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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才下雹子之前李道雲說是出去溜溜彎兒，吃飯的時候再回來。老太爺雖然腿腳好，可是這雹子來的這麼急，怕是有危險！

李道雲喘著粗氣，不罵了。

李匹也不顧還腫著的屁股，活像個鴕鳥一般撅在炕上。害怕雹子把玻璃砸碎誤傷了他，一樣在炕上的李憲扯了條被子，將李匹的頭死死蓋住。

「草你姥姥！個賊老天爺，下雹子就下雹子，他媽的禍害我棺材幹啥？！」

李友在林場里活了五十來年，也從未見過這樣的鬼天氣。哆哆嗦嗦的摟著鄒妮，顫抖著嘴唇念叨著老天保佑。

放假過來爺爺家玩兒的李玲玲躲在奶奶的懷裡哭的已經上氣不接，孩子太小，從來沒見過這樣的天災。

「再幾天，可就是選舉了啊。聽說，你們對李友都挺支持？」

「高場長，求你趕緊組織組織人手，幫我把我們家那十五垧地搶收一下吧！現在搶搶，還能收回來點兒啊！」

看著這些個剛才還聚在一起說李友幫了朱老五媳婦有德行的人，高大義連連冷笑。

又過了一會兒，確定雹子已經過去，李憲才掰開李匹死死抱著的手，走出了屋。

老百姓就盼著打場豐收呢。

看著天邊那一大片猙獰的黑雲，帶著一道在陽光下泛著銀ｈtｔps://ｍ•ｈｅｔｕｂｏｏk•ｃom.cｏm灰色的幕布向南方掃蕩而去，人們的心頭，一陣絕望。

可是當李道雲災在地上站穩，看到自己棺材板子上那被雹子砸出來的一個個大坑時，徹底抓狂啦！

心裏這麼想著，回頭看了看被嚇壞了的家裡人，他的眼睛突然瞪大了。

重力加速度之下，雹子的威力可不是鬧著玩兒。

屋那頭，看著一群鄰里鄉親都從屋子裡出來急匆匆的往南邊跑，李友一拍大腿。

房屋上的青瓦被砸的四分五裂，窗戶玻璃被砸的一片碎渣，一些本來就破舊的土房茅屋，在冰雹的重量之下更是整個棚頂都塌了下來，屋子裡的人們發出陣陣哭號！

雹子來的快，大如拳頭小如雞蛋黃的雹子劈頭蓋臉的砸下來，整個林場都陷入到了一片混亂之中；

傍晚時分，西面的天空著起了火燒雲，將整個林場都籠罩在了一片橙紅之中。

「我也得用車啊！我們家牛全砸死了，場長，趁著現在肉還新鮮，得趕緊往山下運，能賣多少是多少啊！」

「孫兒，我擱這兒呢！」

這能砸死人的！

聽到他的這一聲呼喊，家裡除了已經三魂六魄被嚇沒了一半兒的李玲玲之外，可都慌了。

正在和鄰和圖書居鬧彆扭，偷摸在人家房根底下拉屎的塗老大還以為是自己的報復被發現了，甩頭罵了一句「劉大眼珠子我日你媳婦，不他媽就是拉個屎嗎，用得著扔磚頭？」，可是看著天地白茫茫一片，這貨褲子都沒提，一個飛身就鑽到了狗窩——鄰居家的。

