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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話那一端傳來些微呼吸的聲音，卻無有回應。時間似是凝滯，余白拿著手機等在那裡，完全不知道自己期待的究竟是怎樣的答案。

「好，我今晚回A市。」唐寧回答，並無絲毫推脫，只是那聲音聽起來叫余白覺得有些陌生。

但唐寧卻只是看著她，道：「他們都是老手，自然會談條件，輪不到你我替他們操心。」

他敲開她家的房門，還是如以往一樣，進屋放下東西，脫掉外套鬆了領帶，與她抱了一會兒，而後很自然地跟她說起萬燕的案子——辯方證人都已經確定，他又去看守所看過萬燕，小姑娘的狀態也好了許多，庭審時他會問到的問題，以及公訴人可能問的問題，都已經做了準備。

余白搖頭，她當時拒絕了吳東元的邀約，也就很知趣地沒有多問細節，吳東元也沒跟她提過。

「那現在吳東元怎麼辦？」余白不禁有些憤然。

唐寧仍舊沒有回答，靜了靜才反問余白：「你知不知道他原來打算要去的是哪個所？」

很快便是午休，那天同事吃飯，議論的大約都是聯合的話題，兩所合體之後管理層是哪些個大佬？會不會升新的合伙人？下面人的薪水待遇又有什麼變化？大土豆正忙著劃地盤，小土豆與中土豆，便也都不避諱，最感興趣就是這些銅鈿銀子的問題。

與和*圖*書何代表談完話，得到幾項或虛或實的期許，余白又回去工作。

那一刻，她幾乎沒想過自己之後會怎麼樣？縈繞腦中的始終是那個問題——唐寧在這件事當中扮演的是什麼樣的角色？

「是，」她回答，重新問了一次，「你是不是動過我的電腦？」

說到此處，他停了一下。

他一樣一樣說著，甚至有些瑣碎，許久都沒有提起白天的那通電話，余白便也不提，似是一種默契，只為了延長這段時光，哪怕只是一點點。

余白還想再說什麼，腦中卻是一片紛亂，沒來得及開口，電梯已經來了。她看著吳東元與她道別，就像尋常日子下班一樣走進去，電梯門在他身後合上，淡金色鏡面映出她的面目，有些微的扭曲。

余白愣在當場，但很快還是反應過來是怎麼回事。果然，與她無關，跟唐寧更沒有。正如吳東元所說，是他判斷失誤，真的是。

老闆虛位，已是兵荒馬亂，就是在這兵荒馬亂的間隙，她冷靜下來細想，又覺得唐寧不會那樣做。無論私底下與她如何下作，他其實是個挺驕傲的人，有著一些旁人不一定能堅守的準則，比如他曾經那樣認真地對她說：我做律師這麼多年，從來不靠那些資源。說他矯情也罷，象牙塔也罷，不食肉糜也罷，但他確實是和-圖-書堅守著。這一點，她一直相信，只是不懂唐寧為什麼要那樣回答，他完全可以在她問出那個問題的時候，明明白白地告訴她，他沒有。

「從一開始就不可能，」唐寧重複，「是他太自信，以為有岳家依靠，還有B市資本圈子裡的朋友，帶一個團隊加入至呈之後，拿下Quanta志在必得。其實以Quanta的情況，只有BK和至呈聯合才是最佳選擇。如果他當初想要去的是一家小規模的精品律所，大約還可以帶走幾個人，但是至呈……」

至呈與BK如此規模的聯合，顯然已經醞釀已久。而早在她從美國回來之後的第二天，唐寧就告訴過她，至呈近期會有些變化，所以他才考慮獨立出去開業，因為如果再留在那裡，就沒現在這樣自由了。顯然，他那個時候就已經知道自己淡出紅圈數年的父親又將要出手，而他並不想在父親手下討生活。

吳東元在合規部同事陪同下走出辦公室，樓上會議室中的全員大會還未散，整個樓層空蕩蕩一片，除去保安和監工，只余白一個人送他離開。她一路跟著走到前台，身邊有旁人在，也不好多問究竟是怎麼回事。

