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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夜琉瑩

作者:柏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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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 沈書寒

番外

沈書寒

陸書寒深知寄人籬下,需聽話懂事這個道理,一再忍讓,也絕不喊疼。
林菁菁就喜歡他這樣吃苦耐勞,又忍辱負重的模樣。對他的折磨便一日比一日狠,一日比一日暴戾。
沈書寒被她這樣一提醒,才想起來,自己確實拖的太久了。
「滾。」
林菁菁的武功不怎麼樣,但是卻把陸書寒訓練得十分耐打。無論她的鞭子多粗多長,打在他身上,他連哼都不會哼一聲。
「快把沐澄救起來!」沈書寒大喝,指揮著沈君和另外幾名弟子,將沈沐澄抱上了岸。
「師兄,」沈君長嘆一口氣,道:「你真的認為,我們還能反敗為勝嗎?」
沈書寒覺得晦氣,便去了沈沐澄的屋子。
沈君跪在地上,雙手高舉兩尺長的鎮紙,一動不動。
他將她葬在蜀山下,年年都來看她。
他的世界里,相遇短暫,相思卻很長。他真心每一分每一秒。
沈書寒又補充了一句:「只有我和你。兩個人。這是我曾經答應你的事情,我一定會做到。」
沈君說著說著,眼眶就紅了。
「我讓你暫代城主之位,卻不是讓你來當農場主!你為什麼不聽我的命令行事?」
江琉瑩沒有覺得這有多好。也沒覺得這有什麼不好。
他的武功已經被廢了,就算想練回來,也不是一朝一夕可以做到的。
沈沐澄的鼻尖已經凍得通紅,但是心情卻很好。
雖然他們到現在也不明白,白非夜究竟是怎麼逃過一死的,但是那已經不重要了。
沈沐澄的房間遠不如城主的院子,她住的地方獨門獨戶,加起來的大小,不過城主的房間的十分之一還不到。
她滿臉憤恨,又滿臉淚水。
「我完全聽不懂你在說什麼。」沈書寒長舒一口氣,揉了揉眉頭,只當他是喝多了在說胡話。
他幾乎想也沒想,便帶著她逃出了唐門。此後,就算是做乞丐,靠偷搶過日,也比回去受欺凌來得幸福。
「那為什麼我上岸之後,你連抱我一下都不肯?就連碰到我,都會覺得髒了你的衣服,是嗎?」
「你就因為這個,所以生氣到現在?」沈書寒笑到:「我只是覺得,他們能夠做到的事情,為什麼要我親自動手?難道你忍心我也與你一起受凍?」
隨著沈書寒的動作,墓碑上刻著的名字也漸漸表露出來。
她搖了搖頭,道:「不冷。」
答案是肯定的。
「為何?」
(6)
「一定不會。」沈書寒鄭重點頭,二人才終於得以歇下……
真是可笑。
(8)
她對自己說:「我的命是你給的,我叫陸……」
當沈書寒回來,見到這樣的無雙城時,當即雷霆震怒,將沈君叫到了祖宗祠堂前訓話。
「當然是你。」沈書寒聞言,想也不想便脫口而出。
他們喝了一瓶接一瓶,其餘的弟子一直在給沈書寒使眼色,但是他卻始終沒能按下那個按鈕。
