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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前的這兩個人，李憲都認識。

想著今天買房，李憲特意多準備了些錢，從兜里摸出十張李憲遞了過去。接了錢，那谷對著窗外一張一張的仔細看了，才喜不自勝的揣進兜，在裡屋拿了舊報紙將那完好的杯子層層包了起來。然後，指了指李憲手裡的碎片，道：「這個……還用包嗎？」

二話不說，他就拉著那谷上了車，讓周勇開車直奔邦業。

嗯，他對古董的見識也就到這個地步了。

這件事情曾在邦業轟動一時，直到後來事情消停了下去，那谷的老街坊才道出了真相——哪幾把有多少古董，都在破四舊的時候砸了。留下來為數不多的幾個，也早都被難以繼日的那谷給賤賣光了。

就是這些傳聞，引來了一些社會青年的覬覦，在某個初春夜裡翻牆入室，掀開了家裡的地窖，在發現除了已經發了芽的土豆子別無他物之後，再三逼問古董下落未果之後要了那谷的命。

見到李憲沒拿自己手裡的茶杯，而是將地上的碎片撿起來仔細的端詳，那谷不禁對他點了點頭。

不過雖然不懂，可是知道那谷那段現在還沒有發生的歷史，他相信這個東西不會是假貨。不然，老鳥高三山也不至於這麼下力氣。

聽到周勇的解釋，李憲心中暗嘆。

這位高三山，一度是邦業首富。

北林和邦業離的不遠，現在冬天道路不好，如果不走客車繞遠的省道，開車走小路要一個小時左右。夏天的時候，也就三十多分鐘。

五萬塊錢倒是便宜透了，可是要修繕到記憶和*圖*書中的畫風，怕是沒有個二三十萬，下不來……

可當時李憲還小，只顧著和住在附近的女同學早戀，在假山後面牽手手親嘴嘴來著。但是現在想想，真是貧窮限制了自己的想象力，早時候的有錢人過的，那特么才叫日子。

可身邊比自己初中時代更要破敗和落後的街景提醒著他，自己，現在正站在93年的老街之上。

看著二人的紛爭，熄火下車的周勇嘿嘿一笑，「特么臭流氓。」

因為都是自己初中時候的記憶，現在看到這二人，李憲恍惚之中又回到初中時代。

那谷眉頭一皺，「你咋知道這些老物件是我祖上傳下來的？」

佛家更乾脆一些，稱之為「緣」。

就連日後什麼樓房別墅，跟那一比不論從面積上和逼格上，都差了一大截。

不同於京城的八旗子弟，清朝被推翻之後那谷祖上在這一帶沒遭受到什麼影響。反而是因為遠離風波中心，再算上後來的滿洲國關係將門旺延續了下來。

這二人，都曾經在北林和邦業的地界掀起過一陣街頭巷尾的大新聞。只不過，一個讓人無限羡慕一個則讓人唏噓不已。

就這性格，後來讓人給攮死也特么是活該。

不出周勇所說，高三山在壓價未果之後，調頭就想走。見到人要跑，他身後的那谷急了：「哎！你別蹽啊！東西打碎了你得賠！」

隨便扯了個謊，倒是把不合理給掩蓋了過去。

李憲高中的時候這貨從美國回來時，當地政府領導出面迎接，後來還給地方捐助了一和-圖-書個高三山休閑廣場。

「那得看多少錢了。」李憲留了個心眼。

「這樣的東西，你家還有嗎？」就在那谷準備送客的時候，李憲問到。

一路上，面對李憲問的房子狀況，那谷嗯嗯啊啊的說到了地方再說。

看著雖然建築整體還算完好，可是脫瓦缺璋，窗戶框子脫落，宅子里滿是積雪，許是很久都沒人經管，院子里堆滿了雜物和垃圾的宅子，令他驚呆了。

等到了地方，他才知道這貨為啥開出了五萬塊錢的要價。

經過浩劫，大躍進，而且靠著當時人們的愚昧，那個時候的破爛可以說是千奇百怪。勺子鐵鍬床架糾纏在一起練成的大鐵疙瘩，裝大醬的明清瓷碗瓷壇，都算破爛。

他本想著結交一下，把沒出手的古董一股腦吃下來，可是聽到自己手裡的就是僅存的碩果，他不禁有些失望，「你家祖上留下來那麼多全沒了？」

李憲強忍著激動，平淡的問到。

有的時候一個人從小在你跟前晃悠，但是後來長大后可能再沒有關聯，但有的人哪怕只是偶爾見過，仍然會在某個你絕對意想不到，過乾脆平淡無奇的瞬間和地點，出現在茫茫人海中一塊礁石之上。吸引你全部的眼球。

