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

「不舒服？」

她很想轉過頭看一眼，卻是不敢。

「多點些火燭，別壞了眼睛。」如此提醒了一句。

地上一雙繡鞋，一隻翻過來落在榻下，一隻卻落得老遠。

錢朵朵大羞。

月明星稀，他穿過院子，回到屋裡。卻見淳寧還在燭燈下寫著什麼。

「不說這個了，少爺你也別想這些了，太累了……」

給她們蓋好被子，他穿上衣服，輕手輕腳地從屋子裡離開。

覺得自己不是好妻子、感到不安全感，這種感覺有，但淳寧也並未因此自怨自艾，她平靜地、自然而然地，以一種謙遜而和洽的態度去與王笑相處。

「好吧……」

——她明明就是發現了，故意裝成……

直到這個時候，她的柔腸百結才完全傾訴出來，緊緊抱著王笑，淚水流了滿臉，也不知是因為疼，還是因為喜……

「我我……」錢朵朵羞著又將頭埋進王笑懷裡。

玩耍的時候沒有注意到，但等三個人在榻上躺著，再看到王笑身上的傷疤，纓兒與錢朵朵又大哭了一通。

「哪能天天來，現在我們就很開心了……」

王笑才進院子，便見錢朵朵端坐在石桌旁，手上還拿著針錢，回眸望來，如花似玉。她今天穿了一襲白綾襖兒，套著淺青色的對衿比甲，蓮裙下繡鞋露出一點，並著腳尖踩在石凳邊，清麗嬌柔的模樣。

