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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在屋子裡的氣氛僵持不下之時，辦公室房門被敲響了。

「沒錯，我叫李憲。」

一番政治無比正確的開場白之後，劉偉漢看著攝像機鏡頭，眼中含霧。

已經在門外守候了三個多小時的省委辦公室主任來雲浩聽到屋裡應聲之後推門而入。

連誇了三句，孫衛民拍了拍手掌，吩咐了一句。

夏光遠看著孫衛民一臉的情緒，無奈一笑，從褲兜里掏出了半盒熊貓遞了過去。

在他身邊，劉偉漢拿著他的大哥大，額頭上汗水淋漓。

看著周圍那一個個之前只聽說過，在報紙和新聞上看過的人物，朱峰感覺渾身就像是棉花糖一樣，又軟又甜。

任何時代，如果不能為男性提供一塊釋放權利，財力和個人魅力的舞台，都不能將其稱為一個偉大的時代。

「我他娘管你叫啥？」

孫衛民說的，就是計委專門成立的一個臨時調控指揮處。這個部門的成立的目的，就是為了保證在全國經濟體制改革的大環境下，穩定東三省地區的工業和農業局面，以老工業基地和產糧基地，為全國的改革工作做後盾。

……

「報什麼喜？大晚上的有什麼喜好報？」

「邦業，邦業白，三千二百萬！！」

隨著戛然而止的話音，全場隨之一片寂靜。

「……邦業白酒業的創始人和總經理李憲。正是李憲先生敏銳的商業嗅覺，在邦業這麼一個一窮二白的地方，投資建立了邦業白酒業，並以汗水和辛酸，在過去的一年之中讓這個最初規模只有二百萬人民幣，已經處於倒閉邊緣的企業，積攢了足以支撐我們站在這個舞台上的實力！」

「好！」

「……」

「除此之外，我要感謝今天未能到達現場https://www.hetubook.com.com的，邦業白酒業的創始人和總經理……」

對著攝像機的鏡頭，劉偉漢激動的無以復加，拿著麥克風的雙手都眼可見的不斷顫抖。

正在講注意力放在那老舊黑白電視上的幹警被他吵到，不滿的回了頭，「幹啥？」

幾秒之後，一個聲嘶力竭的聲音，在梅迪亞中心炸響。

再次撥通李憲的電話，無法接通之後，他按下了省委辦公室主任來雲浩的電話號碼。

欄杆之中的李憲看不到門衛那邊的電視畫面，不過聽著劉偉漢那飽含深情的話音，他還是勾起了嘴角。

李憲呵呵一笑，眨了眨眼睛。

「你他媽能不能消停點兒？」

「喂！」

「您以為我想啊？」看著孫衛民一臉的怨懟，夏光遠苦笑，「誰都知道您孫書記是個暴脾氣，要是我能做主，我可不來這兒找您的晦氣。」

來雲浩撓了撓耳朵，「具體我也不太清楚，不過之前看過一篇報道，似乎拿到這個標王，以後新聞聯播前面那段廣告就是誰的。大致是這麼個意思。現在電視上正在播呢，您要不要看看？」

作為一個女人，她太了解男人了。

台上主持人拿著手中的標紙，猛然愣住。

見到來雲浩孫衛民哄蒼蠅似的擺了擺手，「我不是跟你說過了嘛？今天不把夏處長擺明白了，我不出這個門！告訴我家裡邊兒，不用催，今天晚上不行我就住辦公室了。」

另一面。

「山東，孔府宴酒，兩千六百六十萬！」

「這哪兒冒出來的酒廠？！」

「我得給省里報個喜！」

「不是。」來雲浩見自己老闆來了脾氣，連忙欠了欠身，「剛到接到了地方上打來的報和*圖*書喜電話。」

對天發誓，朱峰從來沒有想過，自己有朝一日能和這些人物共處一堂。

孔府家酒在之前兩年憑藉廣告投入和品牌營銷，已經名聲鵲起，而臨近孔府宴酒，更像是《水滸傳》第四十三回中冒用黑旋風李逵名號，攔路行兇搶劫的李鬼。

全場陷入了一片混亂。

她無比期待，這場帶著雄性荷爾蒙的，資本的狂歡。

「你倒是給我點上？！」

「我叫李憲。」

在周圍從零星匯聚，終於形成一股巨浪的掌聲之中，劉偉漢猛然驚醒。

「可千萬別這麼說！」孫衛民伸出手使勁擺了擺，「您這個敬語千萬別用，您夏副司長，不對，現在得叫夏處長啦。您手裡攥著遼省1700多家，吉省900多家，龍江省1500多家央企的生死大權，這權利可比我大多了。以後別您您的，我老孫可受不起！」

橫幅高懸，綵帶和氣球裝點的會場周圍，手持攝像機和照相機的記著已經屏住了呼吸。雖然是第一屆競標，但是當孔府家酒和孔府宴酒兩個山東同門企業一起投標的那一刻，氣氛就全然變了味道。

台上，角落之中。看到劉偉漢臉上如履雲端的神情，譚稀鬆勾了勾嘴角。

用打火機點了幾次沒冒煙，孫衛民對坐在自己旁邊沙發的夏光遠伸了伸手，「煙。」

回應他的是一口老煙，「棉花包沒有情緒，你去跟棉花包談工作好了嘛！你們計委就是欺人太甚我跟你講。」說到氣憤之處，老孫將掐著煙的手往前一攤，也不顧煙灰掉在了真皮沙發上，怒氣沖沖道：「之前說讓我們控制市場經濟進度，好嘛，現在更直接，轉門派了你這麼個司長帶著人過來，坐鎮調控，這hetｕｂｏｏｋ.ｃoｍ•ｃom是不放心我們的政治覺悟，怕我們偷偷搞改革還是怎麼地？」