沈沐澄神色稍稍緩和,道:「我以為你今晚不會來了。」
她拗不過沈君的再三懇求,答應來見他一面,看看他致力於打造的田園風景,是否真的那樣美麗。
「愛了我很多年?」沈書寒蹙眉,不解道:「什麼叫愛了我很多年?」
沈沐澄聽完他的故事,大概便明白了,自己在他心中,是個什麼樣的存在。
他從不認為自己是什麼武學天才。
沈書寒沒有選擇離開。而後的半年,他跟沈沐澄一起,被軟禁在後山的小院。
自從她落水之後,她就再沒有說過一句話。整個人蔫蔫的,似乎看什麼都提不起興趣。
鴆毒見血封喉,沈君將回天乏術。
「她到底與你青梅竹馬長大,又有三年同床共枕之情,你竟半分憐憫都沒有?」
鏡雙城在沈君的治理下,鳥語花香,宛如世外桃源,就連高聳入雲的城牆上,都被小孩畫上了許多塗鴉。原本空蕩蕩,不近人情的城牆,在花草樹木和壁畫的妝點下,倒顯得精彩紛呈起來。
「沈君單純,耳根子軟,我誆他幾句,他就全說了嘍。」
江琉瑩閃身,來到她的身前,看著她坐在輪椅上,花容月貌從此不再,只能終日坐在輪椅上度日的模樣。
「她不是妖女是什麼?」
但是他沒想到,頭一個說『不』的,就是他最忠心最聽話的的手下。
她們加起來,還抵不過一個死人呵。
沈君點了點頭,有些木訥道:「走了。」
沈無月見他筋脈輕奇,是天生的練武坯子,便不惜一切手段,分散了二人。
「那你還對沈君那麼好?」
沈君盯著沈書寒的雙眼,鄭重道:「城主之位,不是你傳給我的,是靜語師妹給我的。從今日起,我不會再聽你的話。而你,要麼與我一起退隱江湖,要麼離開無雙城,永生不得回城。」
這三個月,他不僅調理好了沈hetubook.com.com沐澄的病,讓她可以每天都進行簡單的行走約半個時辰,更重要的是,他還順利的與唐門新任掌門達成盟約,相邀來年春,十大門派將重整旗鼓,對魔教進行新一輪的圍剿。
「我們要去哪裡?」期間,沈沐澄無數遍的問了這個問題,沈書寒都微笑沉默,不回答。當他實在被逼問得緊了,也只會淺淺道一句:「等到了地方,你就知道了。」
距今整好十年了。
「說!你給我一五一十的說清楚!」
沈君按照他的吩咐,沒有提起過他,幾人用餐非常愉快,只不過臨到夜裡,在江琉瑩即將離去之時,卻還是有一人按捺不住,從旁邊的房舍里沖了出來。
無雙城裡空了許多房間,沈靈珊的墳就埋在沈書寒夫婦二人原來居住的院子里。
「愣著做什麼?還不趕緊扶沐澄進去?」沈書寒又瞪了沈君一眼,沈君立刻頷首,道:「是。」
沈沐澄回屋后,沈書寒便道:「吩咐廚房,備好薑茶。」
沈君是沈書寒留下的最後一顆棋子。
江琉瑩彎起眼睛,笑道:「我不信。」
臨到離別,他完全不知道自己該說什麼,便將曾經說過的話,又原封不動的說了一遍。
劉伯在屋裡,聽到門外的動靜后,立即打開了門,迎了出去,道:「我知道,每年不論多晚,您都一定會來。」
沈君喝多了就,渾不在意,又是一笑,道:「我給靜語師妹寫了好多好多信,直到半年前,她才終於開始回復我,我好開心……好開心……」
沈君笑了笑,痴痴道:「你知道靜語師妹為什麼會來無雙城嗎?」
也希望她能有瓦片遮身,有人可以放心的依靠。
沈君不卑不亢,說出了埋藏在心底許久的話。
他熟門熟路的摸上床,卻沒有發現沈沐澄的身影。
但是當他看見江琉瑩的時候,他就知道,陸靜語還是原來的那個陸靜語。
