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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非痴愚實乃純良

作者:怪誕的表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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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卷 滿江紅 第1018章 指鹿者

第八卷 滿江紅

第1018章 指鹿者

……
陛下雖然不早朝,卻不設司禮監,親自處理政務,甚少有紕漏。
……
夏向維心想,讓人家在年節之際飽飲風霜之苦,也叫保護?
這個章,名義上是楚皇帝周衍的章。
沒想到如今,竟是連祭祀列祖列宗的祭文也不念,交由晉王來替他念。
這樽木雕本來都快要成為菩薩了,但就在昨天,有幾個錦衣衛急急忙忙到了黃師傅家中把它買下,稍做修飾,它便成了……大楚皇帝周衍。
「……」
「諱言,諱言……」
不僅是他,一共有近兩百名官員同一時間被分派往河北、山西、陝西、遼東各地。
更有些人,不但性格難相處,萬一知道了這些事還要鬧事、更會牽連別人,那旁人說起這些話的時候更要避著他……
過了一會,陛下已進了太廟,他便聽到前面的官員小聲地嘀咕起來。
「是。」
倒也有一部分人對楚朝心懷感念,見此場景,淚流滿面。
下一刻,一道身影出現在太廟大殿的正門處。
先開口的是王笑。
「不,晉王素來寬弘,絕不會讓陛下因此小事處置他們,此事必有蹊蹺……」
「羅大人的家眷,卑職會派人去接。」
氣氛陡然變得神秘起來。
羅德元就一直以為批紅都是出自於陛下之手。
從南海子回來的輕騎四齣,如綁票一般把諸多官員強行帶上往各地赴任的路途……
聽這聲音,像是晉王,不像是陛下啊……
王笑回過頭,目光落在那『汝庄王』身上,他不認識對方,卻知道這是楚朝的藩王。
隨著這一聲悠長有力的「尚享」,站在王笑身後的幾位重臣和周氏宗親紛紛叩首。
突然,「咣」的一聲重響,打破了這場祭祀肅穆的氛圍!
師生二人穿過南苑行宮,一路走進周衍下榻的宮殿。
北楚終於遷都回燕京。
「是。」李直站起身,走過去緩緩推開了殿門,側身往旁邊一站,並沒有隨著他們進去的意思……
「我是在保護他們。」王笑道。
於是御駕剛過承天門,在太廟與社稷壇之間緩緩降下來……
紫禁城。
「忽然感覺京城好清靜啊。」
王笑到了山東之後,又刻意打壓宗室,把閑散宗室都安排去做各種各樣的活計,因此這兩年宗室力量在北楚十分不起眼。
「我最後再說一次,陛下叫你把酒器撿起來,明白了嗎?」
沒有人能知道他心裏的震撼,因為他分明看到——「陛下……陛下是一塊木頭?!」
……
「是啊,晉王還是這樣只爭朝夕啊。」
那是一具披著龍袍的木雕。
夏向維隨在王笑身後www•hetubook.com.com穿過帷幕,忽然感到一股寒意。
有些人,權職遠遠不夠高,平時上摺子都是交給自己的上差,離議院老大臣都隔著好幾層,沒人給他說上頭那些事。嗯……人家老大臣的票擬是誰批的,小芝麻官管得著嗎?