「哈，這個邦業，還真搞出了名堂！」

就在那幹警瞪了他一眼，再次回過頭去之時。

這座中國國際電視總公司下屬旅遊實業事業部的核心企業，在今晚匯聚了中華商界七十多名巨子。

森總檢院。

「是邦業。」來雲浩看到自己老闆一臉的躁意，笑了笑：「剛才邦業的劉偉漢打來電話，說他們正在京城梅地亞中心，給邦業白酒拿下了明年的廣告標王。」

隨著一片升騰起來的煙霧，夏光遠放緩了語調，「不要每一次我們談工作你都這麼大的情緒嘛。」

在孔府家眼中，這個冒牌貨竟敢登堂入室，踏進梅地亞是對自己的一個挑戰。這第一屆的標王之爭，就已經因為兩家酒企的恩怨進入到了白熱化。

宴會廳之中，一力開闢了這個商業界「鬥牛場」的女人譚稀鬆，正在演台的一側的角落之中，抱著肩膀咬著手指，眉目中帶著熱切和冷靜，觀察著場內的形形色|色。

「李憲這是什麼情況，電話怎麼還關機了呢？說好了今晚上競標的……」

男人。

來雲浩對沙發另一側的夏光遠點了點頭，把辦公室內的電視打開了。

「別扯，你消停在裡邊獃著。別吵吵，我們看電視呢！」

「把電話借我用一下。」李憲把手伸出了欄杆。

京城，梅地亞中心。

台下。

「各位尊敬的來賓們，現在我正式宣布，94年央視廣告競標標王誕生，邦業，邦業白酒業！」

此時的劉偉漢已經六神無主，身邊的嗡嗡的聲音似乎都混做了一團，大堂之內的光線，也都被一種莫名鼓噪的激動融合在一起，讓視界中的一切變得是m•hｅｔuｂｏok.ｃom•ｃoｍ那樣模糊。

雖然已經是晚上九點多了，但是孫衛民仍然沒有下班。辦公室之中，孫衛民難得的點了根煙。煙是好煙，中華。不過拆開之後許久沒抽，已經發了潮。

「邦業是哪裡？」

雖然許多的企業對這個第一次提出的概念並不買賬，但是看著在場那些交頭接耳，對台上議論紛紛的眾人，譚稀鬆還是攥緊了拳頭。

戰國爭霸如實，楚漢之爭如是，三國鼎立如是，隋唐風雲如是。

正當人們為孔府宴酒的大手筆而發出驚呼之時，一匹黑馬，殺了出來。

朱峰呼一聲站了起來，又馬上坐回了座位，狠狠地搖了搖身邊的劉偉漢，「劉縣長，是咱們，是咱們！」

一個臨時的部門，權利卻極大，而且是直接進入地方指導地區工作。

畫面之中，劉偉漢和朱峰正聯袂登上演台。

鐵欄之中，看著幾個脖子似乎生了銹，慢慢轉過來看向自己的幹警。

聽到這，孫衛民一愣，臉上的煩躁之氣瞬間散去不少。

看著夏光遠被揶揄得無法可說，孫衛民來了勁，「不是，中央能不能放我們一條生路？我58年到省里任職做工業局的辦事員，從那個時候起到79年，東三省就開始對內地援建，二十年內輸出人才二百三十多萬，遷出企業七千多家，二汽，寶鋼，武鋼，成飛……你就說哪個不是從我們這抽血抽走的？現在好嘛，可下子趕上好時候了，全國改革，又來你們這麼一出。我先說好了，遼省和吉省怎麼樣我可管不著，可是龍江這邊兒，我想要幹啥你們處要是橫八豎擋，可別怪我老孫跟你翻臉！」

宴會廳之中。

現在，亦如是。

「我說，把電話借我用一下。我要給電視里吹牛逼那個人通個www.hetubook.com.com電話！」

呵。

夏光遠搖了搖頭，拿起了打火機，遞過手去。

他的左手邊，是曾經擔任胡慶余堂經理，現任正大青春寶藥廠的總經理，馮根勝。右邊，重慶天府可樂總經理徐凱。前邊桌子上，包攬了中國電器半壁江山的「德順幫」，容聲，美的，格蘭仕，萬家樂的掌門人們正在談笑風生。

「不錯！」

台上，唱標仍在繼續。

這個部門現在還名聲不顯，不過在2003年之後，它的另一個名字，卻帶著無盡的黑色幽默；那個時候，這個臨時調控了東北經濟十年的部門，會被稱為東北振興司。

「標王？」聽到這個聽起來很厲害，可是不知道是什麼意思的名詞，孫衛民皺了皺眉頭，「那是幹啥的？」

看到一個守衛對付了自己幾句，便又將注意力放回了那台黑白電視機上，和同事們熱議起了邦業白酒竟然上了央視的事情，李憲搖了搖頭。

這台電視平時不做別的用，基本上就是喜歡加班的孫衛民看新聞聯播用的。打開之後，畫面之中剛好就是梅地亞中心的競標現場晚會。

冰城，孫衛民辦公室之中。

正是深深的了解這一點，她在過去的五個月之內，豎立起了一個高高的旗杆，並在上面掛了一頂名叫「標王」的桂冠。然後，在今天的梅地亞，網羅了所有能請到的野心家，以金錢和荷爾蒙，為那頂桂冠付之一搏。

電視上，劉偉漢深情說到。

「今天，能站在這裏，我首先要感謝黨和國家。是改革的春風，讓我們邦業一個國家級貧困縣，有機會憑藉我們的制酒產業和黑陶文化邁向市場經濟的大浪潮之中。」

將煙叼在嘴裏，孫衛民不滿的嚷嚷了一句。

他對那幾個正聚集在電視之前的看守喊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