雖然以前芊芊姐在的時候總是抱著自己說一起玩一起玩，但最後還是沒動真格的，現在這個就就就很……

錢朵朵膽子小，纓兒也不算膽子大，早上偷著與王笑玩了七巧板，便不敢跑出來見淳寧，一整天呆在屋子裡，連見錢朵朵都有些害臊……

此時夜色已深，王笑卻也不走，一直到兩個小丫頭都睡著了才起和_圖_書身。

裙下繡鞋踢了踢，不知所措地勾著。

「我是說，這裏也瘦了呢……」

纓兒雙手緊緊捏住自己的衣襟，心裏真的是驚得不行。

「唔，她這麼說的？」王笑道：「那到時候我給你們再弄一個大院子，天天來陪你們……」

纓兒都能感覺到錢朵朵抖得厲害，她卻也沒功夫管她，因為王笑正撫著她的腳。

王笑俯下身子，親上去……

淳寧能感受到這種平等，還能認同接受平等。

她真的很滿意自己京城的院子，離王家也近，院子也漂亮，總之什麼都好。如今沒了雖然也沒關係，但還是有些小小的遺憾。

「好啊，不說這個。那纓兒剛才是假裝睡著是嗎？」

「笑郎啊……嗚！」

『平等』二字說來有些奇怪，但從成親伊始，王笑給她的感覺就是這樣。他平等地對她，不喜歡向她叩拜，但也不因她是女子而輕視。

她微微有些微抖，過了一會，許久的相思終於泛濫上來……

淳寧微微一笑，道：「那今天，我與小竺算是白忙一場了。」

「唔……衣帶漸帶……終不悔……」

「少爺……嗚……太緊了……」

王笑看著眼前這張俏臉上滿是紅霞，不由湊在她耳邊問道：「早上我與纓兒拼七巧板，你發現了？」

氣息吹在耳朵里，她腦中嗡的一聲，渾身麻著，整個人已被王笑橫抱起來。

錢朵朵臉一紅，低著頭，手裡的針線刺的位置偏了老遠，輕聲道：「她她……她不舒服。」

「唔~」

「故意裝成沒發現？」

話雖如此說著，環在王笑脖子上的一雙柔荑卻也沒放開。

「唔，沒什麼……」

……

「那怎麼了？王笑的字可比我的丑多了。再說了，考https://m.hetubook.com.com軍機處又沒說要看字跡。」

……

「好癢……」

等到傍晚，淳寧便向錢朵朵問道：「怎麼一天都未見纓兒？」

「嗚……嗚！」

這樣的玩笑彼此都聽得出來，倒也有些默契。

要想瞞過敵人、派兵出城，怎樣才能不被發現呢？

這段時間，她平常若是不太忙，便會與秦小竺、纓兒、錢朵朵一起聚聚。努力做好一個『大婦』，又學著用王笑那種視人平等的態度。

真是羞死人了……

「夫君回來了。」淳寧給他接過衣服，方才道：「如今燭火也不多了，這樣就看得清。」

「笑郎……我……疼……」

錢朵朵一抬眼，看著王笑的面容，早上那場面再次浮現起來……纓兒的聲音，王笑的聲音，什麼「七巧板拼成蝴蝶……」又「拼成蓮花……」

心裏這般想著，他將錢朵朵輕輕放在榻下。

「疼……」

纓兒飛快地看了錢朵朵一眼，心裏「哇」了一聲——嬌艷欲滴……

「哎喲……那朵朵早上也是假裝睡著的。」

秦小竺鼓了鼓腮幫子，道：「反正考的時候不看字跡。你不如教我讀《六略》啊，我自己看不懂，一看書我就困……」

「好……」

桌上一碗粥只喝了兩口。

「駙馬，公主殿下正在書房。」

「笑郎啊……你去了那麼久……人家好想……好想你……」

「唔~」

錢朵朵便知道自己抄默的那些詩句被王笑看到了，又喜又羞，這種時候都也不容她多想，只是輕輕哼著。

下一刻，王笑道：「一碗水得端平，我們來澆花……」

之所以有這種不安全感，原因或許是她覺得自己並不是一個好妻子，身為公主而不能久伴王笑、對秦小竺難m.hetubook.com.com言的情愫、婚事也摻雜了太多的政治利益、甚至還沒有夫妻之實……最後這一點或許是她沒有吃醋的原因，但不吃醋或許又是因為她並未喜歡王笑到要吃醋的地步，她並未想過要吃醋這件事。

