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卷 滿江紅
第0946章 渭南戰
「是，臣也不敢懷疑丞相。畢竟輜重武備雖歸他管著，但下面的人假傳軍令也有可能。」
劉循與李柏帛都是舉人出身，高興生雖是術士出身，似乎也是博覽群書，精通奇門遁甲之術。
「抱歉，還是來遲了一步。」
「成王……敗寇……早就知道……你帶弟兄們……保全……去……」
一開始，他從未想過要投降。
那是唐中元的高牙大纛，威風凜凜。
唐中元面露不悅之色，大喝道：「朕要的是破敵之策。」
時曹操問計賈詡，賈詡道：「離之而已。」
戰場上鋪滿屍體，鳴金收兵。
瑞軍和清軍的戰場在關中平原東部的渭南、華陰境內。秦晉豫三省交界之處，自古有『三秦要道』之稱。
唐中元召軍師們與諸將議事。
韓遂答道：「無所言也。」
只有這一刻，手握長刀，聽到將士門由衷的吶喊，他才感受到自己是誰。
唐中元本已睡下了，聽說李柏帛求見又爬起來。
高興生當時認為吳閻王都投降了，瑞朝大勢已去，那也沒辦法，交了投名狀，保了一條命。
李柏帛張大了嘴，聲音是啞的，彷彿是從天邊傳下來的。
「砰！」
因太子唐苙坐鎮西安監國，這次隨軍的軍師主要是劉循、李柏帛、高興生幾人，諸將也多聽他們的建議。
範文程卻只讓他回到瑞朝隱藏起來，似乎並不未準備動這條線。
之後，王笑高興生遞消息回京城。
「夠了！」唐中元叱罵了一句，道：「說如何儘快破敵。」
……
「拿下他們！」
說著說著，話題又岔開來。
「把中軍壓上去，擊潰這些泥腳子……」
然而，只見一桿大旗緩緩倒了下去。
「弟兄們，朕與你等同進同退……」
華陰因境內的西嶽華山而得名，隋朝開國皇帝楊堅即為華陰人，所謂『天下楊氏出華陰』。
他把書信封好，遞了出去。
李柏帛趕上去，低頭一看，只見那個逃竄的人額頭破了個口子，嘴吐黑血，竟是咬破了毒藥自盡了。
「是。」
太陽從東邊緩緩升起，巍峨的華山的陰影覆蓋在瑞軍的大營上。
李柏帛快速領人追上。
「砰砰砰……」
而在瑞軍大營中，唐中元並不敢公開處置劉循。
隔得太遠，他只聽得到戰場上嘈雜的呼喊，卻聽不到那些人在喊什麼。
……
在尼雅哈心裏，做這一件事並不僅僅是為了娘娘，而是為了自己的女兒女婿。
每日上午，瑞軍從西向東面對清軍，往往都不太睜得開眼，是比較吃虧的時候。
火銃聲響徹，一排排燧發火銃吐出彈藥，直到最後一顆。
侍衛沖了上去，周圍一片人仰馬翻，李柏帛搶ｍ•hｅｔuｂoｏｋ.coｍ•com過去，一把扶住唐中元。
但瑞軍的戰力確實還是不如清軍，一整天打下來，瑞軍積攢的優勢又一點點耗盡。
「火銃不該是這麼用的，宜擺在前面，先聲奪人。」
「攝政王，是否把中軍再壓上去？」
清軍有小股兵力奇襲韓城，破城后，將韓城劫掠一空，城全軍民俱為屠戮。消息傳來，軍中更是人心惶惶。
昨日瑞軍小挫了清軍的銳氣，他希望能趁著這鼓氣勢，儘快擊潰清軍，至少再把戰線推到山西或河南去。
他說不出劉循這主意哪裡餿，但肯定是餿主意……
必須做一個決斷了……
「陛下啊……」
其後，曹操先寫了一封信，不停塗抹，寄予馬超。馬超以為是曹操給韓遂的信，為韓遂所改，與韓遂鬧僵。
殺氣衝天，屍橫遍地。
說是鍋盔，無非也就是餅，口感還不如土豆。
李柏帛沒有證據，但猛然斷定就是他做的。
這次，清廷那邊已經安排好了，離間劉循，打亂瑞軍的兵力部署，同時讓高興生的死士們拿到瑞朝火器，恃機在大戰最酣時除掉唐中元。
——我可謂當世賈詡，卻不知誰為曹操……
