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

在不過處的斷垣殘壁間橫著幾具敵人的屍體，除此之外，天地間所有的一切都很安靜。

在這裏，有時候，一個糖果就能讓言語不通的雙方關係不再緊張。

所有人都喘著粗氣，他們的臉色顯得很疲憊，但大夥還很清醒，趁著休息的空，紛紛從口袋裡摸出了巴掌大小鐵煙盒，然後撕張捲煙紙，倒些芝麻粒大小的煙末捲起了紙煙來。

女孩沒有說話。

顯然小女孩聽不懂他在說什麼。

血從他的指縫中流了出來，通紅的鮮血流淌到地上，浸透了土地上。不過只是為這片黃色的土地增加了一抹微不足道的鮮紅。

在手榴彈的爆炸的瞬間，女孩被炸飛出了數尺遠……

女孩還沒有離開，女孩的嘴裏念叨著牟國喜聽不懂的話語。

長時間的戰鬥，讓牟國喜終於感到了疲憊，在一刀刺死一個敵人之後，筋疲力盡的他還是癱坐了下去。高速的奔跑和在拼盡全力的刺殺，使他耗盡了力氣，他甚至沒有力量再站在那裡，而是和和-圖-書戰友們一樣，都坐在了斷垣殘壁底下，坐在石塊上、磚頭上。沾著血的步槍就在他的身邊。

轟的一聲劇響。

原本緊張兮兮的女孩，目光決然，她盯著牟國喜，衝著他的脖頸再一次割了過去。

牟國喜這麼想著，然後就撐著步槍站起身來，朝著不遠處的一個院子走去，說是院子可實際上卻也是一片斷垣殘壁。

糖果很甜！

她家的大人……也許已經死了。

從煙盒裡摸出一根已經卷好的煙捲，用火柴點著后，一支紙煙燃起，煙草特有的香氣在他的肺泡間瀰漫著，然後他就這樣靠在牆角，享受著香煙帶來的安逸。

擔心女孩不知道怎麼吃，牟國喜特意打開糖果的紙包，然後拿著糖果比劃著。

瞧著緊張兮兮的小女孩，牟國喜咧嘴笑道。

這附近應該有水井吧。

這種用檸檬和薄荷以及白糖製成硬糖，從剛一問世，就深受百姓的喜歡，而軍方也將糖果作為補充士兵糖分的方便方式大量採購。

m.hetubook.com.com在巷戰之中，很多時候手榴彈比大炮更重要，在耶路撒冷更是如此。

「你家大人呢？」

在耶路撒冷城內的戰爭已經進行了一天一夜，戰鬥已經從戰爭演變成了全面的撕殺，敵我雙方都拼盡了全力，城市的每一個角落，每一片廢墟，都變成了戰場。

我要死了！

「轟！」「轟！」「轟轟！」

牟國喜同樣也是如此，不過他的煙盒是銀質的，上面還有精美的浮雕，這樣的一個煙盒，至少值的十幾兩銀子，可實際上……和那些刻著「宣揚國威」的馬口鐵煙盒相比，也沒什麼不一樣的地方，也就是裝點煙葉或者卷好的煙捲而已。

「好吃嗎？」

他並沒有問戰友要水喝，大傢伙都只有一壺水，水，在戰場上很重要。

明軍的炮火是極其猛烈的，別說是這樣的民宅，就是要塞也無法抵擋明軍的炮火。

將糖果塞到女孩的手裡，像是想起什麼似的，牟國喜又低頭想從挎包里拿出壓縮餅乾。

終hｔtｐs://ｍ.ｈｅtｕｂｏoｋ.ｃom•cｏm於他摸到了手榴彈，摸索著擰開彈尾，然後拉著它。

「沒有水了，」

那裡有水井？

牟國喜自言自語道。

此起彼伏的手榴彈的爆炸聲在耶路撒冷城內迴響著。

從斷垣殘壁走到那個院子里，正像他猜測的那樣，儘管院子里並沒有水井，但是他還是找到一個裝滿水的陶缸。

同樣也很清涼。

牟國喜從來沒想到自己會這麼死去，他盯著女孩，另一隻手在身邊摸著，摸著。

「你應該沒吃飯吧，這……」

儘管他看似很安逸，但是他的臉色顯得有些蒼白，他緩緩地抽著煙，可是嘴裏卻非常乾澀，口唇抿著，想要用口水來濕潤嘴唇，在正午的陽光下面，他閉上眼睛坐在那。

一根煙吸完之後，他張開沉重的眼皮，在遠處房屋正在燃燒著，這就是所謂的「聖城」，其實，也就是一座廢墟而已。

在意識越發模糊的時候，牟國喜還是舉起手榴彈。

感覺有些口渴的他摸著掛在腰間皮帶上的水壺，想得https://m.hetubook.com.com到一口水喝，剛一盒過來，他就感覺到水壺輕得很，再搖了一下，空蕩蕩的沒有任何聲響。

「給你這個吃，糖，很甜的。」

「啊……」

看著面前的糖果，女孩猶豫了一會，還是接了過來，然後學著牟國喜的樣子放到嘴裏。瞬間，那雙大大的眼睛里迸發出歡喜的目光。

「這裡是你的家？」

在街道上，在斷垣殘壁間，到處都是屍體，既有明軍的，也有天方人的，每死一個明軍，天方人至少要付出五六人，甚至十幾代的代價，地上到處都是天方人的屍體。

「我這裏還有，這幾個你拿著。」

刀子劃開脖頸的時候，牟國喜感覺自己甚至有夠聽得到皮肉被割開的聲音。他的一隻手捂著脖子，一隻手想要抓住女孩，可他的手卻根本就沒有什麼意義。

朝著左右兩邊望望，沒有什麼動靜，大炮不響了，槍聲也很稀疏，偶爾的伴隨著一聲手榴彈的爆炸聲。

「你，你……」

瞧著小女孩，牟國喜暗自想到，想了想，他從口袋裡摸和_圖_書出了幾塊蠟紙包的薄荷硬糖，然後遞給女孩說道。

還未等牟國喜把話說完，他就感到有什麼東西，猛的一下刺穿了他的脖頸，他急忙捂著脖子，一股腥熱涌到喉嚨，扭過頭的他滿目不可思議的看著女孩，女孩的手中拿著一柄匕首，匕首的刀尖滴著血。

真是一個可憐的孩子。

喝了一口水后，牟國喜又用水從頭上倒了下來，感覺極為舒坦的他，就這麼閉著眼睛躺坐在陶缸旁，早就沒什麼力氣的他，就這麼坐著，這時，他聽到了有一些動靜，睜開眼睛，只見一個不知從那裡冒出來灰頭灰臉的小女孩正看著他。

幸好小女孩聽不懂自己說什麼，牟國喜暗自想到，從攻城的那一刻起，這座城市中就沒有什麼所謂的平民與士兵了，所有人都是士兵，所有人都在抵抗他們，那些狂熱的人，總是會拼盡全力抵抗他們。

或許就在那個院子里。

在某些屍山血海中，明軍將士的血，順著道路淌了下去，淌過一具又一具屍骸，與天方的人的血漿混在一起，汩汩成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