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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想幹什麼？」

「顧媚，你怎麼會這麼蠢？你以前是南曲第一啊，怎麼會被人算計得怎麼慘？這還沒交手就輸了……不，一定能想到辦法的，一定能想到辦法的……」

官道修得十分平整，岔路口上，王笑抱了抱秦小竺。

……

當年我在遼東浴血殺敵，想的是保家衛國。可自從入關打流寇，越打，這仗越怪。

「可是……」

「見過大帥！」一眾武將紛紛行禮。

「你覺得，王笑若要南征，能不能打過長江？」

十余名舞妓穿梭著，往武將們懷裡一坐，嘴對嘴地喝著酒，很快就是淫|靡之音響起……

孟世威道：「你看這長江天險，是不是易守難攻。」

知道他們為何如此敷衍我們嗎？」

——千叮嚀萬囑咐，這些人還是這樣……還是這樣！

你看，就這樣的朝廷，哪還有人想著報國、進取啊？可不就想在這樣大魚大肉的日子過下去。

孟不拙又問道：「那九江城呢？為何不一併洗劫了？」

孟不拙原本還在笑，看著父親的眼神，卻是驀然紅了眼。

談完公事，顧橫波有些委屈地捏了捏手指。

又不敢殺了她……完了完了……

「是，下官明白。」

只剩下憂心忡忡的顧橫波站在那裡，覺得自己真的陷入了一個兩難的處境。

「今天八月十二了。」布木布泰忽然又說了一句。

顧橫波心裏好失望啊，抿了抿嘴，收拾好情緒，應道：「是，下官一定不負晉王重託。」

孟不拙道：「父親的意思是淮河守不了？但我們還可以守著長江。」

因事發突然，秦山河已邀了孟世威詳談招降之事，王笑認為此事重大，要親自趕往宿州。

這些廢物如此不堪，我們西線又怎麼辦？由我孤軍奮戰，抵禦北楚不成？」

「你總算明白了。」

他隨口說了一聲，跨上馬，領著二十余騎很快就消失在往南的官道上……

「是。」

「大帥，末將們這不想著……今夜不是要設宴款待那元大人嗎，這就早點開宴。」副將馬秀軍低著頭吱吱唔唔說道。

「送我回京也好，我也想玄燁了。」布木布泰笑了笑，道：「我能幫你，也能毀了你，要是這一路上有人想害我們母子，我保證先完蛋的是你，明白了嗎？」

「……」

我老且病，沒幾年活路了，不貪我自己的榮華富貴。但得要給你，也給跟著我的這些將士一個交代，投降了，不能比原來過得差吧？

話到最後，孟世威也只是無力地搖了搖頭，長嘆道：「我愧對元督師啊……」

八月十二日，山東，萊蕪縣以北。

我真羡慕王笑啊，他手下的兵都是北方兵，還有心氣在。可我們呢，憑這些兵將，能收河南？復開封？守淮河？守長江？他們連襄陽、信陽都不願去。

孟世威搖了搖頭，長嘆了一聲，道：「多看兩眼這江水也好。」

「河南貧脊，無利可圖，將士們不願和-圖-書去，此其一；

孟世威道：「那我就自己拿下南京，挾天子以令諸侯。對於北楚而言，這也是他們不願見到的結果。

他們也不是什麼讀書人，這樣的曲兒對他們而言已是能接受的最委婉而文雅的調調了。

不等顧橫波「可是」完，布木布泰已把手撫在平坦的小腹上，轉身回了車廂。

憤怒無奈的情緒湧上來，孟世威喉頭一甜，卻是又把一口老血咽了回去。

「父親，甲板上風大，還是進艙休息吧。」孟不拙過來低聲勸道。

此時孟世威搖了搖頭，道：「元督師暫時還沒想通，現在還不願與我們清君側，罷了那狗屁宴席。」