「是……」
夏向維敏銳地感受到,李直對王笑的態度恭敬中,還帶著非常濃烈的感激之情。
「老師,陛下……呢?」
「這……陛下不在南苑行宮嗎?」他疑惑地問了一句。
年輕的大楚皇帝周衍並不『好大喜功』,沒有想要繞城一圈讓京師百姓瞻仰龍顏的意思。
這兩年來好幾次晉王統兵在外,陛下依然把朝政治理得井井有條。
「可笑。」王笑輕呵了一聲,沉吟道:「他安全嗎?」
「哈哈,皇姐夫攝政王也……」
「嗯?」王笑臉上泛起敷衍的疑惑笑容,反問道:「陛下不就在這裏嗎?」
只有經過這個流程下達的聖旨和公文,才是合規的楚皇帝周衍的指示。
「此鹿耶?馬耶?!王笑,你想作趙高不成?!」
建武二年,十二月二十八日。
「老師,這裏只有我們二人,你何不告訴學生陛下去了哪裡?」
……
但也有很多人是不知道這些事的,畢竟王笑雖然從不掩飾,但也沒有大張旗鼓宣傳。
「曲陽縣?是胡敬事等人在帶著周先生逃?」
這個內情許多人都知道,心照不宣而已。就連北楚的一些士紳私下裡談起時局,也能說上一兩句。
夏向維只覺他的笑容透著股瘮人的意味,不自覺退了一步,喃喃道:「可這……這……老師,你正做什麼?是陛下不見了?」
在他眼裡,雖然有晉王這樣的輔政之臣,但陛下也非常勤政。
「封無可封了,再往上,還不是得變天……」
「羅大人,汾州知州空缺已有三月,請你馬上赴任,卑職這就送你去汾州。」
「吾皇萬歲!」
御駕入城之後,還在轎輦上加了一道帷帳。
入城的流程安排得很簡單,御駕從南面的永定門入城,直接穿過南大街、從正陽門進入內城,再直接入紫禁城。
「求晉王饒命啊……」
有狂放書生與高樓之上飲酒狂歡,這盛世景象賦詩詠志,一字一句緩慢又大聲地吐出來……
——陛下身邊的人,不管心裏是何立場,明面上就如此親近晉王,似乎不妥……
它如今就靜靜地坐在南苑行宮內,目含慈悲地看著王笑,看他引見了一個又一個香客……不,臣子來謁見自己……
夏向維目光看去,只見周圍護衛森嚴,殿門前站和圖書著幾個太監,領頭的那太監看起來有些緊張。
「還能有什麼蹊蹺?總不會是……」
說話的人話到一半,猛地停下嘴。
「現在?!」
說著話,羅德元已經被推上了馬,一個侍衛跨上來,環腰抱住他,以不容反駁的口吻道:「請羅大人放心,卑職可以載你。」
「是,周先生在四天前逃離隊伍,先是向西走,到了淶水縣之後轉道南下,他腿腳不方便,走得並不快,目前應該在曲陽縣附近,卑職的人已經尋到了他留下的蹤跡……」
這次,就連羅德元也感到有哪裡不妥。
王笑偶爾……或者說有一部分時候會懶得審批,於是把很多常規的公文交給淳寧和知事院過一遍,最後再蓋上章。
「日暮迎祥對御回,宮花載路錦成堆。永定橋畔鞭聲過,正陽門前扇影開。奏舜樂,進堯杯。傳宣車馬上天街。君王喜與民同樂,八面三呼震地來!」
「帶你去見見陛下吧。」王笑忽然說道。
畢竟連堂堂天子在朝堂中都沒有什麼存在感,何況親戚。
太廟之內,大楚歷代先帝的牌位前。
但這等莊嚴肅穆的場合,不是交流的時候,他們只能一個個低著頭,心想以往陛下雖然事事交由晉王處置,至少這等禮儀之事上還親自出面。
……
「臣,錦衣衛指揮使柴青禾,見過陛下。」
「慢著……本官的家眷……」
王笑又重複道:「陛下不就在這裏嗎?你休得在御前失儀。」
「該不會要變天了吧?」
要知道,再過五天就是大年三十了,這樣的大冬天去上任?讓人在風雪旅途里過年?