「卧槽！爺！爺呢？！」

現在一場雹子，全完了。

直聽到外面魔鬼一般噼里啪啦的聲音停了下來，一家人才終於圍到了一起。

放下茶缸子，他眉頭一挑，說了這麼一句。

「大雹之後必有大凍，場長，場子里的四輪車借我使使，別管能不能收，先拿犁去把地趟一邊，把雹子清了，要不然明後天一上凍，黃豆直接凍在地里，那可就全完犢子了啊！」

現在想起老子來了？

整個林場，已經是一片銀白。

……

看著黑雲向南遁去，剛剛從各種「掩體」中漏出頭來的林場人，齊齊發出一陣哀嚎。

道邊兒，放羊的周二嘎子也不顧得畜生了，直接把鞭子一扔，牽著狗就扎進了道邊兒的茅房。

裡邊兒，李道雲滿面餘悸的指了指天，「嚇死老子了！七十三八十四，老子還沒到坎兒呢就想往回收？」

林場場部之中，高大義被一群人給堵在了場長室里。

他拿起和_圖_書了桌子上的茶缸子，輕輕啜了一口。

「進屋個雞霸！假牙吐出去了，說草他媽漏風，幫我找找，我再罵一會兒！」

地面上厚厚的一層冰雹，如同讓林場提前進入了臘九寒冬。看著地上那圓咕嚕滾的雹子，李憲暗暗心驚。眼前的場面，可比他看過的任何災難片都要來的震撼。

林區的氣溫低，下雹子不罕見。今年夏天就下過一場，可是那次的雹子最大也就珍珠大小。眼前這一場雹子，和夏天的那一場明顯不一樣。

看著對天上吐痰，一口一口飛出去半米高又落回來砸自己臉的李道雲，李憲揉了揉太陽穴，「行了爺、回頭讓啞巴再給你打副新的。」

地上的大雹子踩在腳下，人走道都站不穩，出個院子的功夫，李憲打了好幾個趔斜。可是心裏念著李道雲，還是連滾帶爬的跑了出去。

眼看著沒法收了。

好在雹子來得快，去的也快。

地上的雹子雖然還在，可是已經都化了小了，摻雜在泥土之中像是淤泥之中摻雜了一片珍珠。

現在知道誰是場子里頂事兒的了？

「別愣著，趕緊出去找！」

賊老天！

「壞了！老大家那兩垧地！」

「個狗日的東西，哪天他媽掉下來摔死你！呸！有本事你再下一場？有本事沖老ｈttｐs://wwｗ•ｈetubｏok•com•cｏm子來啊！我呸！呸呸！呸呸呸呸！」

李憲哭笑不得，見老太爺在棺材里趟著挺嚇人，連忙將其扶了出來。

見老太爺消停下來，李憲趕緊去扶，「爺，罵夠了咱進屋吧，地上太滑，別再甩著您。」

八九林場南面，名曰十八里場，是幾十年前開荒生產隊的所在地。而現在，八九林場百分之八十的耕地，都聚集在那頭！

這年頭，林場里種主要是大豆，只有少量的苞米。這一年來雖然氣溫有點兒低，可還算是風調雨順。大豆的長勢不錯，一顆顆黃豆桿上都滴里嘟嚕的結了一大串的豆莢。長長的豆莢里鼓脹脹，就像是剛生完娃娃的婆娘女乃子。

一家老小里，李道雲並不在。

大道上，走道的白老四，看見眼前噗的一聲落下個拳頭大的圓球，嚇得一機靈。抬頭看天，更是魂兒都沒了，直接鑽到了附近的房子里。

停下腳步，他聽見了一個悶聲悶氣的呼喚。

李憲跳著腳，對眾人一揮手，直接就跑出了院子。

李憲趕緊趟著雹子走了過去，費力將棺材蓋推開來。

就在他上了大道，一面喊著李道雲名字，一面踉蹌著往前走的時候，就聽見自家屋后一陣噹噹當的敲擊聲。

李道雲憋著嘴，在地上找起了牙。

此時，https://www.hetubook.com.com棺材上面已經蓋了一層厚厚的雹子，裏面的人怕外面的人著急，踹了兩腳棺材板子，可許是雹子太沉，裏面推不動。棺材板子一抖一抖，瞧著，就像是林正英電影里鎮不住的老殭屍要跳出來似的。

這一段時間林場這邊兒沒下雨，成熟的大豆豆莢都快裂開了，現在被砸了一下，不僅所有的大豆都倒了秧趴在了地里，而且豆莢都砸裂，金粒子一般的大豆一顆顆都灑進了地里。

李憲定睛一看，長吁了口氣——發出聲音的地方，正是老太爺的棺材。

在林區生活了這麼久，林場的人還是第一次看到這麼大個的雹子！

剛才，家裡有地的人都去了十七里場，去的時候抱著一絲希望，回來的時候一臉絕望。

「這下子可完犢子啦！」

開拖拉機上地回來的盧大管，腦門子上被雞蛋大小的一顆瞬間砸了個大青包，哭爹喊娘的把車往大道上一停，招呼著一家老小就鑽到了車底。

李家也被這突如其來的異變給嚇壞了。

看上去很美，可是大道上的人們，卻一個個如喪顯考。

剛剛落在地上，就為整個八九林場帶來了轟炸機一般的破壞力。

約莫能有四五分鐘的樣子，天空之上那一片低矮的黑雲在秋風的催促下，發出一陣似乎是笑又似乎是哭的嗚咽揚長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