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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書寒的話讓陸靜語驟然從回憶里抽身，她抬起頭，看到的就是他如沐春風般的微笑，一如冬日里的暖陽，就像井邊垂下的纜繩，將自己從無限的黑暗淤泥里拉起來。

教習嬤嬤說得好聽是老師，不好聽就是清倌藝伎，雖然賣藝不賣身，但是名聲多是不好聽。一個黃花大閨女，誰也不希望被提及這件事。

在陸靜語吃完最後一塊糕點時，便見道路盡頭走來一紫衣公子，紫袍，紫腰帶，紫金靴，頭上戴著一頂白玉冠，右手握長劍，左手拎著一個紙盒。來人風度翩翩，氣質卓絕，不是沈書寒又是誰？

「確實，我們的容貌與她一比，可真是不夠看吶！」

沈書寒走後，她便又開始無聊了。身邊登徒浪子和狂蜂浪蝶很多，但是只要她穿著無雙城的衣服，倒也沒人敢真的對她做什麼。所以她還是很安全的，也是沈書寒太多慮了。

「呵，你倒是心腸好。」沈靈珊看了他們一眼，冷哼一聲，再不說話，轉過身怒氣沖沖的走掉了。

陸靜語越髮夾著尾吧做人，空下了也只是幫助地位底下的人幹活，甚少拉幫結派，這些落在旁人眼裡，更顯得她可貴，和平易近人。

眾人明了，也便不問了。

沈書寒聞言抬頭，便見陸靜語面帶紅暈，正滿臉笑意地看著自己。她的身邊，是一堆對她垂涎欲滴的男子，雖然他們離她得很遠，但是他們的眼神都似乎帶著光，恨不得將眼前人生吞活剝一般。

「這裏風大，讓人神清氣爽。」沈書寒回頭，對她露出招牌微笑，道：「你呢？怎麼也出來了？」

陸靜和*圖*書語笑容僵在臉上，悲傷慢慢爬上了她的眼睛。她秋水連連，哀泣道：「我回蘇州之後，就去了常樂坊當教習嬤嬤，很少能出門……」陸靜語說到這裏，大家都明白是什麼意思了。

「可不是，她可是我們這最勤勞的小蜜蜂，每天早晚拖地，得空了就擦這擦那的，連膳堂的嬸子都誇她勤快呢！」

「許是最近大家都不貼著她了，心裏有落差呀。」沈君師姐說著，看了一眼陸靜語，笑道：「現在我們這兒的香餑餑是陸師妹，沈靈珊作得多了也沒人太將她當回事了。」

可是她不可以。

蘇州的市集涇渭分明，有金銀首飾一條街，銅器樂器一條街，鐵器漆器一條街，蔬菜瓜果一條街，零食小吃一條街等等。

女神的光環越發閃亮，就連沈書寒也注意到了她。

眼前的太湖波平浪靜，溫度適宜，氣候宜人，微微青草香包裹著周身，沁潤在一派柔和的微風裡。

「我們……是不是在哪裡見過？」沈書寒摸索著下巴，覺得眼前人有些眼熟，但是又說不出來具體在哪裡見過她。

「她真是美得有些完美，我連嫉妒她的心思都沒有，只剩下仰望了。」

而她不想出去，是因為知道人多嘴雜，跟她們在一起混久了，久而久之這些話就變成從她嘴裏說出來的了。就算她沒有這樣的心思，旁人也會將她和沈靈珊比較，自己真是平白招了討厭。

陸靜語的笑容，明媚，乾淨，又攝人心魄。可是她自己卻不知道，自己的殺傷力有多大。沈書寒良久都沒能說出一句話來。他就醉在她的笑和-圖-書容里，久久都不能回神。

在每月一日的開放日上，沈書寒便破例，讓沈沐澄帶著新晉的弟子陸靜語上了自己的船。

「可不是嘛？我看這整個無雙城吶，就只有靈珊師姐有資格不喜歡她了。」

「嗯……」陸靜語點了點頭，仍是不敢看他。

這裏的建築都是二層小樓，挨家挨戶都有露台，露台上種著鮮花綠植，源源瞧去就像花的海洋。一樓則是店鋪，貨物琳瑯滿目。目不暇接。

二人沉默了許久，陸靜語才道：「靈珊師姐……她生氣了嗎？要不要我去解釋？」

第二天早上，陸靜語起床便聽幾個師姐在聊天。

「靜語不敢。」陸靜語鄭重搖頭。

她過分的客氣和關心讓沈書寒覺得有些奇怪，他轉過身，靠在船舷上，繞有興趣的盯著她打量。

陸靜語就像從來沒有見過這些東西似的，對一切都充滿了好奇。

陸靜語幾乎是跳了起來，趴在欄杆上，將身子伸出去大半，揚手道：「大師兄——」

「聽說你不會武功？」沈書寒突然開口說道。

「是嗎？」沈書寒寵溺一笑：「你開心就好。」

最讓人心動的，莫過於服裝布匹一條街了。

陸靜語有一種被人抓姦在床的感覺，立即站起身，行禮道：「靜語參見大師姐。」她拱手作揖，彎下的身子就再不敢直起來。

陸靜語靜靜地在房裡聽著，直到她們走遠了才出門，故而有些晚了。

「呵……今兒太陽打西邊出來了，以往沈靈珊總要等到大家都集合了，她才姍姍來遲，怎麼今兒倒先回去了？」沈沐澄嗑著瓜子，有一搭hetubook.com.com沒一搭的與周圍的人閑嘮。

