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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頭嘆息著，打開一壇酒，滿上三杯，兩杯在墓前，一杯自己端起來，輕聲道：「兄弟啊……希望到了那邊，你們不再是敵人，我在此敬你們一杯，遙祝你們並肩同行，道上不孤。」

而這麼多的墳墓，許多墓碑上盡顯雨打風吹的濃厚痕迹。

等到墓碑前酒香散出去之後，才將杯中酒輕輕灑落：「多喝點。」

「每年，他都會到這裏來，靜靜的喝酒幾次，妻子生日，他來，結婚紀念日，他來，妻子祭日，無有不到……」

老頭輕輕嘆息。

意思顯而易見，您請便。

老頭兒嘆息著，道：「一直到現在，五千年過去了……他，連個咳嗽都沒有過！甚至，連夢話，也沒說過一次。」

在後方，永遠看不到這樣的景象！

說罷，仰頭一飲而盡。

五千年？！

這等大人物……竟然也隕落了？

等左小多到了這裏，自上空俯瞰之時，能夠清晰的看到下面，門口站立的，盡都是滿身英挺軍裝軍人們，許多人懷中捧著靈位，捧著骨灰盒，在靜靜的等待。

然後是一棟莊嚴肅穆的大樓，院子里擺滿了花圈；就只留出一條通道，盡頭乃是英靈殿；進入英靈殿，分列東南西北四個入口。

目測足足有三百米高下，一眼看過去簡直比一座尋常山峰還要雄偉。

輕輕嘆息，道：「巫盟靈雲天王……是女子。劍帝，終生未娶；而靈雲天王，終生未嫁。」

左小多聞言恍然大悟，難怪老者剛才言下隱隱，還以為那兩位大佬如何如之和*圖*書何，原來竟是彼此立場殊異，兩者難以道上并行，將心比心之下，不禁為這一對有情人感覺到了無盡的酸澀。

「三天後，巫盟靈雲天王突然無聲無息的在巫盟大營歸寂。」

只見地面，觸目所及，儘是一排排的墓碑！

「後來，自己便申請來這英靈殿駐守，在這裏……更加不需要說話。」

上面，有巨大的黑字。

老頭輕輕嘆息。

「愛妻年風華之墓。丫頭放心等我，遲早來聚，你莫小心眼，我不另娶！」

「別以為成為高層就不會隕落，一樣是人，一樣是命，還不是說死便死，哪裡有那麼多地說道。」老頭嘆息著。

又拿出幾壇酒，嘩嘩的傾瀉。

中年人默默地點頭，並不說話，只是一伸手，肅立。

還有些是男女合葬的，墓碑上的照片，乃是兩位當事人的婚紗照，內中儘是在幸福的笑容，彼此依偎著，看著塵世浮華。

強烈的震撼感覺，猛然間湧上心頭。

「一個月後，劍帝為了救援被困兄弟，進入了靈雲天王的埋伏，最終力戰而死。靈雲天王夥同另外幾位巫盟天王，親手格殺劍帝之後，將劍帝屍體送回，並且附送巫盟美酒千壇。」

遠方，還有不少人不斷的捧著靈牌，庄容前來。

老者淡淡的苦笑：「當時劍帝的兩個弟子，一個東方正陽，一個是劍君……均已經可以獨當一面了……」

在彼端，有一個入口、有一副對聯。

左小多的心頭如同被重鎚猛烈敲擊，有ｈttps://ｗww•hｅtｕｂｏｏｋ.ｃｏm•ｃom如擂鼓。

除了腳步聲之外，就是至極的安靜，少有響動！

東南西北四大軍團的人，時刻都有人在這裏駐守，迎接自己軍隊所屬的英魂到來，各自接引英魂與之前的戰友們重聚。

隨即又往後走，來到另一個墳墓之前。

每一天，這裏都有數萬人在，卻始終沒有任何人出聲說話，滿場寂然。

輪不到，就靜靜等待，等待多久都行！

老頭回禮，亦是滿臉肅然，滿身莊重，以低沉的聲音道：「我帶著這小傢伙，往英靈聖殿墓園轉轉。」

兄弟遠行，務必要讓他安靜的，安心的走，豈能有絲毫怠慢。

「功成不必在我，此生已經無悔；成敗無非青史，我已儘力一戰！」

「這……這是……」左小多目睹這一幕，滿眼儘是震驚了。

英靈殿內，不間斷的有排列得整齊的軍人魚貫出入，迎接英靈，雙方相對，敬禮；然後分成兩列護衛隊，護送一批英靈入殿。

哪怕是等待十天，等待一個月，也必須從頭至尾保持一個姿勢不動不移！

「這會，他不是不會說話吧？」左小多終於沒忍住，問出了心底納悶許久的問題。

「那次戰鬥，坐鎮東方的劍帝蕭無聲，突然心有所感，發書邀約對面的巫盟靈雲天王喝酒。靈雲天王孤身前來，兩人大醉一次。」

似乎早就約好了一般，走了沒有幾步。

老頭兒嘆口氣，道：「很多很多年之前，他是最愛說話的一個人，整個團隊，沒有人www.hetubook.com.com比他的笑聲多，沒人比他的話多，嘴裏天天說不完的話，他的兄弟們都叫他話癆。