但就這樣的條件，王笑也不答應。秦山河來來回回就是那些糊弄人的話。

朝廷也不給糧餉，我們追在流寇屁股後面沒吃的，只好向百姓打糧。前腳流寇劫掠了一遍，後腳我們又劫一遍，百姓恨官兵比恨流寇更甚。

可就這樣，那些人還不肯放過我。

孟不拙道：「孩兒明白了。我們洗劫武昌城，既可保證軍需，比北楚還早三個月出兵攻下南京，這是先手搶佔先機；

大船拍開波浪，船艙里琵琶聲動，接著是一曲嬌媚的歌聲響起。

「我不怕累啊。」秦小竺道：「只要不坐船，我什麼都不怕的。」

孟世威譏笑一聲，緩緩道：「長江以北還有淮河，淮河以北還有黃河。前兩年，我們都說王笑過不了黃河，可現在，黃河都到他山東腹地去了。

可這女人心機太深了，玩不過她……

「那便算了。」布木布泰轉頭又向秦小竺的方向看去，開口道：「秦……」

其次，又可讓武昌成為無利可圖的貧脊之地，到時我們在南京聯盟張獻忠，他就算想東進攻打我們，也沒辦法就地取糧。」

等天子到了我手中，這些軍閥若敢不遵我號令，我就率軍南下，搶奪他們的地盤。我不像鄭元化、應思節那麼好說話。」

「機會？」

這些年，一直也都是這樣，他孟世威自己潔身自好，對軍中部將統御有方，幾聲咳嗽就能讓他們在他面前不敢再放肆。

黃河一丟，淮河就是我們的第一道防線，長江是第二道。這兩道防線之間，朝廷在東線布置了江北四鎮、在西線就指望著我了。」

這就是南楚鎮南侯孟世威的軍容。

不一會兒之後，十余個舞妓低著頭，一邊整理著衣裳一邊跑出來，在孟世威面前盈盈拜倒。

孟不拙又問道：「可他若是不答應呢？」

顧橫波還未說話。

「是。」

因為我不像應思節、馬超然那些文官蠢材。我是如今大楚軍中第一人，由我掌控下的江南，要比鄭元化執政時要強大得多。

「哈哈哈哈。」堂中一眾武將撫掌大笑。

「你什麼意思？」

東線就只剩下滁州的丁澤威，朝廷又緊急把曹灘派往揚州鎮守。可滁州、揚州又能守得了多久？

我劫掠了武昌和*圖*書城，攜著能供應百萬大軍的錢糧。而北楚卻還沒有錢糧，只能帶少量兵馬來。我是主力，他是側應，到時該由我來主導談條件。」

顧橫波道：「不關你的事。」

「是啊，大帥。」馬秀軍也勸道：「那元督師又不答應一起清君側，大帥卻要答應他不劫掠九江，這怎麼看都是虧本的買賣，不如殺了他，劫了九江城。我們打南京，要他們文官聲援有什麼用？」

「不錯。」孟世威道：「北楚沒有錢糧馬上南下，他們在等秋收。所以，現在這兩三個月，是我們的最後機會。」

孟世威嘆道：「不是高明，是亂世求生的不得已。

王笑只好不和她開玩笑，道：「我調動了大量的官員、兵將南下，需要你在濟南坐鎮。」

孟不拙道：「江北四鎮就是廢物，加在一起也比不上父親。就算是兵力最壯的關明，給父親提鞋都不配。」

王笑顯然是急著南下的，但還是拿出耐心來與秦小竺話別，這讓顧橫波覺得他對秦小竺實在溫柔。

「怕什麼？」布木布泰還在笑著，卻是又道：「我再好心提醒你一句，你要想成全好事，趕在回京城之前辦了吧。」

他身後跟著他的兒子孟不拙。

孟世威說著，嘆息了一聲，又道：「去年，方明輔勾結清軍，率十萬大軍北上，也被王笑殲滅，泗州兵力空虛，基本已是北楚的囊中之物。也就是說，江北四鎮四去其三。

郝效忠低下頭，不敢去看孟世威，但嘴裏卻嘀咕道：「哪有這樣的道理？行軍打仗，就食地方都是老規矩了，不給將士們點好處，誰跟著我們造反……不是，誰跟著我們清君側，把陛下從那些奸臣手裡救出來。」