平日里,他在院子里看書,或者推著沐澄出來散步。表面上看去,他很順從。但實則,已經糾集了一幫眼紅沈君當了城主的人,密謀造反,意圖重掌大權。
「他們已經走了?」沈書寒下船,對恭候多時的沈君道。
「師弟真的願意原諒我?」
而沈書寒卻渾不在意,口中只喃喃著:「死……比活著舒服……舒服太多了……」
沈沐澄啐了一口,笑道:「你急什麼?莫非,沈書寒在你心裏,還是很重要?」
江琉瑩和白非夜離開無雙城之後,第十七日,一艘巨大的畫舫重新出現在了無雙城的碼頭。
如今他擁有的,只有謀略,以及這些年在是兄弟里樹立起的威嚴。
「你……你的武功……」沈書寒瞪大了眼睛,就像在看一個怪物。
沈君看了他一眼,欲言又止。
第二天,江琉瑩和白非夜即將離開之時,沈君特地來給二人送行。
(7)
沈沐澄坐在輪椅上,被僕從推著下了船。沈君的話一字不差,全都飄進了她的耳朵里。然後生根,發芽。
「為什麼?」沈書寒疑惑道。
雖然她現在已經恢復了鏡雙宮宮主的身份,但是這十年來的執念,到底在她心中,還存留著不小的陰影。
沈書寒不回答,沈沐澄也便許久沒有接話。
沈君深吸了一口氣,看了他一眼,便站起身來,與他比肩。
「啪嗒」一聲,毒酒落在地上,起了一地的泡沫。
沈書寒苦笑道:「今天我告訴你這些,只是想要告訴你,過去我欠你的,會用餘生來儘力彌補,我絕不會再讓你成為下一個陸小妹。」
只是今年,因武林大會的事情,所以耽擱,稍稍晚了些。
沈沐澄渾身濕透,上岸后,經冷風一吹,整個人凍得縮成了一團。
墳墓上堆滿了雪,墓碑上刻著的名字也不甚清晰。但是墳墓四周卻打掃的異常乾淨。雖然四周積了許多雪,但是仍能看得出來,這裏經常被人打掃,地上沒有石塊,也沒有荒草橫生。
「呵,你終於感興趣了?」沈沐澄澈冷笑。
彼時,他有些懷疑自己能不能做到,畢竟現在的陸靜語同過去的她,大不一樣。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了,就像著了魔似的,只是想儘力去保護她。希望她不要像自己一樣,過著暗無天日的生活,對所有人都新生提防。
「不是我著魔,而是你……被心魔迷了神智……」沈君端起酒杯,又喝了一大口酒,接道:「你知道嗎,靜語、不,江琉瑩其實也很不容易,她愛了你那麼多年,最後卻被我們出賣……九死一生……」
他們出了太液府之後,便沿著河岸一路南行,已經走了近一個時辰。
「你!放肆!」沈書寒怒不可遏,但是他卻無能為力。
十年了,就像是完成一個諾言一樣,從不和*圖*書間斷。
沈書寒將手放在酒瓶蓋上,輕輕一按,又端起酒壺,給沈君倒了一杯酒。
很久很久以後,直到天邊破曉,沈沐澄才又道:「有時候,我真想把你的心剖開來看看,究竟你的心裏,藏著的那個人,會是誰。」
陸小妹。天寶四年立。
曾經,他私下裡一直安慰她,道:「等我休了沈靈珊,一定將你接到無雙城最高最大的地方起住,我的天下,只願與你同享。」
從沈靈珊,到陸靜語,再到林菁菁,還有很多很多,那些她不知道的露水情緣……這些所有的所有,加起來,竟還沒有一塊墓碑在他心裏來的重要。
她對沈沐澄的恨,早已隨著她的癱瘓,而全然不見了。
