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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話說的敞亮，明著是求幫忙，裡頭抻著拉幫的意思，給足了李誠儒裡子面子。

這麼尋思著，包廂裡頭的氣氛已經壓不住了，順著李憲的觀點，眾人熱烈的討論了起來。

「他媽的。」

徹底歇菜，喝大了。

李誠儒一愣，將他的意思咀嚼明白了，眼睛里瞬間起了層霧氣。

不過這個便宜不好揀，東北華聯現在膨脹到手裡掐著六個巨額虧損的項目，還敢在泰國投酒店。完全失控了已經。

趁著菜上來了，李誠儒端起了酒杯，對李憲敬酒道：「不過這話說的痛快，憲子你別動，這杯我敬你，幹了！」

李憲的一席話，無疑是從根本上將他們給定義了。

在這個過程中，李憲知道在座的幾人倒也不是純粹為了過來搞商會這個事兒的。

從骨子裡，這些人就是文人，是士大夫。

而他現在的左膀右臂王功權，甚至自稱是一個詩人。多少年之後功成名就了，在自己微博上留一首詩，就能跟女人玩兒私奔的主兒。

一聽這個，李誠儒臉色更垮了，「哥哥現在沒本錢吶。」

按照這老哥的說法，這次來東北是為了考察兩個項目。馮倫這人倒沒什麼架子，可是畢竟剛剛結識，俗話說交淺不言深，具體的倒是沒細說。

李憲呵呵一笑，思量著自己是不是應該憑藉著自己後世看過的一些段子，經濟類書籍以及社評文章啥的出出書，在商業圈裡刷刷聲望。

「說得好！李憲小老弟，聽君一席話，今天這個酒，必須多喝半斤！」

轉過頭去，偷偷抹了把眼淚，李誠儒長長的吁了口氣。

去年年底的時候幾個哥們拉他去做外匯，結果遇到了美金市場波動，一來一ｈeｔuｂook•ｃｏｍ•cｏm回，小七千萬沒了。

從這些人給自己公司取的名字里就能看出端倪。別人不說，就說陳冬升。拍賣行的全稱是中國佳德拍賣有限公司，後來保險也是中國泰康。

還沒等他壓住酒勁呢，那頭李誠儒咣一聲，栽倒在了桌子上。

其中陳平是受到了哥哥陳冬升的感召，想要做點兒生意。之前在日本留學的時候，他就相中了日本的速運行業。這次來東北，就是想考察一下，看看能不能和東北的幾個大國企的內部運輸公司搞個聯合，共同開拓一下物流網路的。

不過就算是沒有多大共鳴，李憲所說的「格局」，還是讓他心中一陣澎湃。

李憲沒轍，只要硬著頭皮將杯里的酒喝光。

敢情自己……成了大祭司？

別人不知道，但是李憲知道，這應該就是在籌措日後的宅急送了。

只是在酒喝到半段的時候，開玩笑似得跟馮侖說自己爺爺傳下來一套三命通會，相面卜卦自己多少會點兒。問了馮侖生日，裝模作樣的掐算了一遭，又半真半假的跟馮侖說他八字和東北不合，投項目辦事兒需要謹慎，防止漏財。

「嗨！」李憲差點兒被這老哥傻氣噴了一個跟頭，「什麼錢不錢的，我哪兒能管你要代理費？我現在別的不愁，就愁握著業務對外擴張沒渠道，你是京城土著，這事兒你肯定擺的明白，算是幫老弟一個忙，到時候我給你鋪貨，你聯繫醫藥流通。」

好死不死的是，他安身立命的搖錢樹，也就是特別特服裝大賣場的房子還拆遷改建，一下子就沒了收入，整個人特別頹喪。

「從無到有，從有到強。造福社會，帶hetubook.com.com動產業，興盛國家！這總結的漂亮啊！」

李憲嗨了一聲，說道：「生意就是這麼回事兒，哪有完全利索的時候，這些天我整保健品呢。」

這一代人，是跟著經濟體制改革和公司法施行大潮奔入商界的，他們初步的有股權意識，有的人有國外求學或者是體制內公職經驗，有的人有眼光有野心，有的人有著對體制的不滿。

建國之後的商人大致分為三種，或者說三代。

第一代是從舊社會延續下來的商人，這一代可以稱作舊時代。從建國初期，一直到60年左右，在公私合營社會主義經濟改造的浪潮下，國進民退，完成了私有經濟轉國有的過程。打這兒起一直到78年，可以說中國再沒有正兒八經的商人。大部分企業主都被收編，買斷，成了社會主義機器中的一顆螺絲釘。

現在的這一代，也就是陳冬升和馮倫這一代。

這是一個什麼年代？

所以馮倫不願意說，他也就沒細問。

根據後來馮倫的回憶，當初搞這個項目，是看中了東北華聯的上市集團性質，順便向商業地產方向靠攏——華聯在沒上市之前，就是個國營的大商場。後來上市之後融資兩個億，開始大搞商業地產開發，看哪個項目順眼就投那個。93年八月份上市，到了94年基本兩個億都禍害沒了。現在全中國都知道這個企業已經底兒掉，萬通就是想著來撿便宜的。

