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好事近
第0114章 好孩子
傅青主微微一嘆，道：「傅某並非迂腐衝動之人，為此鼠疫，我奔走兩年有餘，醫書讀罷幾十冊，然個人之力豈可與天相爭……」
——這句話王笑從昨天便開始斟酌措詞，他好不容易才想出這樣忠肝義膽的一句話。
只見那老頭冷哼一聲，道：「老夫絕不與李賊同坐一間牢！」
王笑恨不能再把他鎖回牢里去。
「嗯？」
「呸。老朽竟與那禍國殃民之賊坐同一間牢。」那老頭說著站起身來，罵咧咧道：「督薊遼而使虜直犯京城，李建如之禍，實自取耳！」
接著惡鬼跑到他面前，道：「我要將這牢里的人全放了！」
……
卻聽傅青主道：「刑部大牢里關的大多都是官犯，大多是因黨爭入獄。你若想今日之事不被人查到，可將他們都放了……」
結果情境卻與想像中完全不同。
豬八戒氣極，罵道：「老子打死你！」
秦玄策專註地吸溜著豆腐腦，耳里便聽到傅青主在侃侃而談。
那邊豬八戒與孫悟空還在與那老頭爭吵。
「呸……」
「吾是延光十五年因黨爭入獄……」
那老頭忽然道：「你們說的可是李建如？」
「我m.hetubook.com.com是得罪了楚黨……」
牢里的混亂還在繼續。
「為什麼？」
兩個的對話聽得周圍人一愣一愣的。
那唐三藏便找鑰匙開了門，道：「走吧。」
秦玄策驚駭莫名，喃喃道：「怎麼會這樣？」
王笑只覺得耳朵都要炸了。
一片混亂中，王笑嘆了口氣。
「我是因京察入獄，其實是被齊黨當做替罪羊……」
「你我不過相談一場，連面容都未看清楚，你竟冒天下之大不韙來救我？」
「都閉嘴！」
辛辛苦苦來救你，你就誇我一句好孩子？
「我來，並非只為救先生一人，而是想請先生救天下人。」
「我沒有騙她，我是延光八年入獄，因得罪了錢承運……」
「遼事潰爛，皆因其無能庸碌。老夫憑什麼不能……」
那邊傅青主聽著這爭吵頗覺有趣，倚著柵欄看去，卻見那唐三藏搶了豬八戒手裡的鑰匙沖自己這間牢里走了過來。
引得各個牢里的犯人都跑到門前嚷著「放我！」
說著，徑直往牢外走去。
王笑便解釋道：「微生物，肉眼看不見的……」
秦玄策胃裡的豆腐腦全吐了出來ｈｔtps://ｍ•ｈeｔubｏｏｋ•com•com。
「喔喔喔~~」雞鳴聲如約而至。
這一個一個的，為何都這樣慢條斯理？！
他說著，看了一眼空空如也的碗，又道：「我能再吃上這樣一頓熱乎飯，足慰平生矣。我今日便共聚京中有識之士，振臂高呼，直斥滿朝高官，為天下生民請……」
卻聽那孫悟空道：「你罵不過這老頭，我替你與他說。」
「何謂『菌』？」傅青主問道。
王笑嚇了一跳，手一抖，豆腐腦灑了一手，連忙打斷道：「傅先生千萬不要這樣。」
「是你？」傅青主驚道：「你是來救我的？」
「你他娘的也直呼督師名號？」
周圍亂糟糟的，同夥們沒一個人在聽。
老頭話到一半，卻見一個戴著唐三藏面具的人探頭過來看了看，極不惱煩地叱罵了一句：「都閉嘴！閉嘴！」
白老虎已經拿到了剩下的一千兩銀子，他人卻還未走。
沙和尚也不把風，竟是伸著腦袋聽他們吵，很感興趣的樣子。
五個面具放在地上。
傅青主看了王笑一眼，目露思索。
他看向傅青主，鄭重其實地說了一句。
「直斥高官又有何用？」
