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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你聽到

作者:陳之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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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一

番外一

「……」吳世傑一時語塞,轉而又覺得根本沒必要跟一個不相干的人解釋什麼。
次日天明,吳世傑醒的很早,匆匆起身,就收拾東西離開雲域島,準備搭水上飛機去公主港,然後再在那裡轉機回上海。
終於又是一個人了,吳世傑一下子安靜下來,幾乎入定,不禁想起方才與飛機師的那番對話,他對飛機師說的那句話,許多年前也曾對另一個人說過。而那個人,就是程致研。
到那個時候為止,他到美國也不過一年多,在AP Academy讀了兩個學期。來美國之前,他的英語多半是看電影聽歌學來的,統共就記得幾句Oh yeah,Come on baby之類的,其文化水平,用他自己的話來說就是——小學統共就上了七天,還趕上黃金周了。所以,一開始真的是很痛苦,坐在課堂上什麼都聽不懂,也沒人理他。只有一個低一年級的女生對他似乎有那麼點意思,有時來跟來說說話,那妞兒是從香港來的,也算是懂中文,但卻幾乎不講,就算要講也是這樣,他學給程致研聽:
飛機于瞬間騰空,數百米的低空和海平面上一樣水汽豐沛,時而穿過淡薄的雲,風吹在臉上有一絲微涼,倒真想是落淚一般。前一夜的雷雨已經停歇,狹長的島嶼上空依和圖書舊艷陽高照,從高處看下去,翡色的雨林鑲著銀白色的沙灘,沉浮於一片了無邊際的湛藍之間,看起來那麼小,而且與世隔絕,有種于不真實的感覺。
他上飛機時,整座小島還是一片寂靜,除了度假村的工作人員,其他人都不見蹤影,主樓前的沙灘上什麼痕迹都沒剩下,還是白的耀眼的一片,間或長著一叢馬鞍草,綠意盈盈,彷彿前一天的婚禮根本就沒有發生一樣。
他對自己說,換課表不過是很普通的事,許多人都這麼做,跟自己的朋友一起上課,沒什麼大不了的。直到有一次,那堂化學課的老師讓他們分組準備一個搶答競賽,全班二十八個人,分成四組,每組七個人。
「為什麼這麼早就走?看今天這樣子,雨季一時半會兒的還來不了。」
吳世傑本就是多嘴多舌的人,忍不住調笑了幾句,Nerd臉上更掛不住了,反唇相譏道:「你們倆這麼合拍,不如結婚啊。」
直到後來,他爹媽又因公回國,發現他居然長成現在這個德性,從裡到外粗人一個,要想改已經遲了,乾脆把他扔美國來了,交了學費就甩手不管,也不圖他出人頭地,只圖個眼不見為凈。
在AP Academy,他們不住一個宿舍,頭一個學期的課一開學就都和-圖-書已經報好了,所以也很少有機會坐在同一間教室里上課。但吳世傑還是喜歡去程致研的房間,找他一起去上課,或者去體育館訓練。有時候來來去去的次數多了,他自己都嫌自己煩,緊接著的一兩天便會獨來獨往,但忍不了多久又故態重返。有時候,程致研也會主動來找他,他便會很心情大好,也說不清是為什麼。
他也低著頭,輕聲回答:「You are not 外國人, please don't speak 外國話to me,ok?」
吳世傑知他是開玩笑,也不好翻臉,只能裝作聽不懂他在說些什麼,如此這般的調笑回去:「My English is very poor, please don't speak 外國話to me,ok?」
那是大約十五年前,吳世傑在AP Academy體育館的更衣室里,第一次見到程致研。
他和程致研還是在一組,他們那組的組長是個全校出名的nerd,蒼白、瘦、脾氣怪,當然還有就是學習好,自詡是「人形計算機」那種的。
