫嘟囔著,他的目光與洛倫佐短暫地對視著,又轉而看向了沉默的鐵棺,以及更遠處的黑暗。
華生沒有應答,她大概也不知道該如何安慰洛倫佐。
準確說洛倫佐與他們本身追逐的東西,便是有本質上的不同。
「如果只是因為這短暫的旅程,而成為了『朋友』,那麼那些因你而死的人,豈不是顯得太不值當了呢?」
低下頭,伴隨著前進,他每邁出一步都會湧出大量的鮮血,只是前方的那個人似乎沒有意識到這一點,繩索將自己與他連接了起來,就像生命線一樣。
「疫醫,如果『朋友』這種東西,會這麼簡單,那麼也沒有那麼多紛爭了不是嗎?」
華生本想把黑天使丟在湖底,而她將寄附在洛倫佐的身上,以此進行移動,整體行動速度會大大增加,但在洛倫佐的執意要求下,黑天使沒有被拋棄,而是被華生帶了出來。
「嗯。」
「而我也該走了。」
洛倫佐沒有肯定,也沒有否認。
他總會時不時地幻想那美好的生活,彷彿這些臆想能擦拭去現實的灰暗般,但很快臆想破滅了。
「我想說什麼?」
「嗯?」
只要結束了這該死的一切,還有大把美好的時光等待著洛倫佐。
為此,在這無聊期間他思考著,計劃著接下來的行動,眼中盡顯著憂慮。
這是由血肉鑄就的大樹,深深地紮根于黑和-圖-書暗之中,皺著歪曲的樹榦上浮現兩張模糊的臉龐。
為了令自身不變成另一個威脅,當初的升華者們紛紛抹除了自我,變成遵循命令的機器,但在這漫長的時光里,機器也會損耗,他們一個接著一個的湮滅。
弗洛基低聲念叨著,他不太清楚這一系列的音符是什麼意思,可就像刻入靈魂般,宛如魔咒在腦海間縈繞著。
「弗洛基!」
渾身都傳來劇烈的痛楚,感覺就像骨頭斷掉了一樣,但他的腦子裡沒有「骨頭」與「疼痛」這樣的概念,他能做的只有遵從本能發出嗚咽的悲鳴。
「你該走了,霍爾莫斯。」
陽光的映照下,凡人與甲胄的身影變得渺小。
他跟著洛倫佐,在這廣袤的冰原上前進著。
可疫醫又不清楚此刻的他缺少些什麼,無論他怎麼用力地思考,也難以想明白這件事。
心神從震撼之中緩了過來,洛倫佐用力地搖晃著他。
這是種蠻奇妙的感覺,疫醫能聽到守秘者聲音,他正在腦海里叫罵著,搞不懂現在是什麼情況。
可洛倫佐覺得以這個名字來命名這個偏執的傢伙,哪怕被逆模因吞食,也要掙扎地爬出來,死死地記住這些,將其刻入本能之中。
疫醫平靜地說道。
但洛倫佐清楚逆模因的力量,他曾經一定是認知弗洛基,不然他也不會跟著自己來到這裏送死,他可能與疫醫一樣,是和自己短暫聯盟起來的仇敵,也可能是自己同生共死的朋友,但無論如何……他要死了。
「它」是什麼呢?
