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崇禎沒有答話，只是繼續邁步前行。見狀王承恩只好走在前面帶路。

見皇上垂首不語，王承恩就在他的腳前跪下，焦急地懇求說：

其實作為皇帝，至少在心裡頭，崇禎一直都記掛著百姓。或許這正是明朝的皇帝和歷朝歷代的皇帝最大的不同。

性情剛烈的崇禎，早就已經決心殉國，儘管明知賊兵可能已經進入午門，他反而表現得十分冷靜和沉著，和王承恩的驚慌截然不同。他冷靜的王承恩說道。

王承恩說道：

「殺得好，殺得好，文臣武將皆可殺也，皆可殺也……」

「皇爺，那烈火焚燒的正是新樂侯府和鞏駙馬府！一定是賊兵進崇文門后，先搶劫焚燒這兩家皇親！」

崇禎又說道。

「邦華死國難，請從先生於地下矣！」

「皇爺，奴婢敢言，遇此天崩地陷之禍，京師內外臣工以及忠義士民，一旦得知皇上殉國，必定會有許多人為皇上盡節而死，豈止奴婢一內巨而已！」

堂堂丈夫兮聖賢為徒，

想到這兩家皇親一定是自己先舉火全家自焚。使他最痛心的是外祖母年已八十，竟遇到亡國之禍。想到因為他的亡國，外祖母全家人舉火自焚，心情頓時變得越發沉重，一切都是孫兒無能啊……

「皇爺真是聖君，此時還念著滿城百姓！」

「唉，朕實在無能至極，不能守下祖宗的江山不說，還害苦了滿城百姓！」

想著昨天李邦華曾告訴他說在和_圖_書賊兵人城時將在文丞相詞中自縊，興許此時他已經自縊了。其實，李邦華昨日聽說流寇破了外城后，就帶著僕人移居文丞相祠中，準備隨時自盡。這一夜他不斷嘆息，流淚。他越想越認為倘若皇上採納他的「南遷」的建議，大明必不會有今日亡國之禍。

「文丞相祠在什麼地方？」

雞鳴時分，也就是在東直門混戰的一個多時辰后，京城陷了！

「自古亡國，國君身殉社稷，必有臣民從死。我朝三百年養土，深恩厚澤，難道只有你一個人不忘君恩，為朕盡節？」

一夜未知的他，從僕人那得知「流賊」已經進入內城后。他便走到文天祥的塑像前，深深地作了三個揖，含淚說道：

出了玄武門后，崇禎就一直騎馬到了煤山，在西山腳下馬後，他就命王承恩在前帶路，要順小路上山頂看看。王承恩斷定「流賊」正在向皇城前來，焦急地說道：

崇禎的心中稍覺安慰，忽然問道：

如今，賊人已經殺進皇城，皇后已經自盡，袁妃自盡，他自己馬上也要自盡，至於兒子、女兒們生死尚且不知。回想歷歷往事，恍如一場夢一般！他不願意再想下去，只覺心中酸痛非常，恨恨地嘆一口氣，最後望著天空說道：

驚駭地望著火光，王承恩對崇禎說道：

「不要驚慌，讓朕再停留片刻。」

「他們是我大明的忠臣啊！可惜了。」

如果不是他們的和*圖*書話。又何至於如此啊？

搖頭輕嘆之餘，崇禎看見崇文門內偏東的地方冒出了火光。他渾身猛然一震，定睛向火光望去。片刻之間，離那火光不遠地方又冒出一股火光。兩處火光迅速變成烈焰騰騰。

李邦華搖頭道：

隨後，他望著僕人在屋樑上為他綁好的麻繩，和繩子下邊的一隻獨凳，馬上放心地坐下去研墨，口中似乎在念誦著什麼。忠心的家僕拿紙攤在桌上，用顫抖的聲音躬身說道：

雖然煤山只有十幾丈，可是它的頂峰卻是京城中最高的地方。如此空中滿布陰雲，所以天色已明，卻遲遲不肯大亮，仍然有零星微雨。伴著這陣涼風細雨，一路失魂落魄的踉蹌走來，崇禎的頭髮更加散亂了，儘管這模樣有失君儀，但是他想到馬上就要殉國了，這又算得什麼！

王承恩遙指東北方向，哽咽說：

但願他能夠力挽狂瀾吧。

是啊，那些人都是該殺。如果不是因為他們禍害朝政。大明又豈至於到今天這種地步。

轉向東南方向望去，想著今日凌晨時分，祖大壽他們已經護著皇子、皇女殺出了京城，以祖大壽之能應該能平安領他們逃出京去吧。

「陛下，天已經亮了，不能再耽擱時間了。」

「王承恩，你知道朕為何不燒這些宮殿嗎？」

他的心境由鎮定到放鬆，許多往事，紛紛地浮上心頭。他想到了過去十七年，自己勵精圖志，換來的是什麼呢hｔtps://ｍ.ｈetｕｂooｋ•cｏｍ•com？

即便是到了這個時候，對於崇禎皇帝來說，他的心裏仍然對百姓滿懷愧疚，他覺得正是自己的無能，才會百姓遭受這麼多劫難。

煤山有五峰，五峰皆有涼亭。君臣兩人一同到了煤山的中間主峰，是煤山的最高處，也是京城的最高處。頂上上建有一個涼亭，若是一般庸庸碌碌的亡國之君，這會必定是驚慌迷亂，或痛哭流涕，或是妄想逃藏。但性情剛烈的崇禎與它人不同。此時的他反而能保持鎮靜，既沒有痛哭流泣，也沒有驚慌失措。

