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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老爺子什麼人吶？」

「多虧老哥、唉，這，這要是沒你出來說句公道話可咋整。」趕車的老漢約莫六十多歲，臉上沾滿了黑色的煤渣，一臉愁容。

說著，踩著車斗就直接爬到了那駑馬身上。

「唉。」車夫搖了搖頭。

這年頭，大哥大還是個稀罕物。

隨著一聲脆響，那男人還沒來得及反映，鼻子上邊狠狠的挨了一下。

哄哄著，人們再看向紅羽絨服男的眼神，就變成了幸災樂禍。

「哈！」

老闆娘將手裡的瓜子揣進兜里，結果信封一看上面的日期，笑了：「哎呦，您這地兒也太古老了，不知道現在還在不在了啊。」

被抽了一下，那羽絨服男倒是被鎮住了。見面前這個老農民像是有兩把刷子的樣子，雖然不敢再上前動手，不敢再罵，可也沒走。

手裡攥著一大把毛票，看著剛剛走出不遠的路程，和拖著尾氣揚長而去的公交車，老爺子氣急了。

李道雲看了看周圍林立的電線杆，和那根本和記憶中不一樣的道路，也嘆氣。想著今天怕是也找不到故人了，索性揮了揮手，「得了，你家擱哪兒，我給你送回去。」

「那你這咋整啊？」心中感嘆完了，他指了指車夫的馬，「這套子脫了，你自己能整回去嗎？」

還沒等他反應過來，就又被人流裹挾著下了車。

三步並作兩步，直接來到那男人身後，一把抓住了他的脖領子，手腕上用了力道，一下子便將那人扔出了好遠！

「啊？」李道雲懵了，「這才走了多大一會兒就到站了？」

說話間，老闆娘ｗwｗ.ｈeｔｕｂｏｏｋ•cｏｍ•ｃoｍ伸手向街邊上一指，「吶，上哪兒等著，坐18路公交車。」

看著那人灰溜溜的跑了，周圍立刻暴起了一陣掌聲。

見周圍人哄哄著，沒台階下，便捂著鼻子，跳起腳喊道：「打人？！打人是不是？你等著，你在這兒等著，我他媽現在就去打電話報警，讓警察過來收拾你們這群土包子！」

「報！」李道雲一聽說要經官，還真就不服氣了，直接從李憲給拿的小包里掏出了大哥大，「來，現在你就報，我看看人民警察說理不說理！」

李道雲收回信封，連聲道謝。

自行車主人紅色的羽絨服上，被黑色的煤渣蹭出了兩個道子——黑乎乎一片。

從老城到新城，幾乎每家臨街商店的門口都有錄音機在鳴放著流行樂曲，叮叮噹噹的，讓本來就懵了李道雲更加頭昏腦漲。

見到這一幕，李道雲兩道壽眉擰在了一起。

只一瞬間，兩道鼻血就淌了下來。

趕車人倒是沒受什麼傷，就是被嚇得不輕。再加上剛才爭執之中，馬受了驚嚇，把套子掙脫了。

「去去去！別跟這兒站著，往後走！這是公交車，不是計程車，到站就下，誰有功夫給你停！」

道路兩旁的行人紛紛停下腳步，在一旁看起了熱鬧。

一天功夫，他已經將二百多個特號車車牌記得滾瓜爛熟。之前被倆和尚搞的灰頭土臉，心裏窩著一股氣。就盯著大道上，哪個不開眼的非特號車違章，拿他泄泄火。

……

正當他吁了口氣，心說在這大城市裡出趟門真不ｗwｗ•ｈｅｔuboｏｋ.ｃoｍ•cｏm容易的時候，公交車停了。

正當李道雲望著那鞭子揮舞的利落的車夫恍惚之際，馬車的車斗蹭到了一個騎自行車路過的行人。

不過嘴上卻沒服老：「小|逼崽子，你再罵一句？！得饒人處且饒人，不就是把你衣服整埋汰了嘛？有理說理，你欺負個老漢算什麼章程？」

嚯！

「唉？這咋停了呢這？」

聽說李道雲想要找的地方，老漢一愣。

那老闆娘將沾了一嘴的瓜子皮子吐出老遠，撇了撇李道雲。

「昂？」

六七十年代繼承建國前便存在的老城區早已經擴大了一圈，老城和開發區並立，工地高樓已經將原本的居民區佔據了不少，順帶著連一些街道都也變了模樣。

人太多了，都沒怎麼使勁兒，李道雲就被人流給「帶」到了車上。從懷裡掏了毛票，付了車費，老爺子便將那老信封拿了出來，遞給了起票的姑娘。

李道雲問的，就是這麼個人。

雖然啥年頭癩子都不少，可是早時候人都還有俠義，這光天化日的，可不敢當街就耍無賴欺負人。

「完了，這下子碰著硬茬子了。」

「頑石」頂著滿臉的皺紋，看著從自己身邊經過的每一滴水。覺得時代好像已經不是自己的時代了。

身旁，縱使是大冬天人多的也跟潮水一樣。站在人流之中，李道雲就像是小溪之中的一塊頑石。

「這、這咋跟武俠小說是的呢？」

捧著三百塊錢，趕車的老漢撓了撓頭。

「到站了！」

