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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夜琉瑩

作者:柏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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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傳 (五)羅百長

前傳

(五)羅百長

那一整日,她都坐在院子里,做著一個尋常人家的十歲孩童根本無法想象的事。
霎時間,子月群島上下戰鼓擂擂,嘶聲震天。濤聲,火光,劍影,還有漫天的血光,此起彼伏,相互交雜在一起。
這一切的腥風血雨,皆因他而起。
信里,他特地囑咐陸小妹,等他死後,要將自己的屍身一片一片的凌遲,然後經由她的口,告訴刑官:「內應是朱雀堂主羅百長,其子羅玉桓洞悉之後,命手下人大義滅親,為了將功贖罪,特將罪人羅百長凌遲處死,以平眾怒。」
時間匆匆而過,日子過的舒心且隨意。直到來年十月,子曰群島之中突然出現了一隊船隊,足有上百艘之多。
「讀過書么?」羅百長從藏書架上掃過,看中了一本《三字經》,剛想要拿下來,卻聽江琉瑩在身後道:「讀過《四書五經》,《時文》,《漢書》,《二十四史》,還有……」她做出一副努力回憶的模樣,羅百長則默默地將《三字經》放了回去。
「不好了,敵人已經攻進天塹灘了!快撤退——!」
羅百長搖了搖頭:「我不知道他為什麼要這樣做,但是我知道,沈無月未必比白秋寒好到哪去,他一時糊塗,被人蠱惑,接下來的後果,由我來承擔。」
但是這些日子,羅玉桓卻甚少回來,沒有人知道他在做什麼,陸小妹問起來,羅百長也只是一臉凝重的搖頭。漸漸地,她也不再問了。
他想了想,又道:「人在江湖,總歸需有一技傍身,眼下重冥教樹敵頗多,所謂的武林正教不日即將攻打子月群島,未來如何誰也無法預料,我便教你一自保的法子。」
「是。」柳兒等一眾婢子捂著嘴偷笑,陸小妹卻毫不在意,大方地接受羅百長的誇讚,這一副驕傲得模樣,讓羅百長更加歡心。
又只剩得她一個人了。
「羅叔叔!」陸小妹不希望他去,她不想再一個人了。她好不容易有了一個家。
羅百長說完,大步走下山去。
十月一役后,白琳琅被大火毀傷面頰,整張臉有一半皆被火燒傷,心性越發殘忍,暴虐無度。她為查內奸,倒行逆施,本著寧可錯殺一千也不可放過一個的原則,不惜殺盡教內https://m.hetubook.com.com一干元老,致重冥教內外樹敵,元氣大傷。
「噓,小聲些,這是我們的秘密。」羅百長說完,又在自己少年的面上再撕下一片膠狀物,五官便隨之變成了一個婦人的模樣。
羅百長剛統計完雙月崖上的人口數目,統計下來,總共雜役三百人,侍婢兩百一十二,侍衛七百。這些人里,有些是上位之人的心腹,所以排查細作之時得罪了不少人,受了許多氣,就連臉面上都還留有被大長老掌摑的印記,可他卻也不生氣,仍舊老好人似的笑呵呵的,一副渾不在意的模樣。
只看了第一眼,他就覺得很喜歡她。
「哎……好罷,過去的事情不提了,以後我們就是你的家人。」羅百長摸了摸她的頭,安撫道。
羅百長笑呵呵的,隨她掰扯,但是半晌過後,陸小妹也沒找到剩下的面具。
「天下並非只有江月華之女可得琉瑩之名,恰好我也喜歡,不可以嗎?」陸小妹抬頭,看著羅百長。
「您早就知道了?」陸小妹蹙眉。
「江琉瑩。」陸小妹幾乎都不需要再想,似乎已經打定了主意,以後不管誰問,這就是自己的代名詞了。
為什麼?
「你叫什麼?」羅百長笑道。
「重冥教不會有內鬼,我們誓死效忠教主。」
「知子莫若父,我知道,但是沒法阻止。」
回到朱雀堂,羅百長便命人去將江琉瑩帶來。
為了保全羅玉桓,羅百長陪上了自己的性命。
從此之後,在這重冥教里,
「有敵人——!」
「是!」陸小妹一臉笑意,發自肺腑的開心。
沈無月率領正教人士大敗重冥教,致白秋寒夫婦戰死,此後,他的名號在江湖上愈漸響亮,武林中人無一不以他馬首是瞻。