漢人的兵書雖然多，但當時滿人識字的卻不多，別說漢文，滿文能認全的也沒幾個。《三國演義》比別的兵書白話，還帶有插圖，可謂是圖文並茂，最是合適……
之所以御駕親征，他就是不想讓戰火在自己的地盤上蔓延。
曹操見時機成熟，令虎|騎兵直攻入關中，大破之。
「本王讓你等著。」
唐中元愈來愈深刻的意識到，戰事再拖下去，自己費盡心力經營的關中就要毀了。
正是他施謀用略，離間了劉循，讓高興生布置了這一切。
因艾勝楠說過，王笑懷疑瑞朝中樞有人勾結建虜，李柏帛這段時間也多了些提防。
……
渭水成了赤紅，因屍體斷流。
華山的山腰上，有人舉著千里境看著清軍追殺潰軍的場面。
於是對陣時，曹操邀韓遂單獨上前，交馬相談，兩人是同一年舉孝廉，又是同輩，談論京都舊事，拊手歡笑。
高興生迅速瞥了唐中元一眼，向劉循叱道：「不可！陛下英雄一世，豈可與建虜和談。」
李柏帛道：「陛下，臣認為當今戰局宜穩不宜急，建虜看似兵力雄厚，實則孤軍遠來，並無支援。我軍只需穩紮穩打……」
他懷念更繁華的京城，那裡有他佔據的錦繡府邸，醇酒美人，西安卻什麼都沒有。
世間所有人都可能背叛，唯有錢權不會背叛……
博洛道：「可是……瑞軍已經全部壓上來了……」
一直到唐中元突圍回到西安
ｈｅtｕboｏk•com.coｍ，高興生也曾僥倖地以為，這件事是不是就這麼過去了。李柏帛抬起頭，透過淚眼朦朧，看到大纛轟然砸落。
博洛放眼望去，感受到撲面而來的騰騰殺氣。
高興生離開戰台，看著營寨中燃起大火，迅速揮動馬鞭，飛馳而去。
這天他坐在帳中思量至深夜，又是無心睡眠，起身往外走去。
「打個一年半載，讓北楚坐收漁翁之利焉？」劉循反問了一句。
——不，為的是一個全新的滿蒙漢結合的王朝……
「快！醫官在哪？！快啊……」
李柏帛擔憂的是，若這人就在大軍之中又手握要職的話，恐為大患。
……
「你是說……劉循暗中下令把彈藥都傾倒到渭河？」
他們沒有獨立製造火器的能力，也沒有穩定繁盛的後方支撐他們長久作戰，直到把優勢化為勝勢。
當時京城都被包圍了，但高興生還是做得很好，一路小心翼翼，從山林間穿過清軍的包圍圈，並且……進入了吳閻王的大營。
唐中元彷彿找回了曾經征戰沙場的歲月，他感到熱血再次上涌，把那些在皇宮裡沉澱的暮氣一股腦地衝散。
……
若那細作沒隨軍出征，如今該留在西安，有太子監國坐鎮，一般是很難影響到戰局。
李柏帛看到他微微搖著頭。
而在他身邊，摔落的箱子里東西灑出來，掉了一地……全都是彈藥……
他這輩子戎馬一生，身子骨一向強健，但這兩年當了皇帝，一松下來，年輕時的傷病就漸漸發作起來。
「等著。」多爾袞淡淡回應，語氣里是絕對的自信，「他先撐不住了，那就必然要輸。」
「陛下！」
「距離太遠的話我們打不準的，還是因為彈藥太少，平素沒有足夠的訓練。所以只能讓別的兵馬交鋒，擋住建虜騎兵的沖勢，在八十步的距離放銃，給建虜的威攝是最大的……」
尼雅哈臉色掛著淡淡的傲然與不屑。
……
但唐中元還是派人嚴密看管住劉循，解了他的權職。哪怕僅是如此，瑞軍中也有不安的氣氛蔓延開來，「陛下開始動功臣了」「丞相暗通建虜了」之類的議論不止……
這件事的關鍵在於「中樞」二字。
這場大勝，論功行賞，他當為第一。
話雖如此，李柏帛又想到了妻子說的「要有細作那就是劉循」，他本認為自己不該因王笑的一句話而懷疑重臣。
「吾皇萬歲……」
沒辦法了，死道友不死貧道。
「陛下駕崩了！陛下駕崩了……」
「崢嶸歲月啊。」尼雅哈低聲自語了一句。
「陛下，這是在劉大人帳中搜到的……」
是高興生……
唐中元點點頭，招過和圖書幾個貼身的侍衛低語了幾句。
雙方陸續壓上自己的兵力，唐中元不再保留，眼看多爾袞只剩下兩萬中軍，他當先派出老營主力。
