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狂到沒邊兒。

誰呀？

或者說，90年代長大的孩子對這倆人都不陌生。

為首一人個子不高，五十多歲模樣，眼小嘴大，闊方大臉有些浮腫。人長得不客氣的說，有點兒像稻草地裡頭的青拐子。可就是這麼一張臉，現在報紙新聞上可是上鏡率賊高。

「哎呀譚主任，在這忙什麼吶？」

……

但是鄉鎮企業不一樣，如果舉個例子的話，我們新北和北林是一對情侶，大傢伙談不下去了，那就分手好了，你的是你的，我的是我的，誰也不欠誰。可是鄉鎮企業不一樣，要是說起來，鄉鎮企業和政府之間的關係就是夫妻，夫妻過不下去了要離婚，那涉及的事情可是太多太多了。要想兩口子和和氣氣的把家分了，不現實。」

回身見到李憲端著紅酒笑嘻嘻的過來，田園哎呦了一聲，「李憲老弟，你怎麼過來了？昨兒吃飯的時候怎麼沒聽你說啊？」

狂嗎？

李憲的話把譚稀鬆噎的嗓子有點兒疼。

想反駁，可是思來想去，她卻忽然意識到……似乎，好像……李憲說的這話，還真挑不出毛病！

「額……」大致將情況講完，李憲撓了撓額頭。

而潘寧則更直接，最後乾脆被地方政府免職，在他出差考察的時候，把他從自己一手打造的企業中踢了出來……

隨行答曰：「如果按行政級別算，只是個股級；如果按經濟效益和規模算，恐怕也是個兵團級了。」

就在李憲疲於應付，心裏邊兒尋思著田園認識的這都是什麼人，怎麼自己一個也沒說過的時候，就覺得背後一股風和-圖-書吹過。回身一看，便就精神一振。

而且這還不算，兩個人名義上是企業一把手，可是上面還要受到地方政府的管轄。自己有一定的權利，可是這些權利也是有限度的，並不像一個正常的民營企業家那樣，可以將自己的全部想法付諸到自己的企業里。

看著面前的花甲年紀的潘寧和李經緯二人，再聯想到健力寶和珠江冰箱廠現在的情況，若有所悟。

現下里狂人不少，不說別人就說南德那一位，之前嚷嚷著要給喜馬拉雅山炸口子灌溉大西北，前兩天還放出風去說是要聯合俄羅斯往天上放衛星做中國外太空業務第一人。

身後這二人，他認識。

……

「行了，譚主任，這麼多客人在，你忙你的去，我就自由活動了。」

這麼說吧，現在這兩個企業如日中天，帶給二人的只有名聲，經濟上，除了一些固有的工資和獎金之外，基本為零。說句不好聽的，這倆企業就算是去美國上市了，倆人頂多也就是多兩個獎狀。而這倆企業要是倒閉了，這倆人該拿退休金還是拿退休金。

李憲所說，明顯扎到了二人心口的軟肉。

而潘寧，就是這家以其「容聲冰箱」聞名全國的珠江冰箱廠的廠長兼總經理，全國改革典型人物。

這種企業家，在他看來太憋屈。

希望飼料，劉氏四兄弟里的老四，劉勇好。

「嘿呦……」田園連忙熱絡的拍了拍李憲的後背，將其拉到了剛才的那個小圈子裡，介紹道：「來來來，大傢伙認識認識。這位，就是新北和-圖-書集團的李憲，李董！李憲啊，這位是台安冷卻器公司總經理耿太平，這位是……」

不是旁人，正是健力寶的李經緯。

李憲一咧嘴，無辜道：「田哥，昨個吃飯的時候也沒聽你說要來啊！早知道咱倆組個隊，我這人生地不熟的誰也不認識，一個人在這逛盪半天啦。」

他說完，就見潘寧和李經緯相識一眼，嘴角露出了難以掩飾的苦笑。

「新北集團？是不是就是去年拿了新聞聯播前廣告時段的能恩邦業白酒業的母公司？哎呦不得了不得了！來來來，這是我名片，認識一下，以後常聯繫！」

說個事兒就不陌生了。

誰呀？

珠江冰箱廠和健力寶雖然都是李經緯和潘寧一手扶持起來的，但歸屬權還是地方政府。所以別看現在這兩個人滿身榮譽，但是其實就是兩個打工仔。

果然，潘寧和李經緯二人寒暄了半天之後，又饒了好幾圈，終於問起了李憲北林政府退股新北集團的後續。

在譚稀鬆愣神兒的功夫，李憲正在打量著宴會廳裡頭的來賓，老遠，在人群之中就還真見到了熟人——正是昨晚上剛剛在一起吃了飯的田園。

好傢夥，不怪此前譚稀鬆說，今天這場聯誼會，大佬還真是沒少來。

而後，鄧公在廠區參觀時，感慨萬千地連問了三次：「這是鄉鎮企業？」

譚稀鬆剛剛回過神，就見到了遞到自己面前的一杯紅酒。

「不然就不要貪，要麼就勤勤懇懇的一心為公，最後落得一個從一而終的好名聲。要麼，就來個乾脆，清身出戶，靠著自己的資源和*圖*書和名望，重新開始。嗯……」看著面前兩個半截身子入土的小老頭，李憲違心的說了一句：「現在經濟形勢好，再次創業的話，也不是沒有機會。」