這是城主的畫舫,體積龐大,奢華無比。沈書寒帶著沈沐澄倉皇出逃,在太湖中心避世半月,待收到沈君的信之後,才決定返城。
是失望之後的希望。
沈書寒和沈沐澄到達蜀中的時候,這裏正下了今年的第一場雪。
他走下床,在床頭櫃的第三個抽屜里摸出了火摺子,點燃了床邊的燈籠,才發現沈沐澄正坐在角落裡的輪椅上,正一動不動的盯著自己。
他只是想保護自己珍視的人。
這是沈沐澄第一次見到如此認真的沈書寒。
「沈君是好人,我對他好,是純粹因為他值得。而沈書寒竟能想到這個法子來安慰我,說明他心裏也還剩下那麼一絲羞恥之心,我當初也不算太瞎眼。」
這三個月,沈君作為城主,帶著為數不多的幾百名弟子,將無雙城內外整修一新。
「我曾經答應她,我會有一個人人稱頌的身份,會帶她看遍大好河山,可是這些我全都沒有做到。甚至,她連太液府都沒有能夠走出去過。」
沈書寒走過去,俯下身,關切道:「沒事吧?」他說著,解下了自己的外衣,披在了沈沐澄身上。
沈書寒被她嚇了一跳,驚慌過後,便沉下臉,關切道:「你怎麼坐在輪椅上?著涼了可怎麼辦?是不是下人伺候得不好?」
顯然,他的眼神已經回答了他:「這還用得著你教?」
「你真的相信,沈君才是陸書寒,而沈書寒,從來都不是你要找的那個人么?」
她之所以會來這裏,不過是與丈夫孩子遊山玩水的途中一站而已。
他突然想起,那日陸靜語的欲言又止。
(1)
「嘩啦」一聲響,沈書寒說著,一鞭子狠狠抽在了沈君的背上。
他拆去了多餘被毀掉的房舍,改種了蔬菜瓜果,又在後山引來了太湖水,灌溉了百畝良田,初步做到了城內的弟子能自給自足。
「你繼續說。」沈書寒看也不看她,而是一動不動地盯著沈君,催促道:「說啊!」
「為什麼?」沈書寒壓抑著心中的疑惑,鎮定自若。
江琉瑩居高臨下地看著她,淡淡道:「你都知道什麼?」
「你想知道的,我都知道。」
沈書寒沒多放在心上,只當她是受打擊過度,隨便派了兩個人照顧她后,便匆匆離去了。
而她沒說出來的那兩個字,怕就是「小妹」二字了。
「可是,就算反敗為勝了,那又怎樣?」沈君抬起頭,直視沈書寒的雙眼:「陸師妹從來都沒有想要對抗無雙城,過去是,現在是,未來也是。但是為什麼,你卻總把她們當作敵人?從老城主開始,對待重冥教中人,總是一口一個『魔教』,但是他們究竟做過些什麼傷天害理的事情,卻也沒有人真正能說出個所以然過。反倒是我們,總以清剿魔教為名,行殺人搶掠之實。我們為了所謂的江湖虛名,已經付出了太多!可那到底有什麼用?你真的能開心嗎?」
直覺告訴他,沈君不是在開玩笑。
「她就這樣死了?她怎麼能就這樣死了!」沈沐澄激動不已,叫嚷著想要站起身來,豈料雙腿腳筋已被挑斷,稍稍一動,便整個身子重心不穩,連帶著輪椅和推輪椅的僕從,一起落盡了湖裡。
「啪」地一聲,沈沐澄用力的將自己的拐杖甩了出去,敲碎了門口的花瓶。
江琉瑩和白非夜帶著兒子來無雙城的時候,無雙城大門的牌匾上,已經掛著的是『鏡雙城』三個大字。
「我一直還當她是我的師妹。」
「你敢不從?」沈書寒向前邁了一步,整個人居高臨下地看著沈君。
沈君。
沈書寒進屋的時候,沈沐澄的房間里一片漆黑。
他原以為自己的生活會一直這樣下去,直到有一天,他在河邊撿到了陸小妹。
她突然覺得有些吃醋。