接著，她臉上的笑意變成羞意，起身便往屋裡跑去。

王笑微嘆一聲，目光掃過桌上，見淳寧是在給秦小竺整理兵法的領悟，便笑了笑道：「回頭考題不從這裏面出。」

次日起來之後，王笑洗臉時又觀察了一遍淳寧的臉色。

淳寧說著，吩咐宮人送碗粥到纓兒屋裡，又拿起秦小竺的筆帖看了看，邊看邊搖頭。

「我我……我就不去了，在院里再坐一會。」

聽著耳邊的聲音，纓兒羞得幾乎要哭出來。

「我看你是不想再練字了。」

「有可能在濟南呆段時間，或是萊州……以後可能回京城，也可能去南京，還不好說。」

錢朵朵也是，她好不容易才從錢家搬出來……

秦小竺手裡的毛筆已經放下來，又道：「我還是去看看吧。」

「拼得緊么？」

「我我我……笑郎你餓不餓？我去端碗粥……」

腦海中亂七八糟，她完全不知要怎麼回答。

這丫頭提著裙子跑得雖是極好看，速度卻實在慢，王笑兩步上去便將她拉到懷裡。

「不用看……她沒事，就是貪睡。」

……

院中安靜了下來，少女綉著花，不時回頭向院門望上一眼，心想：「他哪會這麼早回來……」

「好花朵，乖……」王笑輕聲說著。

是因為德州城的院子實在小，只能讓自己和朵朵一個屋子……她在心中如此勸慰自己，接著又想到今天早上，朵朵也是這樣聽著自己那樣哼嗎？

「其實……公主殿下說過，要是那個…m.hetubook.com.com…讓我們不要吃藥呢，說是有了孩子也沒關係，吃藥傷身子……但就是到時候就不能再住在這裏了。」

錢朵朵回過頭，眼中亮起光彩。

「我知道，『人比黃花瘦』嘛……小花朵瘦了呢。」

淳寧稍愣了一下。

錢朵朵回想到這裏，腳下一軟，虧得被王笑摟住……

「燭火不多了……」

她並不知道的是：當今世上能接受這一點的女子真的不多，至少布木布泰與錢朵朵都沒有這種概念，自認為高於王笑或自認為低於王笑。

「朵朵，我們去書房呀。也把粥送過去吃，一會天就涼了。」

王笑輕輕踢開屋門，用腳掩上門，繞到裏面，卻見榻上纓兒正背身躺在那裡，似乎是睡著了。

纓兒不由心想——朵朵好沒用啊。

「跑什麼？」

這一夜歇下之前，王笑終究還是隨口問了一句：「那個……你發現了嗎？」

「字才練了這一會功夫。」淳寧無奈，末了還是微微嘆道：「好吧。」

接著，兩個女孩子一左一右抱著王笑，說著體己話。

「就你這樣還想考軍機處？」

想到這裏，溫熱的布在臉上擦過，王笑一愣，腦中蹦出一個念頭。

接著，她就被王笑抱了起來……

完蛋了完蛋了……

故意裝成沒發現……

「少爺別……唔……」

「唔~」

錢朵朵平時並不敢吐露心聲，每天抄寫些相思詩句以解憂。

但總而言之，淳寧想要融洽。

但終於見到王笑，她不由還是想到早上身邊那些動靜，整張臉又發燙起來。

「少爺不知道我醒著，少爺不知道……」纓兒心裏不停給自己打氣。

今天卻似乎一整天沒見到纓兒。

「不餓，你跑什麼？」

幾曲屏山展，殘眉黛深淺。為甚衾兒里不住的柔腸轉……

——怎hetｕｂoｏｋ•ｃom.ｃｏｍ麼可能不發現嘛，明明知道人家已經醒了，偏又要來問……

錢朵朵：「！！」

秦小竺正在練字，聞言便一下站起來：「別是病了，我去看看。」

楚朝社稷走到現在的地步，公主這個身份是好是壞她看得很清楚，不足以成為她的倚仗，也不足以只憑這個身份留著王笑。她與王笑的相處，更多的是一種平等。

說到院子，過了一會纓兒又問道：「少爺，那我們在德州呆多久呢？京城沒了，我們家在哪裡呢？」

錢朵朵閉著眼，腿也緊緊並在一起，輕聲道：「笑郎，別……纓兒……在……」

……

錢朵朵聽她們話題岔開，心中舒了一口大氣。

下一刻，她整個人一抖，發現自己的腳被人握住。

「夫君如今的字還是不錯的，偏就只有你還是這一手的奇形怪狀……」

說到這個，王笑又想到正事，微微有些煩惱起來。

「夫君是說……發現了什麼？」

怎麼還不停？一會被公主殿下發現就完蛋了！

——淳寧公主讓纓兒與朵朵同住一屋，必是為了防著自己，但沒關係，自己臉皮厚……

接著，她腳下一涼，王笑已一把褪下她的羅襪，用手整個握住。

過了好一會，聽到腳步聲與對話響起。

她私心裏有種預感，王笑有一天可能會想要離她而去。她並非那種腦子一熱就以為自己把握住他的女人。

王笑是最知道纓兒的，平日里鞋子擺得整整齊齊，現在這樣……也不知這丫頭是怎麼一溜煙跑到榻上裝睡的。

對於淳寧而言，善待纓兒和錢朵朵，這或許是她籠絡自己那位擎天大柱的夫君的一種手段。

當然，手段這種事聽起來很有心計，但淳寧也覺得自己如果當個妒婦、把王笑後院攪得雞犬不寧的話，許多事也不必再往下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