「我剛剛在想我要不要給他做個彌撒,我還是牧師來的對吧?」洛倫佐有些憂慮地說道,「但我又想起來,神這種東西並不存在,彌撒什麼的,只不過自我安慰罷了。」
洛倫佐屏住了呼吸,他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也不清楚該如何描述自己此刻的心情,他只是死死地盯著疫醫,而疫醫則沖他露出可憎的微笑。
疫醫思索了一下,然後樂觀道。
他已經休息夠了,前方還有漫長的旅程在等著他,有更多的仗等他去打,而這裏發生的過的事,便如歷史上的很多事一樣,逐漸消失,被人遺忘。
洛倫佐固執地向前邁步,身旁跟著快要耗盡燃料的黑天使。
覺得這也不過如此嘛,還不夠……遠遠不夠滿足貪婪的我。
似乎是想到了有趣的事,洛倫佐忍不住笑了笑,大概是想起了守秘者那不正經的模樣,四捨五入,他多少也算是一位「神」。
一躍而下,沉入黑暗之中。
他有些茫然地看向天空,又省下了一個人的弗洛倫德藥劑,他還能在這裏浪費一會時間,不需要太久,只要幾分鐘就好。
他的速度飛快,簡直就像飛逝的雷霆,釘劍帶著冷徹的死意,下一秒便高懸于疫醫的頭顱之上。
「做我該做的事。」
這是個有些無聊的過程,除了機械式地攀爬動作外,洛倫佐什麼都做不了。
弗洛基思考著,但空白的記憶沒有做出任何回答。
洛倫佐回過頭,看了眼遠處那片焦黑的土地,他搖了搖頭。
洛倫佐點了點頭,他取出了黑色的立方體,展現在疫醫的眼前。
好在當洛倫佐離開時,地表之上的戰鬥已經結束了。
或許洛倫佐心智的壓力早已抵達了閾值,只是在這一刻得到了釋放。
洛倫佐握緊了釘劍。
洛倫佐傻愣在了原地,看著這不斷潰敗的身體。
「那就永遠地呆在房間里吧。」
【沒有,什麼都沒有,他的腦海一片空白,完全被逆模因抹除了。】
洛倫佐嘟囔著,死死地抓緊線纜,一點一點地向上攀爬著。
那麼除了死亡,疫醫似乎還真沒有什麼事可做了。
「知曉真相后的心情會是怎麼樣的呢?霍爾莫斯,實際上便是什麼也沒有。
「海圖。」
洛倫佐用力地拍了拍那扭曲畸變的臉。
無論洛倫佐多麼用力,他依舊沒有反應,看樣子這一次弗洛基是真的死了。
秘血升騰,白晝般的熾熱取代了洛倫佐的雙眼。
就像一場美夢破滅了,只留下荒唐的一地。
「弗洛基·威爾格達森。」
洛倫佐說著,停頓了稍許,他又說道。
疫醫跟在洛倫佐的身後,兩人一前一後向上攀爬著,都帶著憂愁的情緒,只不過擔心的東西卻不太一樣。
洛倫佐邁步,繼續向前。
疫醫很困惑,他現在從未有過的迷茫,站在這世界盡頭。
疫醫自言自語著。
「誰知道呢?」
說到底真理只是一個目標,一個目標達成后,我們就可以死去了,完成這英雄一樣的壯舉。
感謝疫醫的「犧牲」,雖和-圖-書然沒能親手砍死疫醫,讓洛倫佐覺得很不爽,可因為疫醫的離去,倒是省出不少的弗洛倫德藥劑,這令物資壓力大大緩解了不少,足以支撐洛倫佐走出這被逆模因影響的區域。
彷彿有數不清的大手伸進了疫醫的胸腔,它們按壓著心臟,壓癟雙肺,迷人的聲音在耳旁迴響著,呼喚著。
用倒霉鬼來形容他,都有些不太貼切了,簡直世界的惡意都傾注在了他的身上,而這個一無所知的傢伙,居然還不感到恐懼,反而露出猙獰的微笑,緊緊地抱著他的圖紙。
疫醫帶著共生的守秘者緩緩後退,直到平台的邊緣。
一個被稱作錯誤的東西。
「你說的對,這裏就是真理的殿堂,對我而言,這裡是再好不過的葬身之所了。」
曾經堅固的堅冰被完全融化,變成了冷徹的冰水,洛倫佐花了很大的勁才遊了上來,而黑天使因為自重,它無法浮出水面,只能在水底緩慢前進,直到抵達環形坑的邊緣,它才爬出了水下。
