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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後便有個女子用滿語玩笑著問道：「踢准了嗎？」

楊仁往懷裡一摸，便有些驚慌。

哈爾吉達譏笑了一聲，道：「我們正白旗的好日子就快來了，以後你要什麼沒有？」

阿林保便道：「你要是想打殺了這個奴婢，不如送給我吧。」

他便連忙跪下來，將手裡的甲衣舉著。

楊仁摔了一跤，連忙爬起身道：「奴才這就去。」

布爾玳見自己這個堂哥如今這般沒臉沒皮，覺得無趣，便道：「這樣不要臉皮的奴婢我也不要了，你看得上便領走。」

說是衣服，還不如說是布。

李玉姬是布爾玳的女包衣，朝鮮女人。她身上穿的也單薄，在雪中覺得冷，這會兒她主子不在，便可以縮著脖子。

過了一會，李玉姬遞了個飯糰過來，悄聲道：「給你吃的。」

但他身上的血更涼，家裡爹、娘、姐姐、弟弟早幾hetubook.com.com年就一個個都在自己眼前被殺了，往後的日子本也不知還有什麼想頭。

另一個男子便答道：「讓他起來看看。」

他看著雪地里那個飯糰，只覺得自己一顆已經麻木了的心愈發麻木起來……

鼻子耳朵凍得通紅，雪落在脖頸上冰涼涼的。

多吃這一口也飽不了，少吃這一口也餓不死。

耳邊卻又聽到阿林保道：「還有，去我房裡，將那個朝鮮女包衣的屍體丟出去吧。」

楊仁轉頭看了一眼，低聲道：「以後別帶了。」

楊仁愣了愣。

清，赫圖阿拉城。

他身上前向一摔，臉便貼著地上的馬糞砸在薄薄的雪裡。

終於，阿林保走出來，冷冷道：「去，燒飯吃。將盔甲收著，明兒個打磨了，再將我的弓拿出來。」

名叫布爾玳的女子便領著李玉姬跟了進去。

布爾玳和_圖_書還在罵李玉姬，稱要打殺了這個不要臉的朝鮮賤婢云云。

他的目光卻是落在李玉姬身上。

只聽著身後阿林保道：「我就這一個包衣，你別把他踢死了。」

遼北天氣此時已經開始下雪。漫天的雪花中，楊仁佝僂著身子，將乾草散在馬槽里，又將馬糞拾了，走出去倒掉。

前幾個月這個朝鮮女人還沒成為布爾玳的奴婢時，他在廓外見過她一次，因她衣不蔽體的，他便丟給了她一件衣服。

過了一會，後堂里有動靜傳過來。

他便往院子外面走去。

阿林保點了點頭，漫不經心地道：「到時殺楚人、搶東西便是。」

楊仁這才起來，露出一個笑臉，點頭彎腰地應道：「主子踢准了。」

楊仁便開始劈柴。

「呵，精乖的狗奴才，難怪阿林保這個瘋子只留了你一個包衣。你主子在家嗎？」

……和_圖_書

「奴才沒見他出門，應該是在家的。」

楊仁便搖了搖頭，也懶得與她說話。

楊仁聽了這對話，便將自己的臉往那堆馬糞里壓了壓。

布爾玳與哈爾吉達都是皺了皺眉。

這阿林保以前精於騎射，如今卻是越來越沒出息了……

布爾玳一巴掌摔在李玉姬臉上，罵道：「死奴才，是嫌給你喂的多了？還能給阿哥家的奴才帶飯。」

楊仁才那飯糰接了，收在衣服里，專心劈柴。

二人只覺得這一趟是白來了，搖了搖頭，踏著風雪離開。

赫圖阿拉即『興京』，漢意為橫崗，橫亘于群山拱衛之間，平頂山崗上之城，努爾哈赤稱汗之地。

雪花一點點落在他頭上臉上，一直跪到晚上，楊仁已成了一個雪人。

阿林保冷冷笑了笑，走過去捏著李玉姬的下巴打量了一番，道：「既然是給我的包衣帶了飯糰，想必她和_圖_書是渴得不行，正好我來喂喂。」

哈爾吉達又是一腳踹在楊仁身上，道：「去將我馬背上的鎖子甲給你主子拿進來。」

楊仁進到院子里時，哈爾吉達與布爾玳已經去了後堂見阿林保，只有李玉姬站在屋檐下候著。

他也懶得替阿林保教訓奴才，指了楊仁手中的鎖子甲道：「你自己打磨吧，騎射技藝也別落下了，只等到時候立戰功。」

他是正白旗的阿林保的包衣奴才。

臭味糊了一臉，沾著口鼻都是。

阿林保雖然沒說，但楊仁知道自己只要敢動，便會被打死。

隨著說話聲，三個主子便走了出來。

阿林保也不在意，冷笑了一句「朝鮮女人」，便提著李玉姬的脖子，將她往後堂拖去。

冰涼的雪，惡臭的馬糞，他一顆麻木不仁的心依舊不起波瀾。

名叫哈爾吉達的男子便冷笑了一聲，負手走進院里。

若不是答應和圖書了他們要活下去，又何必這樣一天一天的熬？

李玉姬似乎覺得他可憐，將那飯糰塞在他手裡，悄聲道：「我特地給你帶的。」

楊仁才將馬糞倒在地上，背後便被人踢了一腳。

可惜這條命，不是屬於自己一個人的。

楊仁努力動了動自己跪得僵硬的身體，緩緩站了起來。

楊仁沒得到吩咐便不敢起來，依舊舉著那套鎖子甲跪在那裡。

哈爾吉達與布爾玳則是一對兄妹，阿林保是他們的堂兄。

阿林保是正白旗中極少數的破落戶，似乎是家道中落，每日消沉，無所事事。

等楊仁抱了鎖子甲回來時，卻見李玉姬正跪在雪地上，面前卻是那個飯糰。

「哈，你家剩了這麼一個包衣。」哈爾吉達冷笑一聲。

楊仁蹲著身子，拿地上的雪擦了擦臉。

楚延光十七年。清崇德八年。八月二十三日。

這院里，本來是有十幾個包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