火銃吐齣子彈，直直的射向唐中元，穿過他的脖頸。
唐中元覺得太硬了，感到牙口有些酸疼。
……
高興生知道，憑自己留下的罪證，一旦被揭露，唐中元必殺自己……
李柏帛沉吟道：「我們自己不能造出彈藥，這批彈藥一倒掉，六千支燧發火銃也就沒用了。」
這是今日不決出勝負不罷手的意思。
總之這三大軍師都學識淵博的樣子，唐中元以前也很倚重他們。
……
說到這裏，他傷口裡咕咕作響，已然沒了聲音。
他還有抽搐，顯然是疼得厲害。
「站住！」
千里鏡中，能看到有人瘋了一般地嘶吼著。
吼聲傳開，四野歡騰。
另一方面，劉循稱自己是冤枉的，根本就不知什麼彈藥之事，至於多爾袞的信件，他說自己只是收到了信而已。
……
瑞軍臨陣生變，終究還是影響了軍心，士氣跌落，接連敗退。
同時，範文程也終於開始緊逼過來，不時索要瑞朝的情報，並讓他收買死士，準備了整整一年。
大潰敗漸漸形成……
瑞軍吃過早食，再次發動攻勢，卻沒能延續昨天傍晚的勝勢，戰局重新焦灼起來。
李柏帛悶聲悶氣「嗯」了一聲，道：「他以數千之從拒建虜大軍于上黨，火器之利也是一個原因。」
「本以為前日我們以火銃兵打出優勢，該能亂建虜陣腳才是，沒想到多爾袞居然穩住了陣腳。」
「傳令下去。」多爾袞開口說道。
腦子裡「嗡」的一下，李柏帛像是失去了意識……
李柏帛看了一會，忽見到一個身影鬼鬼祟祟從帳營間走過，往自己這邊瞥了一眼，腳步匆匆往另一個方向逃去……
劉循是最早跟隨唐中元的謀士，在大瑞位高權重，連唐中元都要籠絡他，讓唐苙娶劉家女，其資歷遠在李柏帛之上。
君臣二人議了良久，幾名侍衛快步回到帳中，將一封信遞在唐中元手裡。
「短視。」劉循面沉如水，道：「聯楚抗虜聯楚抗虜，你們就未想過北楚之勢已強過建虜？當時若依我所言，兵出河南，直下江南，如今何至於此？」
李柏帛瞥了劉循一眼，眼中露出沉思之色……
時值八月，日光毒辣。
當他始終記得自己的最主要的差事是什麼……進入西安，替娘娘除掉那個孩子。
它就連倒下，也顯出駭人的氣勢，緩緩而落，轟然砸在瑞中當中……
那逃竄的身影正撞在車隊上，撞倒一口大箱子，人也摔倒在地……
他聲音還很平淡，但卻有抑制不住的和_圖_書顫慄，興奮和狂喜隨日要衝破這份平淡。
「李大人，卑職什麼都不知道啊。」押運車隊的兵士紛紛跪倒。
為什麼？
「陛下……」
血從唐中元的脖頸間不停涌動，他的皮膚蒼老得厲害。
於是，只有憑一腔血氣繼續殺敵。
帳中諸人又沉默下來。
月色下還有士卒在加固營防，掩埋屍體。
對方沒有停，反而越跑越快。
大火從瑞軍大營中騰起，手足無措的瑞軍沒頭蒼蠅一樣慌張奔走，恐懼漫延開來。
「卑職只是奉命行事，運送這些箱子至河邊傾倒……真的不知道裏面是彈藥啊……」
遠處的戰台上，有一個身影匆匆跑過。
這是一封多爾袞的親筆信，談到清軍只是借道潼關，要求劉循設法促進和談……
但當時他出使濟南，隨從里混入了清軍細作就很讓人恐懼。尤其是事後發現，那個叫薩馬拉的細作隨時可以取自己性命……
他受夠了坐在龍椅上聽臣子們抱怨。
這種時候也沒功夫就著牙口這點小事說什麼，他心思還是放在戰局之上。
比如劉循任丞相，李柏帛任兵部，高興生任禮部，但在瑞朝這些官職繼續幹什麼也沒有細分，平時都想管什麼就管什麼。在唐中元眼裡都是軍師。
待雙方退兵，馬超問韓遂：「公何言？」
他有一個舉刀格檔的動作，但慢了一點……
「殺……」
唐中元的親衛正在熱烈的氣氛中驅馬向前，再回頭保護已經來不及了……
……
然而他漸漸發現，時間過得越久，他越難回頭了。