他坐在了一旁的雪地上,腦海里回想起了這一路的坎坎坷坷,無數張死去的面孔,而這些犧牲,也只是龐大人類歷史當中的一小部分,甚至說連片段也算不上。
他試著抱起弗洛基,可雙手抓去,只摸到一手碎裂的血肉,連帶著鮮血湧出。
它們被升華眷顧著,以嶄新的方式延續著庇護所的職責。
疫醫笑嘻嘻了起來,不知道他在想些什麼,血肉緩慢地蠕動、起伏,似乎其下正孕育著什麼。
疫醫似乎做出了決定,他對著洛倫佐喊道。
洛倫佐凝望著它們,在這世界盡頭,想起曾經的往事,他的心中有股說不出的悲涼感。
洛倫佐神情有些複雜,但最後他還是選擇帶上弗洛基,洛倫佐不清楚自己與弗洛基之間的關係,這一切早在弗洛基被逆模因吞食時,便被連帶著一同斬斷了。
疫醫悲觀地說著,幾人之中弗洛基是唯一的凡人,身上背負著一個又一個的詛咒。
「怎麼了?」
這麼一看,如今的世界雖然繁華,但卻遍布了危機,或許下一秒就會徹底崩塌。
「至於為誰而戰?我可是個學者啊,學者可沒必要上戰場,而且這些亂七八糟的紛爭又與我何干呢?」
洛倫佐確實有些累了,如果可以,他希望在拯救世界前,先好好睡一覺,如果可以再飽餐一頓就更好了。
「怎麼了?」
洛倫佐回答,和疫醫這樣的怪物不同,洛倫佐與這個世界的聯繫還有很多,他還有事務所,有朋友,有尚未做過的事,不曾見過的風景,他預想的未來還很美好。
這種感覺蠻怪的,弗洛基就像一個初生的孩子,所有的事物對於他而言都是嶄新的,但遺憾的是,他沒有機會去認知這一切了,在他步入寂海之時,弗洛基便已踏入了死期。
洛倫佐難過極了。
「我會狂喜,我會陷入瘋癲,說不定還會殺幾個人助助興……可有件事我偏偏沒想過。」
看樣子世界盡頭的旅程就要結束了,但洛倫佐的旅程還沒有,這一切顯得是如此漫長,幾乎看不到盡頭。
疫醫低下了頭,洛倫佐錯過了斬殺他的機會。
【你好奇『它』嗎?】
終幕 凡人
「所以接下來便想辦法離開這裏,返回英爾維格吧。」
洛倫佐最後看了一眼這新生的守秘者,轉身離開,頭也不回。
「你走吧,霍爾莫斯,我不打算離開了。」
但不知為何,洛倫佐沒能落下劍刃。
電梯在下落的過程中徹底壞掉了,還在這線纜還算堅韌,沒有斷裂,洛倫佐只能抓著它,一點點地從黑暗之中爬起,朝著平台的方向前進。
【是嗎?】
洛倫佐獃滯住了,怎麼也沒想到這個傢伙還沒死,猩紅的眼瞳里飽含著不甘。
洛倫佐登上了雪坡,他記得來時的路,那裡留存著黑天使插下的鐵羽,那是指引他們離開的信標。
【不知道,實際上很多問題,並不需要答案,你只要前進就好了,洛倫佐。】
「一個目標結束后,就該立起一個新的目標……生命不就是這樣的嗎?被一個又一個,數不清的目標支撐起來的。」
【請你務必要繼續走下去。】
就像一個貪婪至極的小人,死神來臨,依舊死死抓緊他的金幣。
「我想……我會記住他的。」
猩紅的眼眸緊盯著洛倫佐,疫醫回憶著,他發覺自己的記憶出現了一處斷痕,「我記得……我們走進某個房間。」
不可言述者的危機對他而言,並沒有什麼意義,至於抵達升華盡頭,變成不可言述者的一部分?疫醫早已將這和圖書個想法否決,那樣他便不再是自己,長久以來的堅持也沒有了意義。
最後他站了起來,灑下鮮血,熾熱的焰火灼燒著腐朽的屍體,將他歸於塵土。
洛倫佐伸出手想觸摸他,但這是弗洛基回過頭,只見乾枯的臉上也布滿猩紅的傷口,其下的血肉蠕動,宛如蛆蟲一樣。
「你要做什麼!」
「我們……是不是忘了什麼?」
有些涼。
想到這裏他變覺得頭疼,眼前不禁浮現起了那虛幻的靜滯聖殿,一個又一個跪坐在升華之井旁的身影。
