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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從沒指望某人會為他守口如瓶，他剛到上海不久，有一次和同事出去喝酒，管鄭娜和胡悅然叫「姐姐」，關博遠就曾總拿他打趣，說他最擅長的就是這一招。那個時候，他就猜到關總可能知道些什麼，但又只是一知半解罷了。

吳世傑「哦」了一聲，總算想起來，她終究還是跟別人不一樣。

「怎麼搞成這樣？」吳世傑追問，「他們在喊什麼？」

吳世傑有一張Adriano Celentano的黑膠唱片，念高中的時候就時常在宿舍里放，其中有一首la coppia più bella del mondo（世界上最漂亮的一對），每次喝高了必唱。

司南知道這是在說她和程致研，趕緊倒了一小杯黃酒，向領隊賠罪。她參加騎行隊時間最短，卻已經跟隊友混得很熟，因為長得好，性格外向，人人都願意對她好。領隊是個三十多歲的IT男，自然不和*圖*書會跟她較真兒，樂呵呵的與她對飲。她喝酒的架勢豪爽，酒量卻很差，一小杯下肚，臉就紅了，話也變得多起來，嘻嘻哈哈的跟幾個女孩子說個不停。

房間里有人起鬨，要誰和誰對唱《當》。

「你這樣的年紀，卻高官厚祿。」

「為什麼不去跟她談談？」吳世傑難得沉靜下來，換了一種口氣，「她做那麼多事，也是為了你，她會理解，只要你過得好。」

他不說話，等她說下去。

「爽快點兒，要不我直接去問司南了。」吳世傑逼他。

他回去睡覺，還是睡不沉，卻做了一個夢。他夢見自己十七歲，在波士頓鄉下的一所寄宿學校里。

沉默良久，程致研終於把話說出來： 「我不知道明年這個時候我會在哪裡，我什麼承諾都不能給她。」

老闆告訴他：從二樓到四樓，總共二十五間客房，八十個鋪位，初夏生意最好的時候，最多一晚hｅｔｕbｏｏk•com•ｃom住過一百零六個人。

「裝什麼傻，我犧牲這麼大，你總該有點進展吧。」

他笑，而後回答：「不是你，是我玩不起。」

老闆一聽，難掩得色。

夜風拂過，遠近綿延的竹林發出一陣又一陣的，他聞到她身上淡淡的酒氣。

「『有人』說的沒錯。」他不遮掩，也不解釋。拋開那句話背後隱晦的含義，的確說的沒錯。

「平均30%左右吧，旺季也不超過65%。」程致研回答。

他早早的去睡覺，卻輾轉難眠。他住二樓的一個房間，農民別墅的格局，樓梯上來就是一個長長的陽台，連著六間客房。不知道幾點鐘，窗上響了一下，他爬起來看，竟是司南站在外面。

吃過飯，幾個精力過剩的人開始唱卡拉OK，老闆的存貨不多，且全都是中年人喜歡的歌，要麼民歌要麼鄧麗君，熱鬧或者曖昧。

一群人洗了澡換了衣服，坐下來吃晚飯。菜色普通，hｅｔuboｏk•ｃom.ｃoｍ但份量十足，這一天消耗不小，大家都餓壞了，就連最秀氣的女孩子也吃的風捲殘雲。吃到碗盞見底，領隊開口發言，總結了下午在山上的情況，表揚了幾個隊員，也嚴正批評了某些人，因個人恩怨，賭氣騎車，險些造成連環撞車事故。

他不說話。

他們住的那個小客棧雖然號稱是農家樂，但常年人來客往，早已徹底商業化了。房子是四層樓的新式建築，門口停著老闆家的一輛皮卡、一輛豐田花冠。一樓有個大廚房，前後兩個客堂能擺下五六張八仙桌，旁邊擺著液晶電視和影碟機。

司南還是不跟他講話，程致研只能和老闆閑聊，打聽這裡有幾個人，幾間房，生意好不好？

「什麼成了嗎？」他不懂。

程致研在旁邊看著她，他見過許多醉酒的人，那些喝了酒之後嘴特別碎的人大多是簡單而快樂的，他為她高興，唯願她永遠都是這樣。

「他們在唱歌。」

她叫和_圖_書他出來，開口便問：「你是不是覺得我玩不起？」

老闆愣了愣，以為眼前這個人是鄰村來的商業間諜，上下打量又覺得不像，叼著煙問：「真的？你也開農家樂？」

光線晦暗，她臉上的表情捉摸不清，又繞回那個問題：「所以，你覺得我玩不起？」

「你們旅館入住率多少？」老闆是個聰明人，馬上活學活用。

「去問吧，她現在不跟我講話。」

「我聽說過那些事，關於你的。」她繼續說下去。

「哪方面的？」他身邊的流言一直很多。

「不敢當，」程致研笑答，「我只是個做夥計的。」

「有人告訴我是因為一個年長的女人。」

老闆是個五十多歲微胖的中年人，系著個大圍裙，斜叼著半根煙，聽說有人受傷，便扯著嗓子叫老闆娘拿碘酒和紅花油出來給他們。

司南瞥了他一眼，對老闆說：「他跟你是同行。」

老闆自謙，不過是混口飯吃，又問程致研在哪裡發財？

「成了嗎？和-圖-書」吳世傑問他。

程致研的手機響了，屏幕上顯示的名字是吳世傑，他的腳踝仍舊痛，但還是瘸著走到外面去接。

「我們在莫干山腳下，怎麼會有這首歌，」程致研回答，「而且，我不知道她能不能唱歌。」

「那快去啊，點咱最拿手的那首，和司南一起唱。」

兩人都沉默，他反覆想著她說的那幾句話，他知道自己的確喜歡她，如果她只是想玩，他奉陪就是了，很簡單的道理，卻不知為什麼心裏空闊的這樣難受。

她等他一句話，或者一個手勢，但什麼都沒有，她只能轉身走掉。

「我懂了，」她回答，「只想讓你知道，我不需要你給我什麼，就像對別人一樣對我。」

程致研隨口吹捧：那就是百分之一百三的入住率啊！

「行了，再說吧。」程致研把電話掛了，他知道吳世傑說的這個「她」不是司南。

領隊派來的人到了，幫著他們推車下山。當天夜裡，整隊人馬就投宿在山腳下的一個村莊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