聯想到這二位的結局，李憲也不免唏噓，想了想，便意有所指地說道：「新北集團的情況比較特殊，從一開始，我們的股權劃分就相當的清晰。北林退股雖然在社會上掀起了不小的爭論，有一些人說我李憲是吃飽了就掀桌子。可是從法理上來說，這就是一個尋常的企業股份回購而已。

看著那道慵懶的背影，譚稀鬆微微的搖了搖頭，不知道怎麼，感覺眼前有一陣的朦朧。

也就是在這次的參觀過程中，鄧公說出了那句日後聞名全國的鄧氏格言——發展才是硬道理。

這倆人歲數都不小，跟李友比起來都只大不小了。李經緯今年五十五，等到潘寧其實已經六十二，早到了退休的年紀，可是因為聲勢太盛，珠江冰箱廠那頭和地方上也沒人敢提這事兒，就這麼不明不白的划著水。

李憲這是怎麼回事兒？

「李董說的蠻有道理。」一旁，忽然有人說了一句。

在央視廣告部工作，天南海北的商人企業家譚稀鬆自認為沒少接觸。外形上高的矮的胖的瘦的不說，一方土養一方人，接觸的人多了，什麼千奇百怪的性子她都見過，可是想李憲這樣兒的，還真是蝎子尾巴——獨一份兒。

意識到這一點，李憲將新北集團和北林政府退股事件的後續說了一遍。說著說著，李憲竟然發現這二人用一種羡慕的要死的眼神看著自己。

這兩和*圖*書個小老頭，現在應該是被鄉鎮企業這個大鍋，給壓的透不過氣來了。

可是那只是商業構想上的狂，牟其中譚稀鬆見過，本人雖然說是有一種捨我其誰的霸道，可是那是商業氣質，本人還算是謙虛。

另一個，則是潘寧。

看著手裡邊兒盤著一串雀翎兒一般顏色珠子的李憲，譚稀鬆沉默了好一會兒。

這邊兒正在跟幾個朋友談著，就聽到背後有人喊了一聲田哥。

健力寶和珠江冰箱在國內鄉鎮企業裡邊妥妥是第一梯隊中的翹楚，見到這二人主動來找自己攀談，李憲一皺眉。

就在田園忙著給眾人介紹李憲的同時，不遠處，兩個正在角落中低聲交談的人聽到了李憲這個名字，忽然停下了話題。

92年1月底，正在廣東等地南巡的鄧公專程到珠江冰箱廠視察，這家國內最大的冰箱製造工廠裝備了當時全世界最先進的生產線。站在寬敞而現代化的車間里，鄧公非常驚奇，就問陪同參觀的領導：「這是什麼類型的企業？」

也是打這兒，譚稀鬆才一個激靈反應過來；面前這個去年一擲千金拿了央視標王的傢伙，今年滿打滿算，才二十四啊！

回身看到那個端著酒杯不斷和人握手寒暄的年輕人，二人相視一眼，走了過去。

在來京城之前，李憲還在報紙上看到了這大哥。說是為了迎接健力寶創立十周年，已經向國際小行星命名委員會提出了申請，要將中國科學院紫金山天文台發現的國際編號為3509號小行星命名為「三水健力寶星」。

這人，他還認識。

話題到這兒，李憲驗證和-圖-書了自己之前的猜測。

心裏邊兒，他則是補了一句；就是機會再也沒有80到90年代那十年那麼多，那麼猛了！

「年輕真好。」

現在政策收緊，期貨不好做，田園想的是藉著這個聯誼會的機會，看有沒有那種手裡頭有錢，但是沒地方投資的企業家，能不能發展到中期投資期貨。

「啊……」譚稀鬆將紅酒接過，便見到李憲對自己虛敬一下，抿了口紅酒之後翩翩離去。

陌生？

「不然怎麼樣？」李經緯心急，連忙問到。

李憲一回身，看清了不知道什麼時候站到了自己身後的人，又是一愣。

「啊。馬總！歡迎歡迎……」

「所以我覺得，企業要麼從一開始，就把產權搞清晰。不然的話……」說到這，李憲一咧嘴。

正好身邊兒一端著酒水的服務員走過，輕聲將其攔住，李憲隨手拿了兩杯酒。

從後面來的，他當然知道這兩位企業家日後的結局，按照正常的節奏，李經緯因為要收購健力寶股份而跟地方政府鬧翻，最後品牌價值一度達到60個億的健力寶被賤賣給了外資，完美詮釋了寧與友邦不與家奴，而李經緯本人，則是因涉嫌挪用大額公款被起訴入獄，凄凄慘慘在牢獄之中度過了晚年，最後在故鄉黯然辭世。

她喃喃的說了一句。

跟李憲不同，田園做的是期貨生意，對央視的廣告基本上沒啥需求。中期從成立到現在，都是下面的業務員定下發展客戶，從來沒打過廣告。這個聯誼會，實際上也壓根沒邀請他，是他自己找了關係才進來的。

「小夥子，你就是新北集團的李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