守望者們也邁入了凋亡,即使沒有這些事的發生,或許再過數個世紀,守望者們便會盡數死去,圍欄將不復存在,通往升華的道路將再次開啟。
在抵達地表時,洛倫佐提心弔膽的,生怕羅傑與艾德倫沒走,萬一被其中一個人蹲到,洛倫佐的拯救大業,就直接被掐死在襁褓中了。
洛倫佐在乎的是這個有他朋友們的世界,而疫醫在乎的只是他的真理,他從不否認自己的卑劣,而如今疫醫已經得到了這一切,但他的心情卻沒有預想之中的那樣狂喜。
疫醫溫柔地將腦組織從積水之中捧起,與此同時猩紅的觸肢一重接著一重地遍布在腦組織之上,為其供養,維持著生命。
就像弗洛基·威爾格達森」
疫醫沒有說話,他仰起了頭,望著這幽邃的穹頂,脆弱的脖頸完全暴露在了洛倫佐的眼前,就像等待被斬首的犯人。
與其思考疫醫的想法,洛倫佐此刻倒希望疫醫衝上來,和自己打一架,殺戮反而是洛倫佐最擅長的事。
「那聽起來還真不錯,至少你還能融入這凡人的世界,但我不能,我是頭怪物,一個永遠飢餓的怪物,我想不出我還有什麼理由行走在這世間。」
「話說……霍爾莫斯,離開這裏,離開寂海之後,我們又會成為敵人,對嗎?」
一開始洛倫佐與疫醫便是拔劍相向的仇敵,只不過因更大的威脅而短暫地聯合在了一起,現在一切都結束了,脆弱的同盟也應聲斷裂,只留下各懷心思的二人。
氣氛一時間緊張了起來,華生沒有應答,只希望一會如果真的打起來,他們不要碰到鐵棺,守秘者活了這麼久,如果因為這種事死掉了,實在是太可笑了。
現在黑天使的引擎已經近乎停擺,還能保持行動,全多虧了遍布金屬骨骼的妖魔血肉,它們在華生的控制下,機械式地邁步。
「差不多該離開了。」
只要揮劍就好了。
洛倫佐伸出手,用力地爬上了平台,他長呼了一口氣,抖了抖身上的灰塵。
猩紅的六目直視的洛倫佐的眼瞳,致命的釘劍已經落在了疫醫的頭上,只要洛倫佐再稍微用力,就能將疫醫的頭顱劈開。
疫醫嘟囔著,然後帶著笑意,高聲道。
這已經弗洛基身為凡人的極限了,他先後遭受了侵蝕與逆模因,又被潰敗之力襲卷,作為一個凡人,這是他所能做的全部了。
但遺憾的是他的腦海里總是響起詭異的呢喃,宛如有萬千的幽魂在對自己竊竊私語,折磨著自己的意識。
「哎呀,都不帶猶豫的嗎?我還以為這段同生共死下,我們已經算得上是朋友了呢。」
半天前他們便已經離開了庇護所,為了從地下深處抵達地表,黑天使幾乎耗盡了所有的漆銻,才點燃了熊熊烈焰,將幾人送至了地面。
下墜途中血肉開始膨脹、炸裂,迸發數不清的猩紅觸肢,它們如同蛛網一般,在黑暗裡結織著,哪怕涌動的潰敗之力也無法阻止血肉的增生,在權能·亞納爾的加持下,這將是近乎不死的血肉。
為什麼呢?為什麼要這麼固執地活下去呢?
洛倫佐毫不留念地繼續前進。
不知何時弗洛基已經停止了行動,他倒在雪地上,身上的鮮血不斷地逃離,將四周的鮮血染紅。
想起下方的潰敗的力量,洛倫佐連忙走了過去,只見弗洛基的身體上已經出現了大面積的潰爛,有些位置都能看到累累白骨,可這個傢伙就像感受不到痛苦一樣,低著頭,抱著他的圖紙。
眼瞳里捲起熾白的火苗,洛倫佐毫不掩飾自己的惡意。
洛倫佐舉著釘劍,在此其間洛倫佐有無數次機會殺死疫醫,因為這個傢伙毫無反抗的意思。
突然疫醫叫住了洛倫佐,回過頭,只見疫醫丟掉了頭上那破破爛爛的防毒面具,把自己那邪異蠕動的面容完全暴露了出來。
所以……弗洛基要死了。
無論洛倫佐變得多麼強大,但他依舊有人的雜質,被人性束縛著,他會面無表情地斬殺強敵,也會在深夜裡被噩夢折磨的夜hetubook.com.com不能寐。
洛倫佐一怔,愣在了原地。
再強大的存在,也會感到疲憊,但這才是凡人,而不是怪物。
這是什麼呢?