沈無月臨走之前,下令放火燒山,將魔教中人趕盡殺絕。
但是這並不是她能夠阻止得了的,羅百長輕功在她之上,片刻的功夫就不見了蹤影。
「羅叔叔,不學功夫也沒關係,我現在這樣也挺好的。」陸小妹安慰道。
那時,陸小妹還不明白他話里的意思,只知道重冥教血腥味濃重,卻因羅百長的庇佑,她過得到還不算難受,但是羅百長死後和-圖-書,卻留給了她一封信。
那幾天,教內四處都飄蕩著血腥味,被海風一吹,便在群島環繞,經久不散。
接下來的日子里,陸小妹跟著羅百長學習,進步驚人,幾乎都是一點就通,羅百長對她更是喜歡得不得了,恨不得立刻將她指給羅玉桓當媳婦。
那個不可一世的驕傲的少爺,在這一刻經歷的,怕是連『滅頂之災』也無法形容的。
陸小妹搖了搖頭:「我不記得了。」
只要是玉桓喜歡的,他必待之如珠如寶。
「快,吹號角示警,點烽火通知教主——!」
「不應該啊……」羅百長唉聲嘆氣,惹得陸小妹也覺得很內疚。
那是白秋寒的人頭。
「不許哭!」白琳琅不顧臉上被大火燒傷的疼痛,反而沉著一張臉,露出從前從未有過的凝重,對白非夜鄭重道:「你該記住的,是這一刻心頭的仇恨,父母的仇,從此以後,我重冥教與無雙城勢不兩立!誓與沈無月不死不休!我定要那沈無月家破人亡!教他無雙城雞犬不寧!」
陸小妹趴在山崖上,恰巧將這一切看在眼裡。這時她才知道,原來不苟言笑的羅玉桓,早已經是正派人在重冥教中的內應。
「為什麼我撕不下來?」陸小妹洋裝失望。
羅百長笑了笑,才道:「我這與變臉術可不同,所謂易容術,自然是旁人發現不了的,你想不想學?」
「出什麼事了?」陸小妹自午睡中驚醒,身邊卻空無一人。
往日里羅百長總會守在她身邊,等她醒了,總會有一碗冰鎮綠豆粥,或銀耳蓮子羹等著她,可這一日,她醒來以後,只剩下耳邊充斥著的廝殺與悲鳴。
羅百長看了一會就走了,陸小妹卻無法平靜,她一直目送著船隊離開,直到消失在海平面上仍是無法收回目光……
陸小妹聽不懂他的意思,但是她一聽船上之人是沈無月,腦子裡唯一的念頭就是:陸書寒可跟著他一塊來了?他應該已經是無雙城中的徒弟了吧……
「失憶了?」
「武林正派不日將圍攻子月群島,與重冥教決一死戰。」這一句話在陸小妹腦海中盤桓,她這才想起,這一年來,教中之人常常念叨的圍攻雙月崖之事,她本以為是開玩笑,卻和-圖-書沒想到今天,居然真的發生了。
羅百長說話的時候,不許陸小妹插嘴,他接道:「玉桓還年輕,難免氣盛,你比他懂事,必要時候,請一定要救救他,如果不行,至少也該給他留個全屍,不要讓他跟我一樣……不得好死……」
「你這不叫易容術,簡直是在變臉!」陸小妹連連咋舌,伸手就要去扯他面具。
陸小妹也不扭捏,幾乎不需要費什麼神,一篇百來字的經文便躍然紙上。瞧上去書法工整,一筆一畫皆賞心悅目,教羅百長好一陣新奇。
羅百長命身邊的另一婢子柳兒帶她去洗澡,洗乾淨了又賞了幾件好衣裳。十一二歲的模樣,打扮起來卻平添了幾分嬌媚,若不是因為她內息全無不會武功,見過之人怕是都要以為她就是鏡雙宮的『江琉瑩』了。
羅百長無奈,只得放棄繼續教她習武的念頭。
與此同時,在玉竹峰半山腰的山洞里,正燃起一場熊熊大火。
但直到今日,武林正教十大門派,在無雙城主沈無月的帶領下,驅艦船一百二十艘,直逼子月群島雙月崖。步步為營,步步緊逼,絲毫不像是初次抵達。所有的徵兆都表明:重冥教出了內鬼。
陸小妹面露疑惑,撓了撓頭,仔細的想了想,又搖了搖頭:「我不記得了。」
「大概是老天爺不肯給飯吃吧?」陸小妹笑了笑,渾不在意。
「太神奇了!」陸小妹驚呼。
每一刀都讓她哭得泣不成聲,每一刀都讓她遲疑許久。
「姐姐……你的臉……」白非夜的淚水奪眶而出,可下一刻,他卻被白琳琅打了一巴掌。
信上的內容教人髮指,她卻不得不照做。
為救羅玉桓而服毒自盡。
「不記得也罷,以後本座重新教你便是。」
「可學過武?」羅百長又道。
羅百長說完,咽下了最後一口氣。
羅百長說完,陸小妹又放下了心來,她想起曾經有過一面之緣的教主白秋寒,他如玉般的模樣還在自己腦海中,歷久彌新。是啊,重冥教中之人,都對白秋寒有忠心耿耿,有這樣一個教主在,誰會背叛呢?
陸小妹百思不得其解,本想下山去找他問個明白,可還不等她跑出去幾步,便被身後的羅百長攔住:「不要去。」