陳冬升明顯也是喝多了，和李憲一起安慰了李誠儒一番之後，將手搭在了李憲的肩膀上問到：「最近你忙啥呢？集團的事兒辦沒辦利索？」

李誠儒收了嗓子，「沒有。」

他們需要一個理念和*圖*書來支撐。

這頓飯熱熱鬧鬧的吃到了晚上九點多。

「那不如就先跟著我干吧。保健品這塊業務現在增長的不錯，龍江省這頭我現在正在談渠道，試驗模式。要是呆兩天弄成了，你直接拿去京城做。」

李憲隱隱約約記得，這個項目上萬通前前後後賠了6000多萬，可以說是萬通成立之後遭受的第一個敗局。

倒是李誠儒，幾杯酒下了肚喝大了，傷心起來。

而現在在剛剛經歷過商海洗禮，還沒有養成大佬底蘊的時候，這些披著商人外衣的文人，普遍有種伴隨著自由的迷茫。

三輪酒下去，商會的事兒就已經定了下來。按照眾人的想法，就把這冰城定為商會中心，或者回頭去雪村亞布力租個地方當商會活動地，一年聚兩次，夏天一次當避暑，冬天一次看看雪，順便聊聊人生。

90年代，愚昧和雄心並存，詩意和現實共生的年代。

在這些追求財富和自由之外，還有著理想和情懷。

而另一個，則是東北華聯。

擼了把大鼻涕，李誠儒舉起了一旁的酒杯，戳到了李憲的面前，「得了，別的不說了。這一輩敬你和冬生。李誠儒眼瞎但是運氣好，還交到了您二位這高義的哥們兒。幹了！」

二話不說，桌子上的酒便空了一輪。

「一起一起！」

李憲的話雖然完全是為了滿足自己在一群大佬中間裝個逼的惡趣味，但是這一番話說出來，卻又切切實實的，擊中了在座眾人的心坎。

在許久的沉默之後，包房之中掀起了熱烈的掌聲。

「哎呀，丫做生意原來也可以上升到精神高度？特娘的今天長見識了。」

不過很明顯，現在正處於事業高速上升期的httｐs://wｗｗ.hｅｔｕbooｋ.ｃoｍ•ｃｏｍ馮倫，似乎沒把這話當回事兒。

「都說錢這東西驗交情，我特么處了十幾年的老哥們兒把我坑了，沒了特別特，賠了幾千萬，都他媽拿我當瘟神似的，躲著我怕我借錢。沒成想認識兩年多的冬生和你這剛認識不到一年的老弟給哥哥兜了底。」

「憲子。」

萬通歷史上就在東北投過倆項目。一個是冰城市的地下防空洞改建項目，這個事兒按照原本的歷史差點兒沒談成。也虧得沒談成，因為在即將簽合同的時候，冰城市的副市索長友就出事兒了。

巨大的認同感，在這一個爆發了出來。

這年頭的人，G點太脆弱了啊。

第二代，差不多就是從78年往後倒八十年代末期。按照馮倫這老哥在十幾年之後出的一本叫做《野蠻生長》的書里的說法，這個時代叫做「前公司時代」，而在這段時期里的商人，多是個體戶和紅色子弟。不過不管是個體戶還是紅色子弟，都可以統一稱為倒爺。

你們還沒嘗過心靈雞湯呢啊！

就想著做中國的第一，第一的中國。

現在他們把自己稱為商人，但是後來很多的經濟學家和學者，稱這些由仕途轉商道的人們為儒商。學而優則仕，時而優則商，說的就是這些人。

咕嚕嚕，一杯酒幹下去了。

而馮倫來到東北的目的，李憲則更清楚。

在座的是什麼人？

這倒是讓李憲哭笑不得。

李憲也不是嘴欠的人，不像是和陳冬升認識的久了，知道什麼秉性。對於馮倫這些人，他所知道的都是後世互聯網上所公布的。網路上的人云亦云跟實際情況有多大差別，他可就不知道了。

陳冬升不必說，在往後的多少年裡，不論外界如何渲染他是hｔｔｐs://m.hetｕｂｏok•ｃoｍ•coｍ個成功的商人，但是他一直認為自己首先是個學者，是個理論派，然後才是個商人。

那個時候的市場商品緊缺，這類人做的大多就是簡單貿易，小個體戶小倒爺，開個飯館，做個鞋子，賣賣服裝，倒騰點兒電視機收音機啥的就算是牛人了。紅色子弟就是大倒爺，倒批文，鋼材，汽車以及車皮之類的，類似程六爺就是這樣的人。

想到保健品，李憲拍了拍腦袋，拉過了李誠儒，「儒哥，你最近是不是沒啥打算？」

陳冬升是概念的提出人，直接被眾人安排了個會長，而李憲這個三言兩語把大伙兒整到高潮的大忽悠，則被眾人硬生生的推倒了副會長的位子上。

馮倫也不必說，這傢伙後來生意做好了，出書裝逼，做公眾號裝逼，寫文章裝逼的精力一點兒也不比做地產裝逼來的少。

一旁的李誠儒都懵了，作為一個大倒爺，他沒辦法理解李憲三言兩語這些人咋就跟打了雞血似的。

「好！」

酒喝到後半段，李誠儒漲紅著臉，一邊兒哭一邊兒用嗓子塞了鋼絲球似得動靜唱「看大王帳中合衣睡穩」，倒是別有一番凄慘。唱完了，非拉著李憲要算卦，問問自己未來方向在哪兒。

不過想著自己不可能總窩在省里不往外發展，92派裡頭雖然魚龍混雜，不過要說出大佬的幾率還是很大的。這些在日後都可能成為人脈，掌握這個社會資源，對自己以後的發展絕對大有益處，李憲便半推半就的，成了這個連名字都欠奉，只規定了一年在冰城或者是亞布力聚兩次，交流交流心得的小圈子核心人物。

不過這一類的人隨著價格雙軌制的慢慢崩塌和經濟體制改革的到來，在90年代中期之前已經玩不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