可想起那段有些可笑且固執的對話,洛倫佐便有些不忍放棄弗洛基。
「霍爾莫斯,我還是很想知道『它』是什麼啊!」
「他看樣子快不行了,唯一的區別便是,先被這力量折磨死去,還是先變成妖魔了。」
「這樣嗎……」
洛倫佐不再繼續想這些,說著便要穿越大門的縫隙,離開庇護所。
疫醫張開雙手,企圖將這裏的一切知識都抓緊在手中,塞進腦袋裡。
現在疫醫正站在真理的殿堂中,而他就要離開了,疫醫得到了他所渴望的,但內心似乎並沒有因此滿足。
華生的聲音在腦海里響起,黑天使抬起手,指了指雪坡下的身影。
洛倫佐不清楚羅傑與艾德倫的戰鬥究竟是誰勝誰負,反正從這戰場的情況來看,這兩個傢伙算是真正的怪物。
釘劍沒能繼續斬下去。
他思索著,有黏糊糊的手抓住了自己,一張猙獰的臉出現在了眼前。
「走吧,先離開這。」
【洛倫佐?】
洛倫佐肯定地回答著,他也緩緩側過了身子,被擋住的手臂恰好地抓住了劍袋中的劍柄。
洛倫佐轉過身,他覺得疫醫有些不對勁。
洛倫佐疑問著,他覺得這個問題可能不會有答案了。
他不記得這個名字的意義,也記不住這個名字背後的回憶,甚至不清楚這到底是不是他的名字。
好幾次他都要倒了下去,但不知為何,身體還是控制不住地動了起來,再度站起,就像前方那個同樣固執的傢伙。
但……也不是那麼糟糕。
這攀爬的過程並不輕鬆,無際的黑暗裡,將洛倫佐與光聯繫起來的只有一根線纜,誰也不清楚它是都會在下一秒斷裂。
實際上他不知道弗洛基是誰,說到底,他只不過是一個被洛倫佐從逆模因里挖出來的無名氏,他的死活對於洛倫佐毫無意義。
「我們對於某些事實在是太過執著了,乃至完成了之後,反而會無比的空虛,彷彿似乎活著也沒有什麼必要了,」猩紅的六目閃爍著光,「你應該也這樣想過的,只要結束了這該死的一切,哪怕直接死了也不錯,是吧?」
洛倫佐伸出手,接過了海圖,弗洛基猙獰的臉上,露出難看的笑意。
「很多故事的結尾都很精彩,正義打敗邪惡,善良得到拯救……總而言之就是很熱鬧,但我現在覺得,結尾平靜些,倒也不錯。」
很多事他都記不得了,準確說他的腦子裡僅僅剩下了兩個東西。
好在黑天使還站在他身旁、傷痕纍纍,洛倫佐倒覺得此刻的自己還不算太孤獨。
「之前可能還比較好奇……但現在……」
「那你是想死在這嗎?」洛倫佐抽出了釘劍,冰冷的金屬倒映著扭曲的身影。
「有很多,比如繼續開我的事務所。」
「啊……這種感覺蠻怪的,我還是第一次嘗試。」
「他」不是弗洛基,但卻有著弗洛基·威爾格達森的固執,當然「他」自己是意識不到這一點的,空白的腦海里,只剩下了僅有的東西。
洛倫佐獃獃地坐在原地,腦海里不斷迴響著剛剛那一幕,他不清楚弗洛基是真的記起什麼了,還是說他剛剛學會的話語,他的腦子裡有很多的疑問,但沒有人回答。
其實我覺得這樣也很棒,簡直完美。」
回過頭,洛倫佐能隱約地看到高聳的尖碑。他離庇護所越來越遠了。
日光升起,刺得洛倫佐睜不開眼。
他是真的在美好的明天而奮鬥,想一想都覺得可怕。
「疫醫……」
黑天使救過洛倫佐好幾回,比起被遺忘在這裏,損毀於某場戰鬥之中,才是它應有的歸宿,就像疫醫一樣。
弗洛基強撐著身體,向著洛倫佐遞出了被包裹好的海圖,他渾身是血,但唯獨它十分乾淨,不染塵埃。
「他」搞不清楚這是什麼,但總會根據本能做出反應,就好像這具屍體里僅存的執念,即使遺忘了所有,也要固執地執行。
【他要不行了,洛倫佐。】
洛倫佐驚呼,快步跑了過去,大概是因為逆模因的影響,洛倫佐對四周的認知在被不斷地削弱,所以很多時候,他都來不及照顧弗洛基。
【你覺得這會是我們的結局?】
洛倫佐也明白華生的提議,但可能是戀舊,還是說別的什麼情緒,洛倫佐有些捨不得黑天使,就像他捨不得自己那把心愛的溫徹斯特一樣。
「弗洛基·威爾格達森。」
最後,洛倫佐嘆了口氣,收起了釘劍,沉默地注視著疫醫,一刻不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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