「但是沈吟說你天資上佳，是武學奇才，又怎麼會內力全無呢？」沈書寒沉下臉，目光灼灼。

陸靜語知道沈書寒在看自己，然而她卻始終低著頭，不太好意思跟他對視。她怕自己看得久了，就會忘了自己的身份，就會情不自禁的與他相認，會忍不住的想要上前抱抱他。

陸靜語很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覺得自己有些擔不起這樣的誇獎，便隨便找了個空子，出了船艙。

「我就是叫叫你，想跟你打個招呼……」陸靜語的話越來越小，到最後竟說不下去了。她發現沈書寒的目光似同以前有些不太一樣。

「就是，整天仗著自己是大小姐，將我們所有人都不放在眼裡，明明她是最小的，卻讓我們都叫她師姐，真不害臊！」

「靜語，你不是蘇州人嗎？怎麼像是劉姥姥進了大觀園似的？」沈沐澄說完，一眾師姐弟都開始笑他。似乎早已有此疑惑。

沈書寒一臉淡然，不疾不徐道：「我只是擔心師妹不會武功，被人欺負，所以上來看看。」

「大師兄，你怎麼一個人站在這裏？」陸靜語走到他身後，關心道。

沈書寒無奈，看了陸靜語一眼，便聳肩笑道：「你不要見怪，她雖然是你的師姐，但是比你還要小上幾歲，你不要生氣，她的心眼其實並不壞。」

「我隨口一問，你不必太緊張，」沈書寒笑道：「瞧你，雙手都在發抖，我有那麼可怕嗎？」

傍晚，在回無雙城的船上，陸靜語沒有見到沈靈珊的身影，聽碼頭的人說，她似乎一早就搭船回去和_圖_書了。

陸靜語連連擺手：「不用了不用了，我站在您的身後，這樣會比較有安全感。」

「大師兄，你怎麼了？」陸靜語小聲問道。

在無雙城，最值得期待的日子就是一個月一次的開放日。

「嗯。」沈書寒點了點頭，稍稍往左挪了挪，道：「到這裏來，這裏視野更好。」

陸靜語想到這裏，突然又眉開眼笑起來。

「但是沈靈珊也不見得有多美，她都是靠美麗的珠寶和鮮艷的衣服襯托著，若沒有那些珠玉首飾，跟咱也差不了多少！」

這時，又聽沈書寒輕笑道：「不要緊張，靈珊還是個孩子，一會我哄哄她也就好了。」

陸靜語不知該如何解釋，這確實也是困擾她多年的事情。無數人看過問過，卻都找不出原因，後來她也就放棄了。

不能練內力，便努力學習招式。不能使用輕功，便多練練腿腳，也能比平常人跑得快些。

「解釋？」沈書寒回頭，微笑的看著她：「解釋什麼？」

周圍的師兄師弟們大多憨笑，不予置評。但是一些平日里看不慣沈靈珊的女人就開始嘲笑了。

「我去哄哄她，你自己注意安全。」

「解釋你……我……」陸靜語說不下去了，好像卻是也沒什麼可解釋的？自己行得正坐得端，沈書寒大哥也沒有越矩的地方，自己去解釋什麼呢？

漸漸的，師兄弟師姐妹們各自都去採買自己所需的用品了，到最後連沈沐澄都去忙自己的事了。而陸靜語卻沒什麼東西需要購買，她不需要胭脂水粉，也不需要美麗鮮艷的衣裳，更加不需要首飾。她全身上下的東西都是無雙城的統和-圖-書一著裝，唯一的點睛只有腰上的一個琉璃玉腰牌了。

陸靜語莞爾一笑，「我也出來吹吹風。」

「我沒事啊。」陸靜語一臉怔忪。

她一走出船艙，便見沈書寒獨自一人站立在船頭，看著眼前煙波浩渺的太湖，神色略有些擔憂。

二人回頭，便見沈靈珊帶著兩名弟子站在下面，正叉腰看著自己。

「沒事？」沈書寒蹙眉，「那你剛剛……」

陸靜語心頭狂跳，正想要告訴對方自己就是陸小妹的時候，卻聽樓下傳來一聲怒喝：「沈書寒！你在上面幹什麼？」

陸靜語搖頭，燦若驕陽地一笑，道：「大師兄一點都不可怕，您就像是太陽，讓我覺得很溫暖，我想離你近一點，又不敢太近，因為，在你身邊會讓我覺得很安心，很安心！」

「嗯。」陸靜語點頭，看著他離去。

「就是就是！靜語師妹又漂亮，脾氣又好，真是甩那人好幾條街呢！」

「嗯。給您帶來麻煩了，真是對不起。」陸靜語低著頭道。

「自從陸靜語搬進來以後，我們這兒的地板都閃閃發亮呢！」

等等，這是不是說明書寒大哥很關心我？

陸靜語四下逛了逛，發現自己並沒有什麼東西想要採買，便尋了一處茶室，坐在茶室的二樓里喝茶。閑來還會看看底下熙熙攘攘的人群。

開放日這一天，港口上停滿了船隻，他們會載著城內的弟子，去蘇州集市逛街。

沈書寒以為她遇到了什麼麻煩，立即走上樓去，在她面前站定，道：「出什麼事了？」

她是重冥教的叛徒，為武林正道人士所不齒，她不能給書寒大哥帶來任何一絲一毫的麻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