羅百和_圖_書長被她這樣一看,反倒覺得是自己太過拘泥,於是『哈哈』一笑,捋著自己花白的鬍子笑道:「好好好,你就是我們重冥教的小琉瑩,照我看啊,模樣也未必比鏡雙宮的江琉瑩差上幾分,你們說是也不是?」
「倘若真的有內鬼怎麼辦?」
白琳琅記起白非夜被自己藏在了後山山洞之中,隨即不顧一切地衝進火場,將昏迷的白非夜抱了出來。
「想!」陸小妹滿口答應。
「這就是無雙城,沈無月的手段,也不知他嘴裏口口聲聲地喊著誅殺的魔教中人,與他相比,怕還要更加乾淨幾分。」羅百長出現在她身後,一連好幾聲的嘆息。
「以後……我就是姐姐的依靠……父母的仇,我們一起報,」白非夜心頭痛極,也不知是哪裡來的力氣,重重地朝大海磕了一個頭:「爹爹,你的仇,我一定讓他沈無月十倍奉還!」
陸小妹捂住自己的嘴,眼淚在眼眶中打轉。她知道,這一刻,被眾位長老保護起來的白非夜定是與自己一般模樣。
從前,她經常擔心地問羅百長:「武林中人攻進來了怎麼辦?」而羅百長總是笑呵呵地回答:「放心吧,重冥教有天險護衛,他們進不來,除非……除非有內鬼。」
玉竹峰乃是一座筆直陡峭的高山,易守難攻,沈無月當即下令撤回。
『江琉瑩』機靈,漂亮,雖然不知道鏡雙宮中的那一位有多美,不過就眼前的這一位來說,她長大了也必是傾城禍國之貌。
羅百長死了。
重冥教被正教人士偷襲了總壇,雙方在雙月崖歷經十日殊死纏鬥,節節敗退,不得已只能退守子月群島的腹地玉竹峰。
「為什麼呀?」陸小妹疑惑。
「啪!」地一聲,乾脆又決絕。
不過他喜歡她倒不是因為相貌,而是因為羅玉桓。
但是一個月過去,兩個月過去,半年過去,她的武學毫無進展,招式學了個十成十,但是內力毫無進展。羅百長遍查典籍,翻閱了無數醫書,仍是找不到原因。
「書讀得不少,寫幾個字來看看。」羅百長將筆墨紙硯在桌上一字排開來。
她的雙手沾滿了養父的血,身旁是散落的血肉。
「易容術。」羅百長笑呵呵的說完,將雙手伸向耳後,不多時和-圖-書,便扯下一塊薄薄的膠狀物。面具之下,羅百長的鬍子沒有了,就連五官也並非如平日里看到的那般年老,而是宛如一個二十歲的少年。
待排查到朱雀堂時,頭一個被帶走的便是常年不在島內的羅玉桓。羅玉桓被人搜到與外人往來通信的證據,被帶往囚室,生死未卜。
「不學武功沒關係,可照理說,你筋骨不錯,該是練武的好苗子才是,可怎麼……就是沒有內力呢?」
陸小妹照他的吩咐處理了他的屍身。
白非夜因吸進了大量的塵煙,整個人顯得很虛弱,當他緩緩睜開眼,入目的便是白琳琅被大火燒的面目全非的模樣,他僅僅能從她的眼神里的關切看出來,這是他曾經貌美如花的姐姐。
他去幹了什麼,陸小妹不得而知,她只覺得看他的背影,孤獨寂寥,似是再也不會回來了……
「鏡雙宮中有位武狀元,咱們重冥教有個文狀元,同名同姓不說,就連年歲也相仿,真是教人驚奇。」羅百長若有所思的看著她,笑道:「你家住何方,從哪裡來?」
傍晚,消失了許久的羅玉桓突然出現了,在一無人的海灘邊,正與正派中沒來得及離開的人爭執。
她下不去手,卻又不得不繼續做下去。
「什麼法子?」陸小妹好奇。
他為什麼要背叛重冥教?
此言一出,不出意外的,惹得身旁一干人等嗤笑不已。
羅百長和煦一笑,從此以後,羅玉桓不在的日子里,羅百長便將她帶在身邊,親自教她習武。
正派人士來時有一百二十艘船,回時只剩下六十五艘,可說是損失慘重,死亡人數比重冥教眾還要更多。但是此役,他們卻帶走了重冥教最重要的人物——白秋寒夫婦的頭顱。
羅百長一夜白頭,第二日,便拉著琉瑩,與她交代遺言:「琉瑩,你很聰明,盡得我的真傳。你一定要答應我,等我死後,便將我送到囚室,去將玉桓換回來。」
臨走之時,陸小妹遠遠在山崖上望著,看著他們的船頭上掛著兩顆鮮血淋漓的球狀物體。

「嗯……」陸小妹點點頭,如實相告:「我醒來的時候就在陸大哥的房裡了,其餘的事情全都不記得了,直到後來被玉桓哥哥帶回來,我才真正算是有了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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