這句話沒頭沒腦的，顧橫波聽了卻是眼睛一睜，臉色一變，喃喃道：「你你……你……」

孟不拙聞言笑了起來，道：「北楚總算懂得重視我們了，之前是我們給他們臉，往後再想招降我們，要付出的代價可比之前要大得多。」

「嘿，這老不死的玩意兒，給他臉不要臉。」郝效忠大罵道：「大帥，砍了他吧？」

「蠢丫頭，你過來。」布木布泰發現顧橫波的目光，淡淡吩咐道。

但自己要想和晉王成好事又必須把她送回京城，並在晉王回京之前把事情辦了。不然萬一晉王回來一看，她肚子都大了……

「我已派人聯繫秦山河，邀北楚出兵與我一起攻打南京。秦山河若是答應了，便等同於接受我的投降。

「晉……笑郎……」

呵，道理很簡單。我若能打得過王笑，又何必聽命於他們？這宰相他們做得，我又為何做不得？」

而在甲板上，孟世威正從一艘小船上爬上來。

有這樣的朝廷管著，這戰打不贏的。

話音未落，父子倆忽見一道火光從遠處的九江城衝天而起……

「淮河都守不了，長江就能守得了嗎？」

「嗯……笑郎。」

那「m.ｈｅｔｕｂook.ｃom.ｃom元大人」指的是南楚總督江西、湘廣、應天、安慶軍務的元季通，表面上是孟世威的上官，駐地在九江。

孟世威彷彿一瞬間又老了許多。

應思節、馬超然這些庸材上位，不能拿出辦法來阻止王笑南征，只會寄希望於我去攔住王笑。

「叫笑郎。」

顧橫波就那麼痴痴看著，等她回過神來，發現不知何時，布木布泰竟已從馬車裡出來，正掀著車簾在那望著。

但這套文官節制武將的體制，早些年就已經行不通了，孟世威早不把所謂的總督放在眼裡。

王笑道：「我這趟去宿州要快馬加鞭連夜趕路，怕你累到了。」

而長江沿岸還有數不盡的兵士在向東行進，馬蹄聲震天動地，幾裡外都能聽到。

鄭元化想削我的兵權，好不容易鬥倒了鄭元化，王笑又虎視眈眈。

孟世威說著，老眼中泛起一些茫然，長嘆道：「我有時也想不明白，打了一輩子仗，怎麼打來打去，打仗成了做買賣了？

「王笑，我就不能和你一起去嗎？」秦小竺問道。

「王笑去哪了？什麼事？」

朝廷在長江以北的兵力還有多少？

我號稱百萬雄兵，北不敢過長江、西不敢入川蜀，只敢守著這長江以南的武昌城。

總而言之，進取中原，對我們而言，是偷雞不成蝕把米的買賣。」

顧橫波連忙邁著小腳跑過去。

孟世威反問了一句，又道：「早兩年，我不是沒有反攻中原的機會。趁清軍與唐中元大戰之際、趁王笑與清軍大戰之際，我本可以北上攻取河南，收復開封。你知道我為什麼不去嗎？」

