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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說債不過年，可是自己那些飢荒可都是陳年的了。

「咋了？」趙德智問到。

聽明白了李金生所謂的「發財路子」，趙德智撓了撓耳朵，腦袋搖的活像個撥浪鼓。

王溝距離客車站不遠，雖然說是個村，但跟邦業的豬毛屯差不多——緊緊挨著市區，但又是個城裡人眼裡的街邊子。

「誰啊？」

面對老丈人劈頭蓋臉的辱罵，原鐵陵高中體育老師，中華養益功曾經的狂熱弟子趙德智，只能咬緊了牙根把頭低的更往下。

趙德智一攤巴掌：「這我往哪兒推嘛。」

……

看著地上的大麻袋，以及從麻袋口漏出來的一角凍豬肉，趙德智木訥的臉漲得通紅。

李金生頷首一笑：「沒錯，我想好了。咱們就從這中華養益功各地區協會裡邊發展直銷！我都算好了，中養功現在全國範圍內得有一千多萬弟子，光是遼省，怕不就得有個四五十萬。」

學校是回不去了。趙德智甚至已經打定了主意，解決了年貨，自己明天就去站大崗，就去給人家抗包，反正總不能靠著老丈人過活。

李金wｗｗ•hｅtuｂｏoｋ.com•cｏｍ生的說服還在繼續：「這些人裡頭，百分之六到七十都是五十周歲以上的。這部分人為啥練氣功？不就是為了增強體魄延年益壽么？你說，咱們現在做直銷保健品，這部分人，豈不就是最好的客戶和代理人群？」

李金生呵呵一笑，給出了答案：「直銷！老趙，聽說過歸真堂嗎？」

見他都快把腦袋瓜塞進了褲襠里，老丈人胸中怒火更勝，「幹啥啥不行，吃啥啥不剩。天當初你說自己有氣感，要練氣功，沒人攔著你。可是你他娘的把工作辭了算是咋回事兒？現在可好了工作丟了，工資也沒了。我問你張大師，你那氣功練得咋樣啦？你知不知道，你沒在家的時候，跟你們家要債的，都堵我家門口來了！虧你現在也有臉上我這個門！我，我特么當初也是喝了馬尿，讓豬油蒙了眼睛把閨女嫁到你們老趙家受苦受罪！唉！」

「可是……我聽你這麼說，這做直銷好像是得有人脈啊。」趙德智暫且信了，卻馬上意識到另一個問題，尷尬道：「家https://www.hetubook.com.com這邊兒我認識，跟我關係好的那些個人，現在可都催著我討債呢。」

缺的就是錢！

不過趙德智卻覺得這年，難過。

哈哈。

張大師為此專門組建了一個集團公司，在全國各地設立氣功機構，對信眾弟子銷售書籍和音像製品，光是這個集團組織，就有十萬多名員工。

在趙本山眼中，鐵陵是個大城市。

趙德智老丈人罵夠了，感覺再罵下去自己都已經詞窮，這才狠狠一跺腳，在老伴兒祈求的目光下鑽進了后屋。

在老丈母娘的無聲的示意下，趙德智鞠了一躬，扛起了那個麻袋，弓著身子出了門。

家裡邊兒有了吃的，趙德智媳婦麻利的就上了灶台。兩個大男人就脫鞋上了炕。

「老趙回來啦！」

「今生，你說的發財，是咋個發財法？」

「那可不一樣！老鼠會是無限分級，靠的就是拉下線騙人賺錢，可是咱這個直銷命令規定只有三級。咱們這個是純粹賣產品的，可不是騙人！」見趙德智有抵觸，李金生說的更加篤定。

眼看著過年，沿m.hetubook.com.com街的一些地方已經有趕集的或者是成群的擺攤小販。破敗的城市之中，在新年之前提前蒙上了一層紅色。

李金生呵呵一搖頭，道：「還沒有，不過快了。這一次我來，就是想帶著你，帶著咱們之前練中華養益功的兄弟們發財來的！」

趙德智心急，這兩年雖然老婆孩子是丈人給養活的，可是自己走南闖北的學氣功，外邊兒沒少欠飢荒。

聽到這裏，趙德智的眼睛亮了。

他活了小半輩子，終於知道了啥叫嗟來之食。

「你瞅瞅你那個熊色！」

他剛剛推開門，先開那厚厚的棉被門帘，便見到妻子局促的走了過來。

帶著這個疑惑，他顛了顛後背上的年貨。六尺高的漢子，搞體育的出身，現在背著這幾十斤的麻袋，腳步甚至有點兒虛浮。

要非說出比李金生強的一點，趙德智還有個過得不錯的老丈人，家裡的老婆孩子這麼多年沒遭上什麼罪。

「老趙，你練氣功咋還練傻啦？」李金生好笑，「雖說這中華養益功是騙人的，可是這麼多年咱走過年闖過北，中華大地哪兒沒去過？要hetubook.com.com說認識的人，這天底下還有誰能比咱認識的多？」

「我日！老李！」他稀奇的走了過去，拉住李金生的胳膊，翻來覆去的看了一遍，「你這是發財啦！」

中華養益功從90年代初在龍江起源發展到現在，憑藉氣功熱潮和張洪寶大師不遺餘力的忽悠，在全國範圍內已經有了將近兩千萬的弟子。

趙德智現在啥都不缺。

「趙德智，虧你也是個老爺們兒？我閨女真是做了八輩的損，這輩子才找你這麼個男人！孤兒寡母的往家一扔，一年一年的走，有點兒啥事兒都找不到你人。現在在外邊過不去念了知道回來了，你這樣的老爺們兒，打著燈籠都難找！」

可總這麼下去，也不是個辦法。

趙德智驚訝道：「你是說……！」

這個問題卻不需要他糾結——李金生，已經安排好了！

見到雙手捧著水杯，一身流光水華人模狗樣的李金生，趙德智驚呆了。

現在還沒到晚上飯點兒，怎麼就先起火了？

他的情況跟李金生差不多，近些年都是一門心思的撲在氣功上面，家裡邊兒扔的已經是窮掉了底。

見到這和-圖-書一幕，趙德智有點兒意外——家裡邊兒已經沒米下鍋了，自己這趟去老丈人家，就是討些年貨吃食，準備把這段時間應付過去的。

「拿上東西，趕緊滾！初二你就把小萍和孩子給我送回來！」

趙德智心裏正慌張，以為又是哪個之前借過錢的登門要債，便聽見裡屋一個熟悉的聲音。

「家裡邊兒來人了。」趙德智媳婦老實，是特別傳統的那種女人。費力的接過那大麻袋，她指了指屋裡。

趙德智回到家的時候，就見到家裡的大門開著，從窗戶檐伸出來的爐筒子里，正在呼呼的冒著灰煙。

走出門檻，聽到身後老丈人那重重的吐痰聲，趙德智嘆了口氣。

「老趙，我過來看看你。」

這話說的不假。

但其實就地級市這麼規模，在94年，全市的主街道兩隻巴掌都能數的過來。

「金生啊，你這個肯定不行。直銷這東西我明白了，可、可這跟老鼠會有啥區別嘛！我剛從氣功里走出來，可不想再往歪道上走了。」

不大會兒的功夫，費力的拎出一個不知道裝著什麼，但是看起來鼓鼓的麻袋來，「垮嚓」一聲扔在了趙德智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