李道雲本來就不爽，正愁沒地方發火。見到那人罵街，一把奪過身邊和_圖_書趕車人手裡的鞭子，甩了個極漂亮的鞭花。

李道雲冷哼一聲，將大哥大揣回了布兜里，對周圍人拱了拱手，就回身將還摟著馬，縮著脖子的趕車人扶了起來。

每隔一道街就能看到那掛著某某錄像廳牌子的店面，門口掛著厚厚的門帘子看不清楚裡頭情形。

軟的怕硬的，硬的怕橫的。

「閨女，勞煩，我到這下。」

文理頓時瞪大了眼睛。

93年的冰城相較二十年前當然已是天翻地覆。

周圍人本來看熱鬧的，都各懷錶情的對著那車夫指指點點，見突然竄出來個老頭，瞅著還挺凶，一時間爆出了一陣嗡嗡的議論。

看著那兩道鼻血，李道雲心說到底是歲數大了，本來想抽嘴，結果差了生生兩寸。

聽到這，李道雲張大了嘴巴。感懷了半天，問了老漢詳細，得知現在自己師弟很可能就在祥雲寺。他忍不住心中激動，問清祥雲寺怎麼走後，看了看那掙脫了套子的駑馬，直接從布兜里掏出了三百塊錢拍在了老漢手裡。

正這麼想著，就見到大道上，一人一馬疾馳過來。

「那敢情好！哎呀，今天真是出門遇貴人啦！」趕車的老漢剛才聽周圍人猜測，心中也篤定面前這老哥不尋常。再聽到有人幫自己趕車，高興的不像樣子。一面麻利的將馬套子下了，又擔心地問道：「老哥，不耽誤你事兒吧？」

也沒再說報警的話，灰溜溜的在地上扶起了自行車，鑽出了人群。

「好！」

「老弟，沒大礙吧？」

「窩草！」

下個街口。

一萬多一台，就算是挺多單位的領導都不定和-圖-書能用的上，現在出現在一個老頭的手裡，著實將周圍一群人都給晃瞎了眼。

「馬勒戈壁！坑人吶這是，一毛錢就讓坐這麼一咕嚕道？」

交警文理正站在交通崗上虎視眈眈。

啪！

這樣的店面門口，大多都有個坐在板凳上，穿著厚厚的軍大衣，卻依然打扮的花枝招展，燙著捲髮打著髮膠的老闆娘。守著旁邊招貼的鮮血淋淋的武俠片海報，隨著音樂的鼓噪搖頭尾巴晃。

「老哥，你說的，就是二十多年前被燒了的那個金玄觀？馬家屯邊上那個？那地方我知道啊！」

人群之中，一些人雖然對那紅色羽絨服男指指點點，可是卻沒有人上前。

「活著啊！」老漢點了點頭，不過又嘆了口氣，「不過……後來就不知道咋的，出家成了和尚了。」

「你這馬我買了！」

兩腳一踢馬肚子，駑馬揚蹄就小跑著向前方行去。

公交站等了好一會兒，李道雲揉了揉老眼，才終於看到了18路慢慢悠悠的開了過來。

李道雲搖了搖頭，也是嘆了口氣。

一溜馬車通過十字街向另一條小路走去，車上拉著滿滿的煤渣。趕車的也是一個老漢，除了身上穿的破爛了一些之外，似乎與李道雲沒什麼兩樣。

一些穿著喇叭褲，獃著墨鏡的小青年嘻嘻哈哈的對他指指點點。一些個臉上擦著挺厚的粉底嘴唇塗得血紅的姑娘皺著眉頭，嚷嚷著哪兒來的鄉下人擋了路。

李道雲擺了擺手，便將自己本打算找人，結果尋不著的事情說了一遍。

他發現自己看不懂這世道。

「唉你這閨女！」李道雲還沒來得及發火ｍ•hｅｔuｂｏoｋ.ｃｏｍ•ｃoｍ兒，就被人流裹挾著，走到了車中間。

「啥？」李道雲瞪大了眼睛，心說真是山重水複疑無路柳暗花明又一村，「你知道那地方？那道觀里的道士，姓孫的那個，現在還活著嗎？」

「馬勒戈壁！哪兒來的老幾把燈？是不是這兩年政策好了，給你們農村來的吃的有力氣了？」冷不防被人從後面偷襲，男人嚇了一跳。還以為是趕車的有什麼幫手，可是在地上爬起來，見到是個風燭殘年穿著土氣的老頭，頓時怒不可遏。

「哪兒你都不知道，還出啥門兒啊？您老想要去哪兒啊？」

隨著一聲喝罵，趕車的人趕緊跳下車來，臉上浮動著怯笑連連道歉。可這種怯怯，不但沒有得到諒解，反倒是導致了城裡人更加深刻的憤怒。穿著紅羽絨服，帶著黑框眼鏡的男人竟然攔了馬頭，將趕車人一把推搡到了車鬥上。

那羽絨服男見到這，愣了。再掃了眼橫眉立目，一副今天這事兒過不去的李道雲，慫了。

十字街口，人來人往。剛剛出門找了一個多小時就給自己熱了一肚子氣，李道雲點起了煙袋鍋。

「嘶、沒準兒啊。你們瞅瞅，那包裡邊兒花花綠綠的，都是票子、就算不是啥領導家的老人，肯定也是什麼大老闆的親屬。」

看到那一車的人，李道雲暗道了一聲好傢夥。

李道雲趕緊從懷裡掏出了一個信封遞了過去，「同志，我就要找這地兒。」

咬了咬假牙，李道雲動了。

心說他媽的今天可妥了。特號車不讓抓，這特么沒車牌的，老子還治不了你？

「不知道，別是啥大領導家裡邊兒的老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