更耐人尋味的是,天子儀駕本定在二十四日回京,如今卻說『聖體抱恙』,暫時停留在南海子的南苑行宮……
雖然京城中部分百姓還在懷念乾朝的善政,對楚朝的回歸心裏並不歡迎,但迎接天子的場面依然隆重而熱鬧。
好事者們在高樓上向南大街望去,只能遠遠看到那黃色帷布,偶爾有風吹動它,隱隱約約能見到一點點皇帝陛下那安然端坐的身影……
夏向維感到有些茫然,看了一眼御榻上的木雕,又轉頭看向已經被關起來的殿門。
王笑道:「周先生。」
御榻上的木雕寶相莊嚴。
他平時見周衍都沒這麼有禮數。
「但……本官不會騎馬啊……」
王笑平時不太愛管身邊人,少有這樣介紹隨侍人員,因此夏向維愈發感到疑惑。
至於周衍自己下達的命令,則是不合規矩的,頂多隻能算是『中旨』,百官愛聽不聽。
一名小官站在御道上,目光穿過前面長hetubook.com.com長的隊伍,望見有十六名宦官抬著步輦要去扶陛下,但隔得太遠,其實也什麼都看不清。
等到御駕進了紫禁城,街禁終於放開,好事者跑入南大街,攤開雙手,感受著天子的氣息,放聲頌讚。
太廟與社稷壇就在皇宮之內,分列于御道兩側。
有人輕聲提醒了道:「汝庄王,你這是做什麼,陛下還在祭祀……」
「晉王行事,還是如此雷厲風行啊。」一名小官轉頭看著漸行漸遠的身影,感慨了一句。
「知事院即司禮監,乃晉王之鈐章也。」
那塊木頭就安安靜靜地坐在那,背對著他,龍袍上的金龍帶著無盡的氣勢。
禮官們端上擺著牲口和甜酒的拖盤入內,一切井然有序……
「噓,晉王不喜歡旁人多事,別忘了姚文華、何良遠前車之鑒……」
它是出自興州黃村的木雕名家黃師傅之手,這位黃師傅是方圓五里有名的木匠,擅雕菩薩。
南苑行宮久無人住,殿內沒什麼人氣,透著幽深之感。
但越走越近,夏向維驚訝的發現,那御榻上的『陛下』根本不是人。
「各司其職,各司其職……」
不過,去年收復了河南各地之後,又有一些宗室歸附到北楚。
「……」
等他利落地收拾好東西匆匆跑開,王笑這才又向那塊木雕說道:「陛下,繼續祭祀吧……」
「惟吾高祖皇帝,取天下於群雄之手,六師北征,遂定於一。不揆菲德,繼承正統……」
自天下大亂以來,各地藩王遭起義軍洗劫,到如今,在北方,這些肥羊……不是,那些還有地位的藩王已經所剩不多了。
北楚處理政務的大概流程是這樣,各部官員把公文發到內閣,幾位老大臣給了處理建議,再交給王笑審批。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
類似的事情發生在迎駕的隊伍中,以及京城各部衙門。
「他叫李直,是陛下身邊的老人了。」王笑似感受到夏向維的目光,隨口介紹了一句。
——算了,風雨欲來之際,各司其職吧……
王笑道:「陛下正在祭祀,把酒器撿起來,換一副新的過來。」
有人便會心地笑起來,道:「那必是陛下生氣了。」
一名禮官愣愣看著『坐』在靈位前的楚皇帝周衍,整個人都呆立在那兒,手中的酒器摔在地上,他卻忘了跪下。
「隊伍中應該有高手在保護……」
王笑擺了擺手,道:「我知道,現在還敢彈劾我的人,除去個別邀名取直的,大部分都是真的剛正不阿,是難得的人才。正因如此,我才要保護他們。」
「就算不變天,晉王和*圖*書憑這次的大功,也該加封……」
夏向維微微一愣。
卻見王笑對著那木雕行了一禮,鄭重道:「臣見過陛下……謝陛下。」
若說晉王代天子祭過了天地,這次楚帝歸京不去天壇祭天還說得過去。但到了這裏,連歷代先帝、上神都不親自祭祀必然是不行的。
那名叫李直的太監已小跑上前,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禮。
「你親自去,替我問一問他,所謂君無戲言,他做了選擇,這麼快就要反悔嗎……」
「陛……陛陛陛……」
殿內很黑,連燭火也沒點,也沒有宮人伺候,幾縷陽光從殿門外灑進來,他眯著眼看去,見到有一人正穿著皇袍坐在御榻上,似在打坐。
「奴婢見過晉王、夏大人。」
「你記住。」王笑的語氣有些慵懶,但不容置喙,又告誡道:「陛下就在這裏。」
小柴禾說罷,等了好一會,不見王笑繼續吩咐,不由又道:「晉王放心,卑職一定將周先生帶回來。」
二十天前天壇的血雨腥風才剛剛落幕,許多人都擔心著王笑是否又在計劃著進行一場清洗……
「起來吧。」王笑道,「我們來看看陛下。」
但金龍不會說話,牌位里大楚的歷代先帝也不會說話。
「然也,而晉王,乃大楚攝政王也。」
這在他眼裡只是小事,平素不常過問,今天看來,這位汝庄王便是其中之一了……
雖然明知道自己要做的荒唐事,必然會招致別人揭穿,免不了要殺雞儆猴,但王笑還是希望少流一點血。
大殿內所有人都低著頭,唯有那禮官飛快地看了王笑一眼,應道:「是,是……明白了,謝晉王厚恩,謝晉王厚恩!」
雖然晉王還是有很多逾禮之處,但大楚真是君明臣賢,相得益彰,蒸蒸日上……
又有些人,不但權職不夠高,性格還難相處,平時旁人自然懶得搭理他。
王笑不願繼續給這些人封地建藩,全部都招回濟南,依舊打發到各處辦事。個別幾位親王不好處理,無非花一點點小錢閑養著。
呼聲一響就再未停下過,很快|感染了所有人,一時之間似乎全城都在山呼萬歲……
他是官選考試入仕的,是正兒八經的晉王一系,因此嘴上雖然在感慨,其實心裏定定的,什麼都不擔心。
兩個侍衛已不由分說走上前,駕起羅德元就走。
朝堂上誰不是一點風吹草動就驚覺的兔子?這樣大手筆的人事變動,若說沒出事誰都不信。於是文武百官大驚失措。
——總不會是晉王在排除異己吧?為了什麼?
