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

「敢問教主，您這是……」周子正見了他懷中之人，雖然看不清她的面容，但身型似乎很熟悉，可他一時間卻想不起在何處見過。

「等來年，我帶你去彩雲之南，看看那裡的七色花海……」白非夜說到此，發現江琉瑩的手指陡然收緊。他抬起頭，便見江琉瑩睜開了眼睛，面帶期冀的看著自己。

念寒將這一切都看在眼裡，心中自然焦急不已。

白非夜無奈，最後只能請來念寒代為照顧，也只有年幼的念寒在江琉瑩的身邊，她才不那麼排斥。

接下來的三日，白非夜都衣不解帶的陪在江琉瑩的房間里，幫著念寒端茶送水，布置膳食。江琉瑩雖然吃得少，但漸漸的，她眼中的戒備慢慢也少了幾分。

江琉瑩便睡在鋪滿了裘皮的大床之上，四周還有下人備好的湯婆子，還不等它半涼，白非夜便會命人將其換上新的熱水，人手不夠的時候，自己親自去換也是常有的事。等空閑了，他就一個人坐在床邊，盯著江琉瑩的臉出神。

一切都讓人心胸開闊，身心放鬆。

「瑩瑩，你醒了？」白非夜聽到動靜，立刻走到床邊。

白非夜輕輕一笑，撫了撫她的黑髮：「我答應你，等我處理完教中事務，便帶你去那裡看一看……看一看在這重冥教中見不到的無邊藍天和燦爛陽光。」

「那座山巔之上就是章台宮，」白非夜坐在江琉瑩身邊，指著對面的山頭瓊宮道：「曾有詩言：寺入深山古道斜，琳宮半日白雲巔，四廊小院流春|水，萬壑千岩賞春霜。這已是整個子月群島最美之處，喜歡么？」

白非夜一邊說著，江琉瑩眼中的光芒便愈演愈烈，一副恨不和圖書得立刻就飛到那裡去的模樣。

他眉心皺起的小山，似乎預示著只要眼前人一刻不醒，他的擔心就只會與時俱增。

「……」

寒蟬凄切，曲水流觴，小島長堤，對長亭晚。

「你不要害怕，我不會再欺負你。」白非夜怕她將自己捂出病來，好幾次去奪被子，都被她推開了去。

白非夜搖了搖頭：「我希望她醒來后，第一個見到的人是我。」

這些人都穿著重冥教的教服，見著白非夜一干人等也不知行禮，看上去只是最底層的奴役。

她的身前，是一座高聳入雲的大山，山中有一瀑布，如一道白練，從天降下。她的腳下，便是萬丈深淵。

在明鏡台的主殿之內，有一處向外延伸出去的觀景台，往下望去，視野開闊，可說是海上瓊島成百上千，山中仙境如臨雲端。

江琉瑩尚在昏迷，不知道自己回到了初到重冥教時的島嶼。而跟著來伺候的念寒亦是頭一次登島，顯得十分緊張和害怕。

白非夜離開之後，徑直抱著江琉瑩上了自己的軟轎，隨即帶著她下山，一路行船到了子曰群島的中心，重冥教曾經的總壇所在地：雙月崖。這裏也是江琉瑩初來乍到時，在重冥教里過得最快樂的地方。也是七年前一役，毀滅了所有美好的地方。

自七年前一役后，重冥教眾很少再有人出入此地，雙月崖過去的輝煌依稀可以從山腳到山間的建築上看得出來，但是因缺少人煙，加之曾經被血洗，導致這裏總飄散著一股沉悶的肅殺之氣。

聞訊而來的周子正見了白非夜，立刻便彎腰行禮，道：「屬下參見教主。」

不，不會的，ｍ.ｈｅｔｕbｏok•cｏm•cｏm他這種人，怎麼可能會喜歡我呢……

白非夜心頭狂喜，又接道：「我在書上看過，從蜀川再向南行，便是彩雲之國，那裡每到開春之際，便有七色的花海連綿百里，行走其中，便覺清風送香，美不可言。」

「江姑娘？江琉瑩？」周子正陡然提高了音調。

「教主他……怎麼了？」江琉瑩蹙眉。

「為什麼？」江琉瑩道：「為什麼你三番五次的為難我？」

「嗯。」白非夜點點頭，在一旁端來雞絲蒓菜羹，舀了一勺吹涼了些，才送到江琉瑩嘴邊，「來，先吃點東西，至少要先把身子養好了才能去。」

念寒似懂非懂，謹慎地跟著他們向山上走去。

白非夜早已有了遷都回雙月崖的念頭。

江琉瑩臉一沉，轉頭對白非夜道：「教主，我究竟哪裡得罪了你，竟讓你這般恨我？你若再想羞辱我，我現在就從這裏跳下去！」她說著，掙扎著從輪椅上站起來。

雙月崖下，灘多浪急，好在現在是冬季，處於枯水期，水落石出之後較易行走，白非夜親自抱著江琉瑩，他們一行六七人往來其上，倒也不算費事。

白非夜為了避免她難受，以更快的速度向前飛掠而去，不多時，便到達了目的地，位於東西南北四宮最北邊的宮殿——明鏡台。

「教主，您去休息吧，我來伺候姑姑。」念寒打著新學的手語道。

「你究竟想怎樣？」江琉瑩眼神冰冷，充滿著膽怯。

玉竹峰上院子大歸大，但是毫無章法，看上去就像是匆忙之間建成的，而這裏的殿宇錯落有致，小到宮牆外的每一塊磚都似是精心設計雕刻而成。

江琉瑩ｈetｕbｏｏｋ•cｏｍ•cｏｍ不再抗拒他的親近，聽話的張開嘴，一口接一口，吃掉了大半碗菜羹。隨後白非夜又伺候她漱口，這時，她的面色較之從前已經紅潤了許多。

