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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你聽到

作者:陳之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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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三

番外三

——遇到一個人,墜入愛河,萬劫不復。
在山下等纜車的時候,有個亞洲面孔的女孩子就排在他後面,似乎著意看了他幾次。他便也多看了她幾眼,二十歲不到的樣子,身上穿的玫紅色衝鋒衣,頭上戴了頂有大絨球的粉色絨線帽,顯得臉小小的,看起來很有趣。
從美東到中西部,兩人之間的距離更遠了,只能偶爾通個電話,因為程致研要輪班,即使是假期,也不一定能見面。
程致研嘲笑他,說:「這個對你來說是不是太容易了?第一季度就可以完成。」
見她也是一個人,吳世傑主動與她搭話,兩人上了同一部纜車,聊了幾句便發現她也是從中國來的,在洛杉磯上大學。
其實,吳世傑很清楚,自己並沒有那個膽量把心裏所想的說出來,也根本不知道說了之後事情又會怎樣發展。所以,他唯一能做的只是迂迴曲折的求證。
於是,他在和米歇爾分手之後,很快又交了第二個女朋友——冰球隊的拉拉隊長依芙琳。
「我今天晚上七點的飛機回洛杉磯。」她回答。
「為什麼一個人來?」吳世傑問她,滑雪雖然算不上是集體項目,但獨自一個人跑這麼遠,爬上山再衝下去,也挺少見的。
「不為什麼,就是突然想到了。」電話那邊回答。
那個時候,吳世傑已經進了法學院讀書,程致研在紐約工作,兩個人都很忙,很難得才能見上一次。
他已喝到微醉,只是笑,不說話。
但對於這段說長不長說短不短的關係,吳世傑卻有他自己的解釋,他第一次知道原來程致研喜歡的是這m•hetubook•com•com種女人——聰明,獨立,脾氣有些倔,總是自以為是女超人,不撞南牆不回頭。細想之下,從小母親不在身邊,會獨獨偏愛那個類型,似乎一點都不奇怪。
吳世傑真的去了,但沒有帶女朋友,只是一個人去的。
吳世傑則從法學院畢業,進了曼哈頓一家律師事務所,作一枚小小的junior associate。
「So what?」
「父命難為。」吳世傑這樣回答,還是憋屈著,在同一個地方,做著各種各樣不同的案子。
又是一年冬去春來,吳世傑難得有空休一個禮拜的假。程致研送了份禮物給他,用自己的員工折扣價為他訂了阿斯本W酒店的suite package,囑咐他帶上女朋友去輕鬆一下。
「幾年級?」吳世傑也笑,很配合的把對話進行下去。
在這種情況下,吳世傑的成績單還算看得過去,又不需要跟人搶獎學金,所以沒費多少周折就和程致研一起進了波士頓附近的一所大學。
「幹嘛?」女孩笑著反問。
「Junior year,maybe。」
「她只是高中生,而且住在洛杉磯。」程致研又重複了一次。
有一次在電話上,程致研跟他說起一件小事。當時已是四月,那一年的滑雪季眼看就要結束了,輪休日,他去阿斯本山的雪場滑雪,遇到一群春假來搞活動的高中生。其中有個華裔女孩,根本不會滑,但那個雪場根本沒有適合初學者的雪道,她的同學也不怎麼會教,兩個人分兩邊架著她m.hetubook.com.com,結果就是三個人一起摔個馬趴。他帶了她幾次,又提議她們去三英裡外的巴特米爾克,那裡有很大一部分雪道適合初學者滑。
程致研回頭看看他,似乎知道他的意思,笑了笑淡淡回答:「她去年結婚了,孩子都九個月了,你不知道?」
馬大姐和程致研經常在一起念書、看電影或者聊天,假期還去過阿拉巴契亞山地的森林公園徒步旅行。可能是性格使然,他從不會把男女間的事拿出來說給第三個人聽,哪怕是對吳世傑也不例外。
「怎麼說?」他不懂她什麼意思。
「到Snowmass去吧,找間酒吧,我們聊聊。」吳世傑回答,心想,如果她去,就告訴她。
吳世傑在電話上問程致研:「為什麼不回美國?」
轉眼兩年過去了,程致研離開美國,去南美工作,而後又輾轉去了歐洲。
許多年之後,在離開巴拉望的飛機上,吳世傑還清楚地記得當時情形。他一直都很納悶,為什麼另兩個人竟會忘的這樣徹底,要不要告訴他們?有很長一段時間,他總是在搖擺不定。
「兩年前,我在這兒遇到過一個人,」她回答,「他教我怎麼把自己綁在滑雪板上,保持平衡,然後和一幫五六歲的小孩子一起從緩坡上滑下去,慢慢找感覺。後來,我一直在想,如果我再來一次,會不會有可能再遇到他一次。」
她笑,頓了頓才說:「其實,我是來碰運氣的。」