置身於山頂的他，望著皇宮城中的各處宮殿，想著這些從永樂年間建成，后經歷代祖宗補建和重建的皇宮，從今以後要陷落流寇，他就深感愧對祖宗，一陣心如刀割，流出兩行眼淚。

突然，崇禎冒出這樣一句話來。

「當年成祖皇帝建皇城時，不知糜耗多少民力，要是朕下旨燒了宮殿，那流賊必定會盡發民力築殿，如此豈不徒增百姓負擔，就是將來朱慈穎復國，也要重建宮殿，朕已經苦民如此，所以不忍再累平民……」

「賊人已經進內城了，請老爺寫好遺囑，老奴一定會差一個妥當僕人送到吉水府中。」

「身為朝廷大臣，國已經亡了，還有什麼吉水府中！國破家亡、國破家亡啊……」

若是你……罷了，罷了！

自己又怎麼可能會失去祖宗的江山。又怎麼可能會害得那麼多百姓流離失所？

崇禎繼續和*圖*書站在煤山主峰的亭子下邊，手扶欄杆，向南凝望，此時的他內心沒有絲毫的恐懼，心境反面很平靜，暗中自我安慰道：

哎，朕不是亡國之君，卻遭此亡國之禍。說起來都是他們的罪過。

在守城的內官打開城后，流寇開始從不同的地方入城時，看著已懸樑自盡的皇后、妃子，默然神傷的崇禎就那麼失魂落魄的走著，他經過御花園時，看到一隻烏鴉從古柏樹上撲嚕嚕驚起，飛出紫禁城外。

在很多時候，他實在想不通這到底是為什麼，但是在這一瞬間，他突然想到了朱慈穎在南京殺過的文臣勛貴，忍不住激動道。

又一次，崇禎想到李邦華曾建議南幸南京的建議，悔之晚矣的他，深深地嘆了一聲。

「皇上是英烈之主，慷慨殉國，事不宜遲，請皇上盡節……」

說罷他又遙望著京城，想到進城的「賊兵」必定在各處搶劫、姦淫。殺人，不禁滿懷辛酸的嘆息道：

至於將來，將來這大明的江山就交給你了，朱慈穎，你可不有辜負祖宗啊！

他們或許有著這樣那樣的不足，但是他們的心裏，無論到任何時候，他們的心裏永遠會牽挂著那些百姓。

臨危授命兮吾無愧吾！

「愧對先帝，愧對先帝啊……」

「這沒有什麼，國君死社稷，義之正也。」

是啊，如果自己能夠像那小子一樣獨斷專行的話。那些人又怎麼可能會欺上瞞下，害得自己就這樣丟了祖宗的江山。

城不是被攻陷和_圖_書的，而了守城的內官打開了城門的，當得知東直門城門大開，有人殺出去時，以為皇帝出逃的他們，就打開了城門，想要以獻城之功邀功于流寇的。

「在那個方向，離國子監不遠。皇爺，像文天祥那樣的甘願殺身成仁的千秋忠臣，也沒能救得下宋朝之亡。自古國家興亡，關乎氣數，皇上已經傳位予朱慈穎，要是他當真有神通，必定能逆天改運，重複我大明氣數，請皇上想開一點，還是趕快自盡為好，莫等賊兵來到身邊，羞辱了祖宗的英明！」

想到自己受四代皇帝之恩，卻不能保全大明江山，李邦華不禁在燭光下痛哭不已。

「唉唉，天呀！祖宗三百年江山，竟然失於我手！失於我手！可嘆我辛辛苦苦，宵衣旰食，勵精圖治，夢想中興，無奈文臣貪財，武將怕死，朝廷上只有門戶之爭，缺少為朕分憂之臣，到頭來落一個亡國滅族的慘禍。一朝亡國，人事皆非，山河改色，天理何在！……唉，蒼天！我不是亡國之君而偏遭亡國之禍，這是什麼道理？這是什麼道理……」

說罷站立起來，他就直接牆上題了三句絕命詩：

又一次崇禎忍不住長嘆一聲，這一瞬間，他的心底充滿著各種各樣的情緒，但更多的卻是悔恨……

望著遠處的火光和濃煙，崇禎顫聲說：

守門的太監已經逃散了，只剩下兩個人了。他們看見皇上來了，趕快將門打開，跪在路邊，低頭不敢仰視。

忠孝大節兮誓死靡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