山林之間掛著霧凇，每一棵樹的樹枝上都掛滿了晶瑩的冰晶，瞧上去煞是好看。幾人越往上行，山間往來的人便漸漸多了起來。

白非夜將她抱到廊橋外的觀景台上，觀景台四周垂著紗簾，靠懸崖的一側放有一方矮塌，矮榻上俱已鋪上整潔乾淨的被褥，兩旁還放置了炭盆取暖。

「……好。」

「走開！我不想見到你！」江琉瑩全身顫抖，但說話的語氣卻十分堅定。

江琉瑩有些訝異，心中隱隱有個聲音在說：難道他喜歡我？

江琉瑩通身一震，顯得不可置信。

當天晚上，江琉瑩醒了。

「有何不妥嗎？」白非夜瞪了他一眼。

明鏡台一如其名，宮裡一切陳設都極為簡單，唯一的裝點便是垂在橫樑上，隨風輕擺的雪白絹紗。床榻四周，有細密錦線織就而成的紗帳，紗帳垂在床的四面，柔軟又美觀，冬來保暖，夏來乘涼，處處透著匠心獨運的設計，既不浮夸，又處處盡顯奢華。

這是她自地牢一事後，第一次露出驚懼與迷茫之外的神色。

可江琉瑩更加害怕，這會連頭都埋進了被子里，不願接受任何人的觸碰。

「去把明鏡台收拾出來，以後便作為江姑娘的休憩之所。」白非夜淡淡說完，周子正的面色卻變了好幾番。

江琉瑩似乎是感覺到了騰空的身體，在睡夢中仍不自覺的攥緊了白非夜的衣襟，顯得緊張不已。

「在專業建造園林來說，以蘇州為天下之最，這裏便是由前朝皇帝，派一ｍ.hetubooｋ.coｍ.ｃｏｍ千蘇工耗費三年時間才修建而成的海上行宮，南明亡國后，這裏便被重冥教的創教祖師買下，成了我重冥世代總壇的所在地。」張嬤嬤面帶驕傲，似乎已經迫不及待的想進去了。

春來可以觀賞百花盛開，夏來聽山間蟲鳴，秋來賞紅葉霞光，冬來又有連綿數里的霧凇雪山……千溝萬壑，美不勝收。

念寒一個勁的搖頭。

「不必擔心，這裡是重冥教曾經的總壇所在地，不論是規模還是房屋的豪華程度，比之玉竹峰都有過之而無不及，住在這裏，可比玉竹峰舒服多了。」隨行的劉嬤嬤和張嬤嬤一邊對念寒解釋，一面偷偷地掩面哭泣。

她很想相信，卻太難相信……

「啊啊啊啊——」念寒顯得十分激動，他從來沒有見過這樣恢弘大氣的場景！

「啊啊啊——」念寒擔心不已，緊跟著他的方向跑去，但是他不懂武功，哪裡追得上他們？最後不得已，還是只能跟著周子正，去往行宮最北部。

江琉瑩雖然害怕，卻仍是被眼前的景象所感染，她沒有回答，卻也沒有搖頭。

「關心我……呵……」江琉瑩迷惑，隨即攥緊了雙手，顫聲道：「關心我為什麼還沒死嗎？」

念寒一開始還不明白他們在這裏做什麼，直到登上崖頂，見到巍峨的章台宮之後，才知道這些人一早就奉命在此休憩宮苑。

當她睜開雙眼，第一眼看到的就是白非夜坐在一旁，正在審理著文書，她似乎像看到鬼似的，攥緊了被褥，將自己整個人拚命的往床角落裡躲。

白非夜將她桎梏在懷中，將她的頭枕在自己的心窩，道：「我不想怎麼樣，我只想你能留在我的身邊。」

念寒嘆了口氣，知道自己和_圖_書勸說無用，便輕輕退了出去。

「羅玉桓已經死了，他所犯的過錯，不必加在琉瑩身上。」白非夜說完，不再理會他。他足尖輕點，向上躍起，片刻之後便消失在了眾人的視線里。

從這裏向下望去，便是一幅風景卓絕的天然山水畫作。

「他可是羅……」

周子正頷首：「除了老教主曾住過的肅昭宮尚未打點，其他的已經可以居住了。」自從教中要務清點完畢后，他便帶了百餘人，專門負責雙月崖頂行宮的修復事宜，如今月余過去，雙月崖上已經番然一新。

她們從小伺候白非夜，是已逝的老教主白秋寒的心腹，二人比起年幼的紫衫和紫衣來說，她們對白非夜是純粹的長輩關愛，對雙月崖更有著一種拂不去的深深的感情。

「周大哥不必多禮，裡頭可收拾齊整了？」白非夜道。

「當……真？」江琉瑩躑躅片刻，才試探性地問道。

第四日下午，念寒推著江琉瑩到了觀景台的廊橋之上，白非夜遠遠的跟著二人，不疾不徐，眼底卻透著十成的關心。

「漂亮吧？」劉嬤嬤抹著眼淚對念寒道：「這裏才是我重冥教的總壇啊！玉竹峰與此處相比，真是落了十七八個檔次！」

「我做的這般明顯，你竟看不出來嗎？」白非夜眼神溫柔，語帶柔情，囁嚅道：「因為，我愛你。」

念寒將輪椅在廊橋邊固定好，又在江琉瑩腿上蓋了一層狐皮，才打著手語，道：「教主很關心你。」

這一室的不舍與眷戀，實在是他無法承受的重量，他看不明白，卻能感覺得到，白非夜是真心的疼愛江姑姑。

「不要！」白非夜飛撲上來，一把將她摟在懷裡，緊緊抱住。就像抱著一件失而復得的珍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