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雒陽
第029章 負荊請罪
若花錢還不能消災。
張讓察言觀色，領悟聖意，這便順著說道：「袁家子，平日里也是張揚慣了。眾人皆避其鋒芒，不與相爭。卻偏偏惹上天家麒麟子。被駿馬一路拖行，狂奔三十余里。依老奴料想，沒有十天半月，怕是下不了床啦。」
見小黃門似懂非懂，張讓微微嘆氣。出身相若，境遇相同，皆是外因。最主要，臨鄉侯縱有千般好，得不到宗親、豪右之心，便只能老死於封邑，登不了帝位。一個做不了皇帝的天家麒麟，陛下焉能不喜？
此時竇太后尚在。董太后亦不敢過於跋扈。董重被一劍削髮，亦不敢出聲。臨鄉侯府更是上下如常。劉備早就打好主意。最不濟夜入董府，盡誅惡首。陛下怪罪，贖金免死便是。
賞賜所含聖意，卻很重要。上陵禮祭，臨鄉侯斬殺戰馬，拖行長水軍士。卻受陛下所賞。顯然，陛下也認為，臨鄉侯做得對。
「說什麼？」天子反問。
即便你是世家豪右，又豈能置天家威儀于不顧！
君不君，臣不臣，父不父，子不子，雖有粟，吾得而食諸？
「喏！」
哼哼……
「聖上竟對臨鄉侯如此眷顧，卻不知是何故？」小黃門又問。
「一切皆如黃門令所言。乃是五官中郎將無禮在前，臨鄉侯出手懲治在後。」張讓躬身答道。
天下究竟是誰的天下？
想到這裏，張讓又忍不住叮囑道：「以後再遇少令，不可直呼其名！避而不見最好，不然便繞著走！」
這便親出相迎。
張讓又偷看一眼陛下，心中更加篤定。這便接著說道：「獻費連年看漲。三百里地卻活民百萬。與幾個連城千里的大國諸侯相比，亦不遑多讓。試想，三百里地能活民百萬。三千里地又該多少？臨鄉侯恥于蓄奴，年年足額繳納獻費，自當心中無愧。」
君君臣臣，父父子子。
「還看不出？」張讓低聲言道：「外可御強敵，內安百萬民。獻費連年看漲，又和圖書出身微末，為宗親所鄙、為豪門所輕。如此人物，世間罕有。陛下焉能不憐愛？」
識時務者，豈非俊傑？
陛下呵呵一笑，又問道：「眾人皆避鋒芒，為何臨鄉侯不避？」
天子一愣：「何時何地？」
見天子無話，張讓這便小心說道：「臨鄉侯起於微末，胸中頗多俠義。如今雖身居高位，卻禮賢下士，愛民如子。宗親諸劉，近日頗多議論。都說……」
「何以見得？」陛下追問。
五官中郎將董重，雖貴為外戚。可劉備卻也是漢室宗親。又豈能任由袁術揮鞭喝問。
此話正中下懷。天子一聲冷笑：「偷報瞞報，蓄奴儲婢。又豈敢張揚？故而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便只能任由袁家子張揚。滿朝公卿，尸位素餐，中飽私囊者何其多。還有臉讓朕以國為家。且問文武百官，又有幾人能做到？哪家不是塢堡縱橫，美田遍野，牛羊如雲，奴僕成群？獨讓朕以國為家？我呸！」
張讓只賠笑，卻不答話。
待冷笑落地，和_圖_書天子又問：「咦？臨鄉侯兩位義弟，又是何時來京？」
「難怪，正月旦會時，陛下竟與之相比。」
張讓絞盡腦汁，略作思量，這便答道：「老奴以為，臨鄉侯少復祖爵，頗多任俠風氣。又秉持忠義，行事利落果敢。為人素來清白。心中無愧，自當全無顧忌。」
「阿父……」小黃門滿臉不服氣。
「麒麟拖捍鬼」，遂傳為佳話。
張讓答道：「陛下聖明。臨鄉侯原先兩位義弟，皆留在封邑，並未同來。此二位，乃是新結拜。」
「呼——」中常侍一聲長嘆：「痴兒，為父不過是順水行舟，討聖上歡心罷了。」
張讓清了清嗓子，這便言道：「都說，臨鄉侯雖出同根，卻早已是旁杈末枝，與宗親諸劉並非近親。且家族身份低微，散落民間百余年，身染土氣，與賤民無異。其人又喜結交草莽，自甘墮落。再有大典，不應入宗親諸劉隊列……」
史渙來報。言，長水校尉袁術袒胸露腹，自跪門前。乃是負荊請罪而來https://www.hetubook.com.com。
此，才是關竅之所在。
「痴兒！為父是為你好。攀上臨鄉侯這株高枝，可保黃門令一生富貴平安。為父老矣，終有散手人寰的一天。你若與少令結怨，到那時，還有誰人能護你周全！」
「兩位義弟又是何人？」陛下頓時來了興緻。
張讓急忙五體投地，連呼陛下息怒。
張讓耳目眾多，自然門清：「二弟名喚關羽，乃是河東鹽商之子。三弟名喚張飛，乃是涿縣屠戶之子。」
陛下不禁笑道：「董重貪人美妾寶馬，卻讓袁家子代他受過。被一女子削去發冠，竟還有臉進宮哭訴。朕的外戚，實在是不堪入目。如何能重用？」
天子果然發怒：「就他們高貴！月月領食高俸，猶不知足。卻仍不時到宗正處哭窮，到宮中乞憐，朕不厭其煩。一個個肥頭大耳，蠢笨如豬也就罷了。自身碌碌無為，卻要嫌棄同宗血親。養這群蠢豬，除了充充天家門臉，還有何用？還有何用！」
說到這裏。中常侍驟然停步。仰望著滿天星斗，巍巍和*圖*書宮廷。突生感慨：「這禁中，又何嘗不是血雨腥風……」
「老奴在。」一直守在殿側的中常侍張讓，這便躬身應答。
劉備嘆了口氣。好個能屈能伸的『路中捍鬼』。
「此事，果如左豐所言？」
張讓又答：「去年剛到洛陽，便在前段太尉府內，一片桃林中結拜。」
區區錢銀，君侯多的是。
賞賜多少不重要。
「……」天子聽聞久久不語。
殖貨里下水管網改造，如火如荼。
隨張讓一同出殿的小黃門。見四下無人，這便憤憤不平言道：「阿父為何替那左豐說話。」
「罷了。都起來吧。」天子長出一口氣：「傳我口諭。臨鄉侯，賜金（銅）五百斤，繒二百匹，采女十人。兩位義弟，各賜御酒十瓮，寶甲一具，錦袍一件。以示嘉許。」
劉備歸府後，便將太后所賜綬帶，交由七色婢細細查驗。七姐妹針線深得母親真傳，便是拆開后再原樣縫合。細密的針腳，一個都不會錯。這些都需要些時日。不等劉備交割完馬市胡姬酒肆，府外已有消息傳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