因這群小崽子們的早餐不錯，他便留下來吃早餐。
孫悟空抱著豬八戒道：「留他一命先……老頭，我告訴你，你不配坐李帥的牢房！你出去啊，你走出去就是越獄，就是受了我們恩。」
傅青主卻還在說：「我有個同窗好友名叫彥升，他本已準備到溫州府赴任，恰好家中有個僕人死了，他便吩附另一個僕人去買棺材。你可知發什麼了什麼？」
那老頭卻還在喋喋不休道：「秦檜力主和議，緩宋亡且二百余載。李建如齷齪庸才，尚不能比秦檜……」
傅青主便打趣道：「我這間牢又是誰坐過啊？」
戴著惡鬼面具的秦小竺一間牢房一間牢房的問「你又是犯了什麼事啊？」
「數息便死吶。」傅青主嘆道：「潞安府一戶人家，五十余口人一夜之間死絕，三日後有人推開門看去，你可知是何等的景像？滿院子的腐屍上面還爬滿了老鼠在啃食……」
豬八戒道：「你別攔我，老子一拳就打死他！」
「真正的十不存一。」傅青主又強調了一遍。
小籠湯包、粉絲湯、豆腐腦、油炸端子……全m.hetubook.com.com都還冒著熱氣。
這也就算了，傅青主居然也沒有因此折服，只是在他肩頭拍了拍，道：「好孩子。」
「你可知這次的鼠疫烈到何種地步？醫者不可醫啊。民間開始時稱其為『疙瘩瘟』，便是這裏長了個疙瘩，這疙瘩只要長出來，數刻功夫，人便開始嘔吐，嘔物如腐爛之西瓜，還帶著腹中腐肉……」
秦玄策一皺眉，一股不適感從喉間湧起。
一般人都說『瘟疫』，這少年卻說『病菌』。
「你要在李督師的牢里打死他嗎？」孫悟空說著，又指著那老頭罵道：「難怪你這酸儒要坐牢！李帥力捍危疆，而身死門滅，其得罪卻與岳武穆大略相似，其中是非曲直又豈是你一個沒上過戰場的豎儒可堪說道的……」
王笑撫額嘆息。
王笑道：「他們騙你的。」
秦玄策看著面前的豆腐腦，已食慾全無。
……
「此事僅僅一月之後，潞安府人口十不存一……」
孫悟空道：「嘿，你殺了人後果然兇悍不少……」
王笑心裏翻了個白眼。
「是。快走吧。」
孫悟空便上去攔住他道：「這老頭還能活幾天？你打他做甚？」
「什麼？」
忙活了一晚上，六個人吃得狼和_圖_書吞虎咽。
豬八戒道：「誰要你與他說什麼鳥話？老子打死他了事。」
「他那僕人久久沒有回來，他便親往棺材店去尋，卻見那僕人已死在棺材店中。僅僅數刻之後，我這同窗好友亦死在那棺材店中。」
「自己開吧。今夜老子放空了刑部大牢，哈哈哈哈……」
傅青主一愣。
「我是冤枉的……」
積雪巷西三十六號。
「他們都是冤枉的。」
哎喲，快走吧。
卻聽王笑道：「因為棺材店裡有傳染源啊。只要有人死了，死者的親人染上病菌卻還去買棺材，便將病菌帶到了棺材店……」
起碼要叫一聲恩公啊……
孫悟空忙將那老頭一拉，豬八戒一拳擊在柵欄木上，震得好幾間牢房的灰塵全抖落下來。
好孩子？
卻聽那唐三藏道：「傅先生？」
過了好一會，傅青主從碗里抬起頭道：「我被關了整整兩百三十一天，想必鼠疫已進入河南、山東、京畿諸地。」
「嘔……」
一聲大喝，眾牢犯轉頭看去，卻見那惡鬼一把搶過唐僧手裡的鑰匙，隨意丟進一間牢里。
那邊孫悟空與那老頭打著嘴仗，卻是誰也說服不了誰。
傅青主愣了愣，一時極有些無法名狀的感觸襲上心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