(5)
只有在他欲意行事的這一天早上,她拉著他的手,問他:「是不是只有大權在握,才能讓你安心?」
顯然,她絲毫也不關心這個。
沈書寒在城裡勘探了一整日,直到子時才放眾人回https://m.hetubook.com.com去歇息。
是難過之後的狂喜。
三月後,當他們回到無雙城時,已經開春了。
沈書寒一臉頹色,痴痴一笑。
沈書寒摸了摸她柔順的頭髮,在她的額頭親了一口,道:「乖,不要難過了,下月,我帶你去蜀中遊玩。」
「因為啊……她在去魔教之前,曾被你收留呀……你們曾相依為命數月……」
沈書寒嘆了口氣,道:「那會我還有很多事情要處理,對你疏於照顧,請你原諒。」
「什麼!」
臨近午時,太陽終於從雲層后露出了臉,天地間紛揚的大雪也漸漸停息。他們最終在山角下一座光禿禿的墓前停下。
「你知道沈君為什麼那麼喜歡你么?」沈沐澄在她身後大喊。
說是陪練,其實不過是挨打。
「我以為,你會去悼念沈靈珊。」
沈書寒帶著沈沐澄,在蜀中休整了三個月。
(9)
「是不是腿又疼了?」沈書寒走過去,俯下身子,揉了揉她的雙腿,又道:「從今天開始,我每天都來幫你按摩,等血液流通之後,你一定會好起來。」
當天晚上,她便潛入了忠義堂,翻閱戶籍,竟還真的被她找到了關於沈君的戶籍。其上所記載的,和沈沐澄說的一模一樣。
十年前,陸書寒家道中落,父親病死,母親自縊,成了孤兒之後,便被唐門林家看中,賣身葬父去當了馬夫。後來因他天資聰穎,被大小姐林菁菁看中,便當了她的貼身陪練。
「是,也不全是。」沈書寒放下抹布,道:「我心疼你,但是我也知道,哪怕我對你再好,終究也不能彌補小妹之萬一。」
「我從來沒有真的怨恨過你,我只是心疼你,不希望你再被江湖紛擾牽絆。如今天下太平,江湖安寧,正是我們最想看到的日子,對嗎?」
「冷嗎?」沈書寒推著沈沐澄,行走在連片山谷之中。
但是,當他看見陸小妹差點慘死在林菁菁的馬鞭之下時,他便知道,林家不能待了。
沈君一字一頓,道:「我宣布,無雙城就此退出江湖,不問世事。」
江琉瑩抬頭,看見的就是人不人,鬼不鬼的沈沐澄。
「嗯。」沈書寒蹲下身,悉心為她理了理裘衣,確保她的身子沒有一丁點露在外頭后,又繼續往前行。
(4)
「這次,請你一定不要再食言了。」
「師弟,師兄過去被仇恨蒙了心眼,如今過了一段田園生活,總算大徹大悟,痛改前非。今日,師兄我便在此敬你一杯,希望你能原諒我。」沈書寒說完,便端起酒杯,直挺挺地跪在了沈君身前。
但是江琉瑩頭也不回,甚至連一個疑問的眼神都沒有。
沈沐澄搖頭淡笑,不作言語。
「是啊是啊,我也打心底里覺得開心。」沈書寒笑了笑,拉過他的手,重新坐下,道:「來,我們喝酒,今日不醉不歸!」
陸小妹形單影隻,體弱單薄,與家破人亡的他十分相似。
等著他的,是無雙城巨大的爛攤子。
「你怎麼了?不想做?」
「他記得你耳朵後面的胎記!」沈沐澄大喊:「你的耳後,有一顆血紅的硃砂痣,他說你在他心裏,從來不是陸靜語,你的名字,叫陸小妹!」
她甚至覺得,他愛著一塊碑,勝過愛她們所有人。
「沒有。」沈書寒一字一句,不帶一丁點感情。
沈沐澄的眼睛里終於有了些許光亮,她抬起頭,迎上了他溫柔如水的目光。