吳世傑其實並不像他自己說的那樣沒文化,一年磨礪下來,他的語言關早已經過了,而且閱讀涉獵很廣,寫東西很不錯。更重要的是,和_圖_書他也不像表面上那麼粗糙。有很多時候,他清楚的知道自己之所以插科打諢胡說八道,說些無意義但卻很好笑的廢話,只是因為不想流露出真實的情緒罷了,也想過要改,卻改不掉。或許他從來就不是一個簡單而快樂的人,只可惜別人都不知道。
飛機師是個三十來歲的華人,戴著帥氣的冒牌雷朋眼鏡,扯著嗓子用口音濃重的英文問他:「昨天那場婚禮,你是伴郎?」
不久之後,他借口課表和冰球隊訓練時間有衝突,把幾節課換了,其中之一是化學。自此,每周四下午,他和程致研可以在實驗教室里遇到,兩人坐在一起上一個小時課。
Nerd讓組員互相問問題,作為賽前的練習,其中有一題要求說出錫的元素符號。吳世傑和程致研都寫了Sn,但Nerd不知哪根筋搭牢了,非說是Si,組裡其他幾個人剛好是那種成績不好混混日子的,看著架勢自然是附和Nerd,結果不言自明,搞得Nerd面上無光。
不過,他總覺得,程致研是懂的。儘管那個時候,他們認識的時間還很短,但從某種程度上說,他們倆同病相憐,都是孤身一人,都有一副用於示人的面孔,至於那背後,是喜是怒,是好是壞,都是自己的,與旁人無關。
「是。」吳世傑回m.hetubook.com.com答,引擎轟鳴,每個字都得喊出來。
「我知道了,」飛機師眼鏡看著前方,嘴上胡言亂語,「因為你是妒嫉的伴郎,哈哈哈……」
程致研一下沒忍住,笑出聲來,他也跟著笑,嚇了秘書一跳,停下手裡的活兒,抬頭瞪了他們一眼。
程致研就坐在他旁邊,看都沒看他,只是輕不可聞的說了聲Thanks。
他在北京出生,很小的時候父母因公去了國外,所以一直是跟祖父母住在一起。祖父是行伍出身,直接導致他生長的文化也很暴躁,平常教訓他的話都是類似於「要像個站著尿尿的!」那種的,著急起來罵人,脫口而出就是「操你奶奶的」,乍一聽很糙,但仔細一想還是非常有哲理的。
話說得並不高明,程致研只是冷笑,聽過也就算了。吳世傑卻不知從哪裡來的火氣,衝上去就要揍Nerd,總算被旁邊的人拉住了。他許久才冷靜下來,自己一向都不跟這種書獃子計較的,也不知那時是怎麼了。
飛機師懂一點中文,只是不怎麼會講,聽吳世傑這麼說,自然又是一通大笑。從雲域島到公主港,三十分鐘的飛行,兩人一路說笑過去,似乎十分愉快。在碼頭下飛機時,吳世傑還給了他頗為豐厚的小費,而後自己叫了一輛吉普尼去機場。
程致研聽得大笑,兩人www.hetubook.com.com一直聊到校監辦公室的門開了,鄧肯從裏面出來為止。
吳世傑幫程致研打了那場架,又留下來替他在老師面前作偽證。校監挨個兒問過話之後,兩人坐在辦公室外的長椅上等候發落。秘書就坐在幾步之外,是個四十幾歲的中年婦女,受命看著他們倆,表情呆板,時不時地從當時那種巨大的電腦顯示器後面探出頭來,瞟他們一眼。
因為吳世傑的假口供和鄧肯的妥協,那次的打架事件就這麼不明不白的過去了,從那天之後,吳世傑就和程致研成了朋友。
「Sir,would you please give me一例煎餅果子,七分熟,少少辣,多些sauce,嗯,還有,extra egg,Thanks。」
但他卻還記得分明——音樂、歡笑、親吻,以及誓言,子夜的煙花,還有他自己說的那番胡話,醉酒抑或是眼淚,似乎都是開玩笑的,他只是無聲無息的走了,還是來時的那個樣子,有時很吵,有時則靜的像個死人,只是那些安靜的時刻,沒有多少人看到。
然後,他們就開始聊天。程致研本來還生怕說了什麼被秘書聽到露餡兒,直到此時才想起來他們完全可以用中文對話。吳世傑說中文帶著明顯的京腔,聽起來很有意思,原原本本的向程致研介紹自己的生平事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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