他們從武昌出發，順江而下，已快到了九江城。

——完了……

「孩兒認為……不能。」

顧橫波眼睛一亮，連忙小步迎上去。

甲板上這副父慈子孝的場面硬生生被打斷。

前陣子，我們與秦山河談，他一副愛理不理的樣子。但現在，我剛出兵東進，短短五天，他馬上就派人給我回信、邀我面談，速度何等之快？也不知這一路上跑死了幾匹馬。」

滾滾長江東流，江面上軍艦浩蕩，延綿二百里。

是夜，孟世威站在船頭，看著長江的江面發獃，臉上滿是憂慮之色。

但這些將領背地裡做什麼他又哪能管得住什麼？這亂世之中，不給他們這種日日過新年、夜夜做新郎的日子，誰為他孟世威賣命？

……

朝廷對我早有提防，認為我擁兵自重，我一旦收復開封，朝廷必派人坐鎮湖廣，此其三。

孟不拙見勸不動父親，只好在一旁侍立著，忍不住又道：「孩兒不明白，我們為什麼要反？」

「咳咳……」

孟世威又道：「這還只是其中一個理由。我本來以為王笑收復中原，會緩兩年再南下。可從北方探到的消息看來，今秋他就要發兵了。

孟不拙是個二十五歲的年輕人，將門虎子，表面上看起來英氣勃勃。

「走了。」

ｗｗw•ｈetｕｂoｏk•ｃoｍ.ｃｏm我們一旦離開武昌，西面的張獻忠就可能趁虛而入，搶佔湖廣，此其二；

後來，朝廷逼著我與流寇決戰，我在朱仙鎮敗給了唐中元，精銳盡失……從此，手底下的兵將是越來越不堪嘍。

王笑不知為何又笑了一下，莫名其妙地拍了拍她的頭。

「是，孩兒明白。」

可是這樣一來，王妃肯定更生氣了……

「那你們打算怎麼安排我？」

布木布泰瞥了她一眼，淡淡道：「你要送我回京？」

就是這兩聲輕輕地咳嗽，很快，艙堂里的歌舞聲、歡叫聲漸漸停了下來。

但這又是趕在他準備南征的當口，許多事要處理，只好先交代好秦小竺、顧橫波代替他到濟南處理……

「閉嘴！」孟世威道：「我們要清君側，越多朝廷重臣聲援越好。元督師一時沒想通，不代表往後想不通。本侯已答應他不傷九江城內百姓。爾等記住，不許去劫掠九江城。」

今日孟世威行軍到了九江，邀元季通上船商議，請對方一起清君側，本打算等元季通答應之後設宴款待，這倒也是真的。

滿眼的白肉生香，孟世威恍如未見，揮了揮手，驅退這些舞妓。

下一刻，王笑卻是把她擁入懷中，輕輕拍了拍她的背。

我斷定到時北楚會有兩路大軍，一路從徐州出發，攻滁州、揚州，兵指南京；一路從西安出發，下襄陽、攻武昌，順長江而下攻打南京。

父子倆帶著一列親兵，穿過甲板，走到船艙的大堂外，孟世威沒有急著進去，只在外面咳了兩聲。

「你怎麼……」

他念叨了一句，重重點頭，道：「孩兒一定不辜負父親的期望。」

「我不過去。」

一眾部將對視了一眼，猶猶豫豫地，最後還是應道：「是……」

提到這些人，孟世威有些譏嘲地笑了笑，道：「這些軍閥毫無報國之心，只想守著自己那一畝三分地。文官們拿他們沒辦法，我不一樣。

「一是看在元督師的面上，我們需要他的聲援。二是九江不像武昌，離四川、河南那麼近。以後王笑或張獻忠出兵了，我們還可派兵守住九江。何必現在劫掠一空？」

孟不拙道：「孩兒明白了。天子暗弱，朝中奸臣當道，這樣的朝廷，乾脆就反了它。」

他要往西南方向走，但讓秦小竺領著大隊人馬往北去往濟南。

秦小竺愣了一下，但還是道：「坐船我也不怕，我去保護你好不好？」

「孩兒不知。」

把這蛇蝎女人送回京，等她肚子大起來，王妃肯定要發怒了。

顧橫波想著這些，幾乎要哭出來。

她回頭又看了遠處的秦小竺一眼，一時也不知如何是好。

不對，她這是在幹什麼？這是在把自己變成和她一夥的啊……不行啊……絕對不行，肯定是跟著王妃和殿下才有前途……

——你這麼厲害？！

該交代的這兩天也都交代了，此時不過再叮囑一遍。

「嗯，我讓小竺留下陪你，和圖書她可全權代表我。」

「你錯了，我們是要從奸臣手中救出陛下。是奉了陛下的密旨。」

正想入非非著，卻見王笑又向她走了過來。

他知道，這是自己手下的部將又不遵將領，擅自到九江城內搶掠了。

顧橫波心頭一顫，又覺六神無主。

孟不拙道：「他們想要等發兵之後，兵臨城下了，或者勝了幾場仗之後再與我們談？」

「父親……」

「晉王……人家也沒有很……」

顧橫波真的是被嚇得不輕。

愧對元督師？

孟不拙遙望著那火光，喃喃道：「這是怎麼回事？」

然而，這百萬大軍威風赫赫的行路途中，許多軍艦上依然是歌舞昇平的景象……

「可是你也知道，這趟南下，又是淮河又是長江，肯定是要坐船的。」

「正經點。」王笑道：「你記得，到了濟南以後把我吩咐的事辦妥，那些調令發下去。南征在即，這些事萬不得有誤。」

「天下如棋，王笑居北、張獻中居西、鄭芝龍居南，父親這一招直接佔下天元，化被動為主動，實在高明啊。」

西邊，我已派人與張獻忠聯絡，聯寇討伐，結盟對抗北楚；南面，我也派人聯絡了鄭芝龍、岑安國……」

他這才轉進艙堂。

「別急，回了京就納你過門。」

「那好吧……」

「你看吧，忙得過來就安排好人手護送，別出意外就行。」

顧橫波有些猶豫著，又問道：「下官是否派人把……布木布泰送回京城？」

孟世威一雙老目看去，只見副將馬秀軍、褚效忠等人衣甲不算整齊，但看自己的眼神還是忠誠恭敬。

「什麼意思？你算，七月七，到現在已過多久了？」

說什麼呢？為將為帥，要彈壓著那些驕兵悍將跟自己造反哪有那麼容易？

眼下我們有兩條路，第一條，我來掌控天子，主持大局，應付王笑的攻勢；第二條……只能是改換門庭，我們投降北楚。

不遠處，顧橫波很是羡慕地看著這一幕。

孟不拙心想：「我們都把元督師軟禁起來了，還有什麼愧對不愧對的。」

「百計千方哄得姐走來，臨時上又只捉手推開，郎道姐兒呀，好象新打個籬笆，一夾得介緊兒，生毛桃要吃，叫我拍開來……」

「話是這麼說……但這兩年，江北四鎮已經被王笑打掉了三鎮。關明、童元緯都死了，徐州、淮安、泗州都丟了。」

到嘴邊想教訓他們的話也說不出來。

他五十多歲，身材高大，紅臉長須，威風凜凜，只是滿頭白髮，兩頰削瘦，看起來帶了些病態。

「混賬！元督師對我曾有提攜之恩，我既答應了就是答應了。」孟世威罵道，「從武昌打來的錢糧還不夠嗎？都給我放老實點，別誤了我的大事！」

孟世威轉頭看向兒子，道：「為父老了，這次拼這一把，都是為了你。希望你能成為孫權一樣的人物……或者就算歸降了北楚，你也能裂土封侯。你明白為父的苦心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