「她來找你,卻被你當成細作,然後掛在牆上,任人欺辱……」
她是發自內心的愛他的。
沈書寒吩咐著為數不多的弟子,沈君就在一旁聽著,卻遲遲也挪不動步子。
不是心疼,也不是難過,而是一種深深的厭惡。
沈君帶著江琉瑩一家三口在鏡雙宮裡參觀了一圈,晚餐便在後山裡享用。
「不會再回來了?」沈書寒雙眉微蹙,顯得有些小心翼翼。
二人上船之後,船很快便駛離了鏡雙城。
「為什麼你會知道?」
或許只是她認錯了人。如此,而已。
沈書寒看了他半晌,最後仍是一聲冷笑,道:「爛泥,永遠都扶不上牆。」
所以,當武林大會結束后,沈書寒對沈君說:「無論如何,你一定要穩住陸靜語,讓她無論如何,都要放我們一條生路」時,沈君二話沒說,就答應了。
「是。」
此話一出,一桌人皆變了臉色,紛紛像看怪物一樣看著沈君。就連屋裡的沈沐澄都不禁心跳加速。
「她是我妹妹。」沈書寒說完,原本微笑著的臉色便沉了下來。
如今能做的,只是保命。僅此而已。
沈沐澄說到這裏,江琉瑩的面色已經不知該如何描述。
「今日我落水,你為什麼沒有第一時間跳下來,而是吩咐一眾弟子來救我?」
「嗯。」沈君頷首,眉宇間和-圖-書死氣沉沉,毫無生氣。
「你知道嗎?你就是她人生中的太陽……你曾溫暖了她整整七年啊!」
「沈君!夠了!你不要再說了!」沈沐澄衝出房間,卻因重心不穩,跌在了地上。
(2)
沈沐澄深吸了一口氣,道:「過去你這麼說,我相信,並且感到高興。但是現在,我卻覺得害怕。沈書寒,你太可怕了。」
沈書寒一愣,站起身子,握住了她的雙手,柔聲道:「你今天到底怎麼了?」
她對這些東西,素來不看重。
直到三年後,白非夜和江琉瑩之名重出江湖之時,他才得以重見天日。
沈君見了,眼珠子都快跳出來了。
但是沈君遲遲沒有回答,也沒有接劍。
「沐澄,你還有什麼需要的,儘管跟我說,就算無雙城不復往昔繁盛,但是你的要求,我一定會滿足。」
「嗯。」沈書寒點了點頭,拿了兩錠銀子,放在劉伯手裡,隨後,駕輕就熟的從劉伯的院子里拿了一塊抹布來,親自擦拭起了墓碑上的積雪和灰塵。
沈君和弟子們將沈沐澄抬上了輪椅,推回了城裡,沈書寒一邊不遠不近地跟著他們,一邊聽著另外的弟子彙報這些日子來的損失。
沈沐澄總會回答他:「只要你在我身邊,我就擁有了整個世界,有沒有天下,實在也是不打緊的。」
當她得知沈書寒並非陸書寒時,她到底還是高興的。
他本以為可以給她好的生活,卻不想她到底還是因為自己而丟掉了性命。
沈君被他一喝,還是沒有動。
就連面對沈書寒的關切,她也能做到渾然不在意的模樣。
「呵,」沈書寒嗤笑,對此嗤之以鼻,道:「我怎麼可能悼念她?她死了,我放鞭炮都還來不及。」
這個世界,其實並沒有她印象中那麼糟糕。
江琉瑩聞言一滯,終於轉過身來,不解的看向她。
果然,她並沒有為難自己,甚至,要為自己出氣。
而沈書寒卻是一臉怔忪。
「你將無雙城變成了一個菜園,如何對得起無雙城各位先祖前輩?如何對得起師傅?」
原來,墓碑下埋著的人,才是他心尖上的那一個。
沈書寒的酒壺蓋子上有一個按鈕,只要他輕輕一按,酒中便會混入天下至毒之首。
「嗯?」
(3)
敗局已定,無力回天。
沈書寒那幾日每天好酒好肉,與他把酒談天,悉心安撫,很快,沈君又對他言聽計從,甚至比從前還要忠心。