讓周勇在外等著，李憲便跟那谷進了屋。

「那還有啊，最後一對了。」

聽到他問話，那谷嘆了口氣。

就靠著這，高三山著實發了一筆。甚至在事業有成之後專門做起了文物生意。後來成為邦業地區第一批移居海外的富豪。

那谷的祖上是清末駐龍江和圖書將軍程德全的妻弟，本身就是旗人貴胄，再加上得了程德全的勢，當時也是本地望族。

那宅子……還真是個好地方！

但是這樣的人家，在建國后必然不會過得太好。那谷的爹媽雖然都沒挺過那場浩劫，但是卻留下了老物件。

又看了看高三山，對李憲道：「這杯……一對一千。你要是能出這價，我賣你不賣他。」

見到眼前的兩個人，李憲一陣恍惚。

在他的印象之中，關於這座晚清老宅的記憶還是初中時的。可是眼前景象，卻是大不相同。

這個名字很怪，因為那姓本來就很怪，它就不是個真正意義上漢姓。如果追蹤溯源，這個那可不是丹陽郡望那的nuo。而是葉赫那拉的na。

李憲的嘴角忍不住抽動了兩下。

李憲看著迎面走來的高三山咧嘴一笑，轉過了身去。

古色古香的清式建築群，大大小小二十多間屋子，門廊牌坊氣派非常，院子里假山花園相映成趣。雖然一度成為革委會和地委的辦公用地，但是後來在那谷死後，政府出資重新修繕了一下，成為了邦業這個國家級貧困縣唯一能拿得出手的城市名片。

但是不管怎麼整，邦業國家級貧困縣的帽子始終沒摘下去。

「嗯……那啥，你要是想要的話……」那谷想了想，伸出了五個手指「五萬！五萬我就賣！」

那帶著眼鏡，手裡拿著茶杯，心疼的臉都扭曲了的中年人名叫那谷。

沒錯，首富。而且是靠著撿破爛成為首富的首富。

而李憲之所以知道這位，源於他初中時候驚和圖書動了整個邦業縣山城的一樁入室搶劫殺人案。

那谷一聽說他是邦業人，來了興緻：「嗨呀！我說的呢，你邦業人你應該知道啊，我們家老宅都讓革委會給佔了，當時好東西基本上都禍害完了。就這些茶杯茶碗的小件，還是我爹當初用油氈紙藏我們家老宅枯井底下留下來的。這些年告狀把宅子告了回來，才他娘的翻出來。」

「那穿貂皮的那個唄。」周勇指了指高三山，「以前我家在農村的時候，總有人串戶專門收這種舊貨。一般都給破碟子破碗價，不過遇到賣家懂行情，成對兒的東西給你摔碎一個，一堆裡邊撿不值錢的摔，然後往下壓價。要是人家再不賣，掉頭就走。可是東西讓他禍害了，就只能平價給他。嘿嘿……這些賴招只有地痞才會使，咱他娘都想不到。」

李憲微微一笑，分開人群走到了那破平房之前，「你剛不是說不要了么？」

九十年代家裡窮的冬天燒不起碳的那谷，曾經在邦業和北林一帶賣過家裡的老物件度日，當時還在家鄉一帶掀起過一股文物熱。當時人們都傳說那谷家裡的地窖里古董成堆，就是捨不得買。

這世界上的事情，當真就是這麼奇妙。

之所以知道，是因為自己大舅家的小燒鋪子就在附近，寒暑假的時候經常去玩兒。

說到宅子，李憲一愣。

在心中稍稍思量，他搶先一步，高聲喊道：「他不要我要了！」

畫風，不一樣啊！

這種感覺很怪異。

那谷疑惑的看了他一眼。

性格決定命運，說的果然有道理。

和_圖_書中山靖王劉勝之後，晉朝太尉劉坤，管這個叫因緣際會。

這一嗓子，讓周圍看熱鬧的人將目光都投了過來。高三山也是一愣，將李憲打量了一番，又看了看他身後的切諾基。

果然這年頭，只有像自己這麼機智而且不要臉的人才能富起來。

而那個身穿貂皮大衣帶著八角帽的，則更為傳奇。

李憲高中的時候看過余華的《兄弟》，在裏面李光頭的身上看到了這位邦業首富的影子。

再往後推幾年，為了救濟邦業北林市重修了路，兩地之前也就二十多分鐘的車程。

嗯？

李憲自知失言，微微咳嗽了一聲掩飾尷尬，「那啥，我家邦業的。」

李憲笑著搖了搖頭，碎成五六片，看樣子是沒什麼修復的價值了。

啊？

嗯，就是那英的那個那。

李憲這才回身，「什麼流氓？」

聽到這個價，李憲一拍手，拎起了那報紙包著的茶杯，「走！去看看！」

「我賣你要？」

買賣古董本來就是件私密事兒，你老哥不知道藏著掖著鬧得滿大街的人都過來圍觀，現在自己明顯幫著壓事兒，居然還不知道低調……

那谷臉上一喜，得意的看了眼高三山，「咋地？你不稀罕有的是人稀罕！」

「小老弟兒，你這麼整不道義呀。」

「那你那宅子……賣么？」

見他嘚瑟的模樣，李憲心裏嘆了口氣。

說著，他將地上的茶杯碎片撿了起來，雖然不懂文物，可是看到上面的紋裂和落款，很明顯跟瓷杯廠出的那種大眾貨不一樣。

李憲點了點頭，「要了，不過這人多，進屋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