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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屈羞的是，這個十多歲的小兒甚至招呼都不招呼自己……是懷疑自己也通了建奴，還是根本就瞧不上自己？

而這個身份，將要比對面所有的精銳家丁還要高貴、而且有尊嚴。

「你他娘的！」

他看了眼自己手上變形的長刀，正要一刀斬下，忽然卻有些猶豫起來。

他怕見到王笑也許會以鄙視的目光看自己。

他力氣並不大，手中的刀劈出去每每被對方格開。

他們是薊鎮中最不起眼的小卒，杜澤志和趙浩成的目光從未落在他們身上。

下一刻，耿當如身後長了眼睛一般，飛起一腳便將一個家丁踹開，接著手中刀一轉，替方勇勇擋下一刀。

這些年歲月蹉跎，他心中有屈辱，但他胸腔中也有憤怒。

太陽從東邊的青山上緩緩升起，天光漸亮。

不需二人當面對話，趙浩成只看家丁們的陣列，便能感受到杜澤志巨大的輕蔑。

那些高官將領一心要拉攏的永遠都是雄壯孔武的精銳。

他自己也不明白，自己到底算是個什麼東西？

「當」的一聲響，那大漢天生神力，張永年手中的長刀愣是被砸彎下來。

鎮守邊關，卻讓建奴連年入寇、肆虐天下，北方蒼生在鐵蹄下的每一句哀嚎似乎都在憤怒地指責著他；

「殺！」

血濺了一臉，方勇勇卻是興奮地https://www.hetubook.com.com回頭大喊起來。

他決心這次要好好乾！

廝殺還在繼續。

「殺他們，奪回我們的糧餉與尊嚴！」趙浩成手中的長戟重重揮下。

……

他目光看去，只見對方的三千人里衝出五百多人，剩下的兩千多人卻還是站在那裡，好像呆住了一般。

耿當一得到消息便領著盧龍衛趕過來。

「通敵叛國，人神共誅！」一萬士卒高聲大呼。

那金錘大漢躲了一下，舉著大鎚便迎上來。

張永年反手就是一刀，刀桿砸在那大漢頭上。他起身又是重重踹了好幾腳，終於將那大漢打暈過去。

……

如果拋開所有的家國情義而言，今日這件事只從趙浩成和杜澤志兩人的角度看，可以很簡單的理解。

過了片刻，卻不見對方再有動作。

張永年再無力招架，只好閉目待死。

他作為一個將軍、一個指揮官，忙著觀察戰場、調動人馬……卻他娘的有個蠢貨一直追著自己。

他睜開眼看去，卻見那金錘大漢卻是收了些力，側耳聽著四周的動靜，臉上有些迷茫的樣子。

是武舉第六名的勇士？是鎮守薊鎮的總兵？是修道有成的道士？

「你們憑啥說杜大人通敵？」那大漢撓了撓頭，很是生氣地道：「杜ｈttｐs://ｗww.heｔuｂｏｏk•ｃｏm.coｍ大人明明就是好人！給老子飯吃……」

「莽夫。」

原來杜澤志的強權來源於建奴、來源於一次一次讓官兵充為賊寇肆掠百姓……而自己這個薊鎮總兵便因此被踩在這種通敵叛國的小人腳下？

……

「我是楚朝的將士！」

但今夜，這些屈辱終於燃燒成了熊熊怒火——

方勇勇緊緊跟著耿當身後。

趙浩成策馬行過山包，沒有回頭。

鐵器轟鳴，火花飛濺，嚇得四周的兵卒不敢近身。

眼前依舊是那個高高壯壯的金錘大漢。

張永年連忙舉刀去擋。

此時他們背靠長河，並無騰挪的空間。

「石棟，你帶兩千人，擊潰那伙人。」

耿當武藝不弱，戰意也強，邁著大步衝鋒不停，手中大刀飛速翻舞。

……

一萬將士迎著杜澤志的家丁狠狠衝上去……

方勇勇栽倒在地，目光中，耿當還在無畏地向前衝殺……

呃……太重了，他只好又丟下一個。

但，他們這些人，依然是要有身份的。

耿當也不虛，大喝道：「兄弟們，隨俺殺敵！」

帶著這份尊嚴，他們緩緩走到戰場中，迎著對面的家丁，執起了自己的武器。

那便唯有背水一戰了。

這是他最後還堅守的身份與榮耀。

兩萬餘人的戰場上，鮮血鋪了一地。

接著，旁m•hｅtｕｂｏok.ｃom.ｃｏm邊有兩柄長刀向他斬了下來。