「我早就想過會有這一天的……自古造反這種事，千萬計的白骨也未必能堆出一個成功者來……」
皇太極是很愛看《三國演義》，還要求滿洲將領都看一看。
他已看到了敗象，卻不明白為何如此，明明戰場上還有過小勝。
一直追到渭水河邊，忽見前方有一隊人推著板車正向河邊馳去。
十余萬人相爭潰逃。
當然，話雖如此，唐中元也只能倚重他們。
回想著這個故事，尼雅哈又想起了皇太極。
「你懂……」
高興生本已為自己會很悲傷，但這一刻，他腦中想到京城裡的榮華富貴，忽覺得比起這些，與唐中元那十余年的交情又算什麼？
一銃之後，又是一排子彈激射而來。
但偏偏劉循每有和談之意，今夜又出了這樣的事……
再轉回帳中，他摸了摸自己的頭頂，隨手找了一頂帽子蓋上，拎了拎袖子，自覺多了幾分風儀。
高興生一時無言以對。
等那些侍衛走出去，他摸著自己的膝蓋沉吟了良久，道：「朕信任劉循，二十年的交情了……又是朕的兒女親家。」
唐中元走下觀戰台，跨上戰
https://m.hetubook.com.com馬，高揚長刀。
有人高聲大喊著。
「騙騙他也好，只要他答應，我們即可趁機重奪潼關，再逼多爾袞與王笑兩虎相爭……對建虜要講什麼信義？」
他最近卻覺得，這些人學問是高，但缺少正經官場的歷煉。
高興生於是瞥了劉循一眼，道：「也不知有些人當時為何反對聯楚抗虜。」
……
三國時，馬超、韓遂聯盟，與曹操大戰，曹操連續渡黃河、渭水，繞過潼關天險，雙方決戰于渭南。
再比如上次王笑手下的錢承運出使西安，和他們一比，人家說話做事就更滴水不漏一些。
戰事就著樣膠著起來，瑞楚雙方互有勝負，但畢竟是三十余萬人的戰役，彼此暫時也難以完全擊敗對方……
高興生眼珠子一轉，道：「據說這六千支火銃，還是王笑替換下來的。他的兵馬換了更好的玩意？」
他頭髮也沒扎，滿頭都是灰發，更顯得蒼老。
步卒們丟掉火銃，揚起刀，向清軍的陣營中大步邁去。
高興生道：「糧草不足了，我們戰力兩倍于敵，消耗亦兩倍于敵。建虜又到處劫擄，要是再拖下去，不等建虜打敗我們，關中的民生經濟就要被毀了！」
「換大刀！」
博洛依然不安，他擔心清軍抗不住瑞軍這樣悍不畏死的衝鋒。
「陝地就不要了嗎？」
唐中元平時兇惡，真到了這時候反而溫言寬慰劉循，道是自己依然信任他，只是證據確鑿，還需細查。
他努力抱起唐中元的屍體，不停調派著人手去捕殺那百餘人，但場面太亂，許多人還不明白髮生了什麼。
他漸漸也看得出來，唐中元失去了再次問鼎天下的可能，早晚必敗。
劉循是他輔佐他起家的老兄弟了，聲望、權職之高，在瑞朝可算得上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在這種時候動他，不論是朝野還是軍中必然大亂，唐中元收拾不了。
李柏帛心慟得厲害，放聲大哭。
唐中元接過看了一會，把信又交到李柏帛手裡。
翌日，瑞、清大軍再次對決於野。
博洛只望得到騰起的塵埃。
他親眼看到百余瑞軍打扮的騎兵從另一邊匯過來，還沒分清是哪個將領的人，對方忽然開了統。
以前就不像這樣，樹根也啃過，硬邦邦的骨頭也能咬碎。
瑞軍士氣大振，血氣被推到最沸騰的頂點……
從山西抄回來的糧食已經分發下去，好在也收了一部分麥子，唐中元最近吃的也是鍋盔。
他沒有想到的是，會在吳閻王軍中見到範文程。
李柏帛眼皮跳得厲害，喝道：「全都拿下！」
劉循拱手道：「陛下，臣認為只要再小勝一場，可與多爾袞議和，只要承諾絕不攻他後方，可放他去東去攻打河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