左小多輕輕嘆息：「那最後時刻，只怕劍帝大人……也是活夠了吧？彼此牽絆折磨了整整一生……」

但所有的墳頭，卻是連一棵雜草都沒有。

「他……會說話。」

心中，已經被一片肅穆瞬時填滿，莫名生出一股心酸流淚的衝動，只感覺心中難過不已，難以言喻。

「當年劍帝刀靈……威震日月關……那時候，也和現在一樣；很多人，多年來打生打死，甚至，與對手都是神交已久，便如好友無異。有些更是……」

老頭兒帶著左小多，一路從大樓走出來，然後，便已經是置身在佔地異常遼闊的墓園之中。

就在最後面，靜靜的排隊。

一個一身軍裝的中年人就走了出來，四方臉龐，面容沉肅，眼神如同嗜血的鷹隼一般，看到老頭兒，身子即時震動了一下，然後身子愈顯筆挺的敬了個禮。

你有你的責任，我有我的使命。

每年，都有新鮮的泥土，從遠方運來，撒在墳頭。

「別看這小子好似天天沒有個正形……實則心裏啊，苦著呢！」

老頭兒將左小多放正，解放開他的禁制，然後帶著他，悄然步入了英靈殿迎接大樓中。

不管橫豎還是斜著看，所有的墓碑，全都呈現一條直線態勢，直直的蔓延向沒有盡頭的遠方彼端。

「所有人都知道靈雲天王乃是被劍帝最後一擊受了暗傷，沒有能撐過去。但是……只有極少數人知道，和_圖_書劍帝死了，靈雲天王也不想活了，不願知交獨走九泉……」

左小多心中一震。

一旦滋生，自然也最難以控制的。

那次，他和兄弟們執行任務，在任務完成後，他忍不住心中的興奮，輕輕的笑了一聲，說了一個字，爽。但就是那一聲笑……讓巫盟的人有所察覺……令到這番本已圓滿的潛入任務功敗垂成，一場追擊戰之餘，此行的所有兄弟死於非命，反而是他自己，被兄弟們豁命送了出來……」

及至走近幾步，卻只墓碑上面猶有字跡——

有的嚴肅，有的微笑，有的嬉皮笑臉，有的惡作劇的做鬼臉，有的還腫著眼，有的在吃饅頭，口中正含著半塊饅頭愕然抬頭……

這樣，在活著的人眼中看來，兄弟們就是剛剛死去，英靈未遠；當年的情景，我也仍舊沒有忘記，一個個面容，仍舊鮮活，仍舊留存心間。

靜靜地陪伴著，身邊的戰友。

人的感情從來不會因為什麼敵對什麼世仇就壓根不會發生；感情這種事，往往是最難控制的。

整整齊齊，前後左右，密密麻麻的延伸出去；一眼望不到頭！

「劍帝蕭無聲之墓。」

「從那之後，他就再也沒有說過一句話！」

然後又敬了個禮，轉身就走，自始至終，一言不發。

在最靠邊的位置，一個容顏絕世，傾國傾城的女子，正在墓碑上嫣然而笑。

嘆了口氣，意境卻是有餘未盡。

而在這墓碑叢林中，隱約可見零星的人影流動，在活動，在上香，在除草，在喝酒，在靜坐。

地面平整光ｍ•heｔubook.cｏｍ.cｏm滑，儼然如同鏡子一般。

在左小多觸目所及極遠的位置，有一座巨大的石碑，衝天屹立，碩巨無朋。

輪到了，就和護衛的兄弟們正步上前，將自己的兄弟，送入安息之所。

每一個墓碑上，都有一個年輕的面容留痕。

這些一瞬定格的面容，盡都在悄然地觀視著面前的世界。

這位劍帝與這位靈雲天王因敵對而彼此深知，生出好感，進而生出情愫，卻從不敢說，就這麼生生死死的戰鬥了一輩子。

「英雄之靈可入，懦夫之魂不納！」

「右路天王從那之後，就一直獨身至今；為了他的婚事，摘星帝君等曾經憤怒的打罵了他無數次，但每一次他都是抱頭挨揍，一言不發，直到年紀越來越大了，終於再也沒人催他了……」

這密密麻麻，綿延無窮無盡的墓碑，何止數億人之眾？

你無法退讓，我亦無法放棄，就只能一味耗下去，直到隕落，而且是雙雙殞落。

在將兄弟們送進去英靈殿之前，不準有任何人說話，不準有任何人有任何動作。更不準哭，更不準笑。

不管是來掃墓的兄弟，還是在這裏看守的戰友，他們決不允許自己的戰友墳頭上，多長出來一絲雜草！

左小多隻感覺心頭一陣酸澀火熱直衝頂門，一時間，居然有一股子語不成聲的感覺充斥心頭，半晌無言。

右路天王的妻子？！

墓碑上，一個一個的年鮮活輕的面孔，在眼前滑過。

「那是右路天王的妻子。」老頭輕輕嘆息一聲，走過去上了一炷香，敬了一壇酒。

左小多身在高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