「回答我。」沈沐澄寒著一張臉,不依不撓。
「你竟然與那個妖女通信?」沈書寒的音調陡然拔高,廢武功之恨,實在心頭難消。
沈書寒察覺到他的不對勁,問道:「你怎麼了?」
「你在我心裏,就像小妹一樣,你倔強,瑟縮,孤苦無依,雖然你是沈無月的女兒,但是我知道,你一定比任何人都要恨他。」沈書寒擦拭完墓碑,對沈沐澄道。
「啊……你還不知道……」
他實在太討厭這個鎮日里作威作福,又不學無術的大小姐了。
「你真是著了魔了!」
「……」
沈書寒目光灼灼,沈君最終一咬牙,道:「靈珊師姐……師姐她死了。自刎而亡。」他說到這裏,船上正下來一個人。
沈書寒的手停在空中,盯著他的眉眼,突然就不知道該怎麼繼續下去。
「不是我的武功有多精盡,而是你的武功已經全無,卻還妄想讓我們為你的狼子野心賣命?」
沈書寒看了她一眼,什麼都沒說,便走了出去。
「你?」沈書寒大笑:「就憑你?你算什麼東西!」他說著,再次抬高雙手。馬鞭眼看又要落下,豈料沈君卻一把握住了他的手腕。只聽『卡擦』一聲,沈書寒的手腕便脫了臼,再提不起力氣。
山巒連綿,皚皚白雪,大地一片銀裝素裹。
沈書寒說完,沈沐澄也沒多理他,甚至連看都沒有看他一眼。
沈君下意識悶哼出聲,整個背部弓起,額上青筋暴露。顯然十分的疼痛。
他甚至吩咐所有人,不要再提及他的名字。只當他已經化作了一抔黃土,魂歸九天。
「我讓你送去九大門派的信,你是不是沒有送?我讓你給朱公子擬的信函,你也沒有擬?」
「檢查炮樓,清點炮火數目;將太湖四周漁村裡的弟子全數召回,看看還剩多少弟子;再給九大門派送上拜帖,我要親自前去,一一拜訪;至於朱公子那邊……」沈書寒看了沈君一眼,道:「你去想辦法,一定要約他出來,見上一面。我有信心,只要見到了他,我就能說服他。」
「你愣著做什麼?還不快去?」沈書寒蹙眉道。
沈君是個直腸子,縱然心裏有委屈,有不甘,但是只要有人以誠相待,他比也會還人以真誠。
「為什麼不能?」沈書寒顏色坦然,鎮定道:「只要我還沒死,無和圖書雙城就不會失敗。無雙城根基尚在,君子報仇,十年都不晚,你有什麼好擔心的?」
「不,你只是瞎了一陣子,」白非夜詭譎一笑:「當你愛上我之後,就變得耳清目明了。」
陸書寒和陸小妹的故事,要從十年前說起。
「好!」
「是嗎?」沈沐澄聞言,絲毫沒有覺得愉悅,反而覺得有些冷。
這些師弟師妹,才是他翻本的基石。
「靜語師妹不是妖女。」
就在這時,沈君還想繼續說的時候,屋內的沈沐澄卻大聲喊道:「大師兄,你忘了你今日要做的事情嗎?為什麼還不去做?」
沈沐澄一動不動地看著他,面無表情,也不說話。
自從三年前,他放走『陸靜語』之後,便以同夥罪論處,被嚴刑拷打了大半年。後來,一干弟子都來為他求情,才免去了他的死罪。但是死罪可免,活罪難繞,他被貶去後山,做了一名夜香工人。
沈沐澄是他的枕邊人,知道他想做什麼,但是她也不戳破。
沈沐澄坐在輪椅上,拿著拐杖,來到江琉瑩的面前。
「因為,靜語師妹要來看我了!」
「師兄切莫折煞我!」沈君立即上前,將他扶起,開心道:「今日你終於能明白我的苦心,我高興還來不及,又怎麼會怪你?」
陸小妹慘死在湖中,屍體泡了三日,便連原本的模樣都認不出來了。
