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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濟格這麼重的傷，顯然是不適合說這麼多話的。但他還是強撐著開口，一邊說，一邊不停有冷汗流下來，吸氣不止。

大船搖搖晃晃。

「啊！」

其實咆哮也沒用，他既不在寧遠城頭，十萬大軍也沒辦法涉水去打到那艘船。

「不許撤！」

「快！轉向行船，通知劉麻子來接……」

阿濟格凝重地撫了撫自己的斷腿處，疲倦地倚著車廂，看了一眼夜色中錦州城的輪廓。

眼前出現一張血肉模糊的臉。

「別報給八哥，」阿濟格有氣無力道，「福陵一事他已經氣病了……現在又死了兩個兒子，連關睢宮都被人燒了……我費了好大力氣才勸住他親自回援……」

船顯然要沉了，齊堅成心中大急，咬了咬牙，一記手刀就劈在王珠腦後。

「轟！」

「他不會去興京……今日我見了王笑的手段，猜他去興京只是個幌子。」阿濟格道：「我大清有三座陵寢。一是盛京城的福陵，葬著父汗。二是興京赫圖阿拉城的永陵，葬著我們愛新羅覺的六代先祖……」

「還沒有。」

「你聽我說……這次入關，濟爾哈朗、範文程他們都反對……我也不支持……因為等唐和圖書中元打下楚京，才是我們最好的時機……但八哥時間不多了，他一定要來……這也不是不可以，趁在他還在位，我們入主中原也好……免得遲則生變。」

王珠趴在望遠鏡前，臉色烏青，嘴唇泛著白，卻是喝道：「奴將就在那裡，至少是個親王，給我轟！」

巨大的痛楚襲來，阿濟格猛然驚醒。

「但既然來了，就不能無功而返。八哥的身子撐不到明年……今年、明年若不能入關，等唐中元站穩腳跟，時機就錯過了……你看現在這些八旗子弟，有多少人已經開始耽於享樂……所以，不能讓八哥回去，明白嗎？我大清兩代經營才有了這個機會，不能因為八哥一怒，就葬送了……」

「王笑！」

「報！船艙進水了……」

「但你現在這樣……」

「報英親王、豫親王，錦州城內空無一人……」

「快到錦州了。」

多鐸道：「沒有他，我們兄弟三人照樣拿天下。」

接著，他一抬腳，將那大夫的屍體踢出馬車……

「多……多鐸？」

「瘋子，你不要命我還要命。親王？親王能有我值錢嗎？」

話到這裏，阿濟格冷笑了一和-圖-書下。

接著，劇痛襲來，阿濟格再次疼暈過去。

這讓他氣得肺都要炸出來——這種時候，爺這邊死了多少個貝勒、貝子，你居然還有心情撈人？撈你娘！

「直撲興京，剁碎王笑。」

「這次要是再讓他跑了，我們就只能跟在他後面追，或以十倍之師包圍……那你就是我大清的罪人。」

多鐸大喜，隨著那方向撥馬奔去，只見阿濟格倒在山腳下人事不省，但看樣子還活著。

下一刻，只聽水手喝道：「找到王二爺了！」

十萬大軍形成一條首不見尾的長蛇，繞龍灣而行，突然間便被轟然炸斷。

多鐸聞言便道：「昭陵？八哥都還沒住進去……」

齊堅成才松一口大氣，轟的一聲響，船的右舵又中了一炮……

寧遠城之所以選在這個位置築城，便是因為這裡是遼西走廊這條傍海大道最逼仄之處。

「先聽我說……不能報給八哥……」阿濟格表情扭曲，卻咬牙道，「王笑……王笑在給我們傳話……」

「他……他這個皇帝當得還算可以，就是性子像個婦人，這次他被王笑看得太透了，一樁一件都插在他心口上……我們必須回去除掉王笑，不能再讓m.hetubook.com.com更多主力回援……八哥就算要死，也得死在楚京……你給我記住，凡事先考慮大清的基業，再考慮我們同母兄弟的前程。」