「今天晚上有空嗎?」他開口問。
和對待米歇爾那種不贊成卻也無所謂的態度不同,程致研對依芙琳的觀感https://www.hetubook.com.com從一開始就是很壞的,特別是聽說她前前後後讓吳世傑給她買了多少禮物,光現款就借了幾千美金之後。兩人糾纏的幾個月,結果在意料之中,又是分手。
到那裡的第二天,吳世傑獨自上山滑雪,自知水平不夠,但還是選了最難的雪道,頭一次下去居然很順利,放空所有思緒,像自殺一樣往山下沖,有種飛起來的感覺。
新年鐘聲響起,吳世傑飲盡杯子里的酒,說出自己的new year resolution——希望他們兩個都能在新世紀的第一年遇到一個人,墜入愛河,萬劫不復。
馬大姐的碩士很快讀完了,拿到學位,找了份西海岸的工作,離開了波士頓,兩人之間的聯繫似乎漸漸少了。但幾年之後,程致研從學校畢業,進入W集團工作,又找過馬大姐的公司做一個度假村項目的設計,應該是一直沒斷過聯繫。
假期結束,兩人又回到各自的世界里,吳世傑面對的除了案例還是案例,還有寫不完的論文。程致研遇到的情況可能更複雜一點,W酒店管理層大換血,他被調到了管家部,職位也變成見習助理經理,數月之後又調去了阿斯本的W酒店工作。
吳世傑突然問程致研,跟馬大姐有什麼進展?
從新生年開始,又是一個接一個的輪迴,吳世傑幾個月就換一個女朋友,各種各樣的類型都有。直到大學第二年,他突然發現,程致研和鄰校一個學環境藝術的女生走的很近。那姑娘已經在讀碩士課程了,入學之前似乎還工作過一段時間,看上去總有二十六七歲的樣hetubook•com.com子,深色頭髮,網球打得很好,為人處事有幾分大姐風範。因其名字叫Mag,吳世傑總是管她叫「馬大姐」。
就把這件小事留給自己吧,他心裏想。
依芙琳是金髮,有一張適合拍快銷廣告的面孔,身體豐腴,性格咋呼,是個典型的土生土長的美國大妞兒。這種類型在學校里總是很搶手的,吳世傑為了追她到手,花了不少功夫,當然,還有許多錢。
一切似乎都變了,又好像什麼都未曾改變。
至此,吳世傑在學校里的名聲倒是創出來了,學生們都知道他對女孩子出手闊綽,但翻臉不認人,老師們都當他是個禍根。
直到此刻,他終於決定不說。
「是。」她點頭。
「問到名字沒有?」
「誰盯著你看啦。」她喊冤,隱約有些失望。
「她跟你去了嗎?」吳世傑問,心裏有種說不清的感覺,這是程致研第一次主動在他面前說起一個女孩子,而且是完全沒有理由的。
「太可惜了。」他看著她道。
深夜,那棟房子里擠滿了人,連樓道里也空氣污濁,他們拿著一瓶酒上了天台,站在雪地里聊了一會兒,直到實在太冷了,才準備下去。
「為什麼不換個工作?」程致研也曾問過吳世傑。
年底假期,吳世傑去紐約找程致研,在東村參加一個鬧哄哄的跨年派對。
雖然這一年已經過去一半了,但他還是在飛機升空的瞬間,暗暗許下他的new year's resolution
「沒有,人家只是高中生,而且住在洛杉磯。」
阿斯本的W酒店位於白河國家公園內,就在阿斯本山腳下,建於十九世紀m.hetubook.com.com末,是當地有名的豪華酒店,離阿斯本山的滑雪場很近。
在律所的那段日子回憶起來宛如噩夢,一個Senior Associate帶三個Junior,同時做三個完全不相關的案子,每天取證再開會討論,再取證再開會討論,從對手那裡談了口風,再開會討論。每次上庭之前,經常通宵準備,看資料看到有種眼珠子就要爆出來的感覺。早晨洗個淋浴,然後直接過堂,稍有差池就被劈頭蓋臉罵,憋屈到肝痛,壓力大到走在路上都會產生幻覺。有一次做完一個案子,實在太累了,回到家連鞋都沒脫就躺在沙發上睡了十六個小時。
「那你為什麼要跟我說?!」吳世傑叫起來。
「猜的,否則在山下你不會那樣盯著我看。」他回答。
不幸中萬幸是,那個時候他已經是最後一年的學生了,AP Academy對申請藤校是熟門熟路的,從填寫資料到面試一路都有專人輔導。至於成績,只要是功課還過得去,又有意申請好學校的,從freshman year開始,老師就會有意識的幫著保持全優。
吳世傑靜靜聽著,片刻之後問:「那個人也是華裔,二十齣頭,差不多我這麼高,對不對?」
「別忘了,我是被流放的。」他笑答,還是數年如一日的漂泊在外,在不同的地方,做著同樣的事情。
「對,你怎麼知道?」女孩子笑起來。
「沒有,」程致研笑答,「她們的老師來了,懷疑我圖謀不軌,把我轟走了。」
兩人同時靜下來,吳世傑看了她一會兒,發現她說話的時候,有種特別的表情,像是很認真地看著對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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