「莫不是前陣子羅大人他們彈劾晉王,『陛下』生氣了?」
www.hetubook•com•com的禮官都是小心翼翼地從旁邊的側門出入,唯有這個人,就那麼站大門正中央,擋住了光線,十分顯眼。
幾名官員聽到這裏,不由對視了一眼,眼神中皆有些疑惑。
「保護?」
那小官轉頭看向太廟,隱隱覺得哪裡有些奇怪,但說不上來是怎麼回事。
這讓他隱隱感到有些不對勁,目光不由自主地又在那太監臉上掃了掃。
王笑平靜而有力的聲音還在響著。
「據說陛下是關中一戰時負傷,腿上有疾,不願見人。」
那禮官這才驚醒過來,嚇得魂飛魄散,慌亂跪倒在地,道:「下官萬死!下官萬死……求晉王饒命!」
「把東西撿起來,陛下正在祭祀。」
已經沒有人在乎那些清流直諫之臣在路上冷不冷、辛苦不辛苦了,各個官員們眼神對視之間,都不自覺地壓低了聲音。
這四個字在北楚官場,彷彿成了保命符。
兩人對視了一眼,王笑沒有說話,但渾身氣勢不怒自威。
而且這些官員或者是最近陸陸續續彈劾過晉王的,或者是平素就不曾依附晉王一黨的。都被或貶謫、或平調,全打發出京。
他收到調令的時候,人還在京城南邊大紅橋準備迎駕呢,才來得及向快馬前來傳發調令的侍衛問一句:「可是,本官手上的公務……」
那邊官位稍高一些的官員則列隊于太廟左門內,聽著太廟內傳來的祭文。
然而,站在門口的那位汝庄王雖然在王笑的威勢下顯得有些害怕,最後卻還是開口了。
所謂「國之大事,在祀與戎」,晉王既要征戰天下,又祭祀神靈祖宗,那還要陛下做什麼?
於是,十二月二十五日這天,羅德元就收到了一封合規矩的公文,平調他為山西汾州知州。
……
小柴禾在御榻前對著木雕一板一眼地行了一禮,也沒聽到有人回答,他自己又說了一句「謝陛下」,然後直起身來。
他位卑職低,又不像前面兩個同僚那麼大胆,敢議論天子,只是閉嘴不言。心裏還想著要不要彈劾這兩人,搏一個前程?
「哈哈哈……劉兄高才,且讓我等……八面三呼震地來!來,吾皇萬歲!」
他剛從京城趕到南海子,向王笑說了一大通,比如「羅德元等人雖屢次彈劾老師,卻是出於一片公心。除了浪費一點紙墨,並不能造成妨害。這種人像路邊的石頭,老師不理他便是了,又何必去踢一腳?」
「……神靈在天不昧,想自知之,吾歷代先祖開基創業、有功德於民,謹奉牲醴致祭,伏惟神鑒,尚享!」
他轉頭看向王笑,稟匯道:「晉王,卑職查過了,陛下是四天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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