沈書寒走進院子,第一眼便看見了那座墳。
這一桌子菜,都是沈書寒親自下廚做的,但是他本人卻從頭至尾沒有出現過。
「你信么?」白非夜道。
但是他負了她大半生,到如今,虧欠卻是越來越多了。
以至於她死了之後,當他看到了她的墳,都會覺得全身不舒服。
「你覺得這是原諒不原諒的問題?你覺得我只是在鬧脾氣?」
這一日,沈書寒親自下廚,做了一大桌的菜,去請了幾個過去還算數落的師弟來喝酒,其中也包括了城主沈君。
「你到底怎麼了?」
沈書寒一開始並沒有表明來意,只對他溫情相待,告訴他:「這些年你受苦了。」
「您終於來了。」這時,墳墓邊上的一座小木屋裡走出來一個人。守墓人,劉伯。
但是他到底沒能做到。
她就算武功蓋世,無人可敵,但終究只是強於外表,內心,還是那個溫柔的她。
「她的生命短暫,輕於鴻毛,而我,如今卻連下去陪她的資格都沒有。」
江琉瑩咬牙切齒,冷冷道:「沈書寒不重要,陸書寒才重要。」
「所以,你對我好,只不過是想彌補,心裏對陸小妹的虧欠?」
「你,要麼把那些花花草草都給我扔出去,要麼,現在就用這把劍,當著祖宗的牌位,自盡於此!」
他擦拭著墓碑,仔仔細細,一點一點,就像在對待自己的孩子。
「我走了,你,多保重。」江琉瑩拍了拍他的肩,隨即,也大步的轉身離開了。
這時,沈君握住了沈書寒的手腕,道:「師兄,你知道嗎?在我收到她這封信的時候,我有多羡慕你嗎?可是……我到底不是你啊……」
那是一種深深的複雜。
他夫婦二人站在船頭,看著岸上的沈君,漸行漸遠。
他沉默了片刻,接道:「她被沈無月害死了。」
直到酒至酣時,沈君紅著臉,趴在沈書寒的肩頭,笑道:「師兄,你知道最近我為什麼這樣開心嗎?」
沈君再一次覺得,自己三年前並沒有做錯,他沒有看錯人。
「沐澄,你心情不好,早點睡。」
沈沐澄沒有太大反應。
白非夜聞言,自負一笑,看了他一眼,便轉身上了船。
「她……是誰?」沈沐澄原以為她會是沈書寒的紅顏知己,但是看這個名字,還有故去的時間,想來那時,他們怕連情竇還尚開。
沈君仍是沉默,不回答。
沈君笑了笑,揚起嘴角,道:「她說,她之所以姓陸,是因為她有一個姓陸的大哥。她說她的太陽,與你同名不同姓。是你,又不再是你。」
「呵,是么,好吧,其實這件事說起來也很簡單……」沈沐澄擦乾了嘴角,笑道:「沈君入門時,本名不叫沈君,他的名字,你很熟悉,但是因為書寒二字與大師兄重名了,所以他不得不改了一個名字。『君』字朗朗傷口,君子之姿是他最喜歡的模樣,所以,他自作主張,給自己取了單名一個『君』字。這個答案,你滿意嗎?」
「此以後,山長水遠,不知什麼時候才能再見了,白教主,靜……江宮主就拜託給你了,你一定要好好照顧她。」沈君結結巴巴,終於說完了一句話。
沈書寒疑惑:「你都知道什麼?」
二人便一直沉默。
說服唐門,其實才是他來蜀中最大的目的。
他不是不知道沈靈珊已經死了,但是見到那座墳的時候,內心卻還是造成了不小的震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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