對趙浩成而言——「杜澤志你這個雜碎，老子忍你很久了，現在師出有名，老子要幹掉你！」

但此時已沒有時間讓他教訓他們，而他若是也裹足不前，只會讓己方氣勢更弱。

……

但邁出了第一步，血氣卻也終於回到了這些孬兵身上……

他悖然大怒，提著大戟便向杜澤志的中軍衝去……

趙浩成無數次想吼，卻吼不出來。

一萬餘人齊聲大吼。

下一刻，一柄刀劈在他背上。

熬了一輩子，也努力鑽營了一輩子，活到暮年卻被世道狠狠地踩在腳下，無時無刻都在感受著失敗、無能、蹉跎……

他只好一聲又一聲地大喝著「殺敵啊」，試圖以自己的血勇激勵著他們。

張永年又啐了一口血痰，這次終於啐在了對方的後腦勺上。

「現在，朝廷看到我們了。懷遠侯與姚督師前來除此毒瘤。我們讓他們看看，薊鎮的男兒是不是懦夫？」

方勇勇飛快地劈出一刀，砍在那家丁脖子上！

長河的冰面被熱血澆蓋著，甚至開始一點一點化開。

杜澤志：「蠢材。」

張永年真的生氣了。

身為總戎，卻任副將架空，整個薊鎮數萬兵卒視他為無物，每個人看向他的目光似都帶著鄙夷與輕視；

接著，另一支大鎚便狠狠砸下來！

「殺…www.hetubook.com.com…」

但看著耿當那五百人身陷在重圍里，又回頭看了看身後的長河，終於有人嘶聲力竭地大喝道：「殺啊！」

「來得好！」

……

「殺敵啊！」

但這些，都是假的啊。武舉是騙考官、總兵是瞞陛下、道士是騙自己……

只聽那邊有人齊聲高吼著：「杜澤志通敵賣國……」

「兄弟們，看到了吧？連我都殺了一個。都上啊！」

耿當也知道身後盧龍衛的兵卒並沒有全跟上來。

這些，皆是趙浩成的屈辱，是他人活於世的無奈與不甘。

這一聲嘶吼毫無氣勢，反而像是一隻被扼住脖子的母雞的哀叫。

「我們不是懦夫，我們是楚朝的將士！」

可惜，他上任盧龍衛不過短短几天，還做不到如臂使指。

接著，張永年翻身上馬，四下看了一眼局勢，大喝道：「隨我殺敵！」

兩撥人很快撞在一起。

「殺啊！」

張永年背上的傷勢不輕，但他還是支著身子站起來。

——終於，趙浩成吶喊了一句。

……

此生經歷過功名富貴、經歷過人生挫敗，一直活到五十知天命的年歲。巨大的迷茫中，他回過頭，只看到了年少時的志向……

「孬兵。」石棟冷哼一聲。

果然，那大漢另一隻手上的大鎚又砸下來……

「是……」

石棟領著兩千人衝到一半，忽然愣了一下。

說罷，他一馬hｔｔｐs://ｍ.ｈｅｔｕｂooｋ.ｃｏm•coｍ當先便向前衝去。

「殺……」

方勇勇戰陣經驗不足，一時便有些發懵。

好不容易過了河，耿當連忙調整陣型，卻見對面卻有兩千人如狼似虎地撲進來。

連十多歲的小兒都敢帶兵圍剿通敵之人，自己這個薊鎮總兵又算什麼？

河畔的兩千余個盧龍衛士卒握著刀的手還有些顫抖，他們向來是一打仗就跑的，此時要迎著敵人衝上去實在有些不習慣。

杜澤志為何能壓著自己？

……

盧龍衛這些軍戶也實在不成器。稀稀拉拉趕了大半夜才到長河河畔，急得耿當焦頭爛額。

「你可敢與我一戰？！」那大漢喊道。

張永年朝他臉上啐了一口血痰，手中的長刀便劈了下去。

「我們是楚朝的將士！」

接著，他提起那大漢的兩柄金錘……

杜澤志回頭望了一眼，只見盧龍衛的三千孬兵趁著方才的黑夜已渡過了長河，正集結著準備向自己後方衝上來。

「杜澤志通敵叛國，人神共誅！」趙浩成高聲大喝道，「建奴可恨，叛徒更可恨！更可恨的是，這些叛徒還搶掠百姓、吃你們的官餉，反過頭來欺辱你們……是可忍，孰不可忍？！」

……

「你們一個一個，都把老夫當成什麼？！」

他目光看著石棟，誓要直取敵將。

「不好！」

兩人你來我往打了十數回合，終於，張永年露了一個破綻，被一錘打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