「不是至呈，」唐寧微一搖頭，淡然笑了，「是我父親那個人，他的胃口從來就不止那麼一點大。」

又一段沉默之和*圖*書後，唐寧反問：「你覺得呢？」

吳東元大約猜到她的企圖，不知是覺得此時不方便，還是徹底不想說，她未及出聲，他便先開口提醒：「聯合之後你們的合同都會重新簽，記得為自己爭取一個更好的package。」

她知道唐寧對吳東元絕無好感，也許，只是也許，他會跟父親做出一些交換，是因為她對吳東元的那點情愫，也是為了他籌建中的事務所。

她知道，他有機會，也有動機。

唐寧看到她的反應卻是搖頭笑了笑，繼續道：「想跟BK聯合的中資所不光是至呈一家，至呈之所以跟吳東元接洽，只是逼BK就範的一個籌碼。如果BK不接受至呈的邀約，就要失去吳東元手上的團隊和客戶。」

下午回來上班，至呈與BK聯合的消息便已見諸媒體，最初只是公關部的官樣文章，寥寥幾句話，畫個大藍圖，並無多少細節。慢慢地又有評論文章出來，說這次聯合之後，魔圈與紅圈終於有了交集。再後來，連新所的管理合伙人也有了推測，唐嘉恆的大名赫然就在其中。別人都覺得意外，議論是不是真的，大約只有餘白在看到那三個字的時候直覺意料之中。

但總有一些細節與以往不一樣，比如他並沒有吻她，沒有開玩笑，沒有要求留宿，而關於案子的那些話，也總是和圖書會說完的。

但吳東元突然離職，上峰自然還是要找她談話的，而且，是何代表親自出面。余白奉召前往，對何其陽的一切問題只作不知，她不知道吳東元做了什麼，為什麼離開，更不知道今天會宣布兩所聯合的消息。

出了門禁，合規部的人才撤退，余白卻不走，她想問過去兩天里究竟發生了些什麼。

吳東元聽見也是一怔，卻似乎存心不去多想，只是笑答：「你不要心急，看過合同再說。」

然而，片刻之後聽到的卻是答非所問的一句話：「你們那邊已經宣布了？」

是玩笑的口氣，余白自然懂這言下之意。她是吳東元手下大將，他這一走，只要她站隊即時，表態得當，自身的重要性便愈加凸顯出來。反之便是另一種可能，她會被人當作異己，除之而後快。

這句話說出口，才驚覺竟是You jump，I jump的意思，若說只是師徒之誼，這麼做似乎是過分了。

此時此刻，本應擐甲執兵一級準備，余白卻不知為什麼忽覺厭倦，一絲戀戰的心都沒了，只伸手按了電梯，對吳東元道：「我本來就打算要走的，其實也無所謂早一點晚一點。」

「你早就知道？為什麼不告訴我？」余白脫口而出。

轉念又是那次在唐教授家的晚餐，唐嘉恆在飯桌上問起她的工作，以及後來hｔtps://ｍ.ｈetｕｂｏｏk.com•ｃoｍ與唐寧在書房中的談話。

兩人見面已是當天深夜，唐寧從H市回來，直接去了余白家裡。

大多數時候，余白只是聽著，倒是有些好奇，究竟有幾個人注意到吳東元已經不在了，又是哪些人原本要跟他走，卻臨陣倒戈。

「跟他談的其實就是至呈。」唐寧給她答案，足夠反轉，他卻說得平淡如斯。

身後傳來人聲，是樓上的大會散了。坐在這一層的同事陸續進來，三三兩兩討論著什麼，看樣子心情都不錯。有同一組的人從余白身邊走過，對她笑笑算是打招呼，彷彿也是想跟她聊幾句。她自知躲不過，而唐寧那邊也非三言兩語可以說清，便只對電話中道：「我們見面再談。」

這一天，荒廢了半日，剩下的時間便是格外忙碌，她話也不說，只埋頭做事。

至於何其陽相不相信，又相信多少，她其實並無所謂。

余白怔住，看到他眼中深深的失望，一時無言以對。

「至呈怎麼樣？」余白問。

「吳東元那件事，你知道多少？」余白終於還是問了。

她轉身開了門禁回辦公室去，半路就拿出手機打給唐寧，在電話接通之後開宗明義：「你是不是動過我的電腦？」

「他從一開始就不可能成功……」余白喃喃。

唐寧還是看著她，用一種陌生的語氣問道：「我為什麼要告訴你？他是你什麼人？」