「找到英親王了！」有兵卒喊道。

多鐸奮力去捂阿濟格肥大的腹部，那裡被彈片劃開，似乎連腸子都要流出來。

最後一針完成，那大夫剪掉線頭。

「我明白，十二哥你別說了。」

「十二哥！十二哥……」

昭陵是皇太極為自己準備的陵寢，如今還在建。

「多鐸……你聽我說……不要報給皇帝八哥……不能報給八哥……」

「手藝不錯，但我們兄弟說話，忘了避開你了。」

……

「十二哥！」

「二爺，別打了，可以撤了！」

……

但隨著這一聲大喝，寧遠城上一顆火炮落在那艘船的后舷……

「那裡已經埋著海蘭珠……」

「多……多鐸……」

「我必殺他。」多鐸鄭重抱拳，接著又道：「你傷重，不宜再多說，歇下吧。」

他眼皮跳得厲害，使勁捏了捏自己的胳膊，又道：「王笑會去的，必是我大清的第三座陵寢，盛京城的昭陵……」

「轟！」

「啊！」

一顆炮彈突然砸在山體上，巨石猛然飛落，和_圖_書砸在阿濟格身上……

等他在睜開眼，只見自己置身一輛馬車上，一個大夫正跪在面前拿針線縫自己的肚子。

腦袋上的血管跳個不停，恨不得再暈過去。

齊堅成連忙上前，一把扯住王珠。

「探馬回來了嗎？」

首山、夾山、龍崗等小山擠壓著行軍道路，偏偏在這個地方還有一道海灣，名曰龍灣。

「縫好了嗎？」

「快！快撤！調頭……」

話音方了，多鐸一刀砍下。

阿濟格虛弱地道：「還有最後兩件事……我們到哪了？」

齊堅成頭上一片冷汗。

「不……你不明白。」阿濟格低下頭，顫聲道：「我再也上不了馬了……你回援盛京以後，打算怎麼做？」

阿濟格點點頭，低頭看著那大夫給自己縫肚子。

「給爺狠狠地轟它！」

「你別說話了……」

阿濟格輕輕搖了一下頭，他疼得不停吸氣，卻還是道：「王笑在給我們傳話，今天這場炮，他是在告訴八哥他不好對付，是在逼我們主力回援……王笑也是想告訴我，只憑我們回去，滅不掉他……」

「好！」

多鐸目眥盡裂。

「十二哥，我在。」

卻見一道濕漉漉的人影倏然奔到甲板上，手一抬便大喝道：「www.hetubook.com.com給我轟那座山！」

而自己的身子下面，本該有兩條腿的地方已然一片空蕩蕩。

多鐸想大笑，臉上卻是一陣生疼。

「來人！搬啊！狗奴才快搬……」

「稟英親王，縫好了。英親王這樣的重傷還面不改色，這份悍勇，老夫平生僅見。」

他猶記得，海蘭珠喪期時，自己不過照舊行了幾場酒宴便讓皇太極怒不可遏，下令幽禁自己……

……

「軍醫！快！快來人……」

阿濟格痛叫一聲。

他目光看去，只見自己的兩條腿已被砸成爛泥，身子壓在巨石下，腹上血流不止……

多鐸大恨，咬牙道：「爺要把他碎屍萬段！」

「這場炮火下來，士氣萎靡了……第二件事，傳令下去，拿了錦州城，屠城一夜不封刀。」

但這大清，終究不是皇太極一人的。阿濟格還是繼續道：「一旦再讓王笑掘了昭陵，八哥怕是要被活活氣死……你聽著，派五萬人守住海岸，嚴防王笑乘船離開……然後你到昭陵等著他。記住，你只有這一次守株待兔的機會，必須一舉全殲這三萬人。」

多鐸舉目看去，只見龍灣之上，那艘炮船停泊在那裡，像是在打撈著落水者……時不時還向自己的帥旗方位轟上一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